野狗的辩护人

　　比起疼痛，陈宸更无法接受的是身体的变化，最后那几下他都以为要被打废了，然而并没有，甚至还……他不信他哥没有发现，只是照顾他的尊严，不戳破而已。
　　还是在别人面前。
　　这种颜面扫地的感觉，让陈宸无所适从。
　　“胜诉有那么重要吗？”陈宸声音还有点抖，他质问着，伸手去摆正陈鹤朗的下巴，让他能直视他的眼睛。
　　听了这话，陈鹤朗眉头一皱：“你觉得我打你是为了拿到这份材料吗？”
　　他不乐意了，试图挣开按在他肩膀的手，但陈宸这么多年的擒拿也不是白练的。
　　“本来告诉他你是我弟就行了。你不希望别人知道警员陈宸的哥哥是个变态，我才配合你。”
　　原本陈鹤朗打算坦言，但被陈宸打断，迫不得已只能配合他演下去。在陈鹤朗看来，陈宸是不希望Kevin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倒也不难理解，在一般人眼里，他异于常人的癖好，难免成为他人话柄。陈宸是要走仕途的，哪能忍受这种污点。
　　陈宸听了简直难以置信，一把扯住他哥衬衫领口，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你是变态？我是怕你被那个人威胁！你怎么能怎么想我！”
　　这话一出，陈鹤朗也怔住了，刚想说他和Kevin很熟，不需要遮遮掩掩，但当时的陈宸完全不知道。见到哥哥出现在俱乐部，心理冲击就已经很大了，陈宸的下意识反应还是想要保护他。
　　看着陈宸越来越红的眼睛，陈鹤朗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腔里，本来陈宸可以不挨这一顿的，这都是什么事。
　　最终他只能叹息了一声：“我的错。你把我松开，我们好好谈谈。”
　　“我不松。”陈宸气还没消，拒绝了他哥的要求。
　　“哥，你的个人爱好，我管不着，但你为了一份证据，能上台做色情表演。你总是教育我，让我爱惜羽毛，你就不怕被人发现然后身败名裂？”陈宸撑在他身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除了担心他哥的名声之外，还有一种隐秘的占有欲在他内心深处叫嚣着。这是他哥，凭什么出去给别人白看。幸好陈鹤朗只是漏了个腹肌，不然他会更生气。
　　陈鹤朗这才明白，原来陈宸纠结的地方是这个，为了给陈宸做个好榜样，陈鹤朗在家一直隐瞒了他的他的癖好。
　　自从陈宸去上学之后，他的控制欲无处发泄，机缘巧合认识了Kevin，进一步的了解了字母圈，bian子、绳艺，是他为数不多有兴趣的东西。
　　收奴太麻烦，公调是个解压的好方法，Kevin也乐意给他提供一些玩具。所以比起交易，这场公调更像是老朋友间开的小玩笑。
　　陈鹤朗皱了下鼻子，陈宸的用词有些露骨，他很难解释公调和色情表演的区别。“你在意的原来是这个？俱乐部里的人就算发现了也不会乱说的。”
　　“那万一有外面的人混进去呢？像我这样。”这就是他对于团体的认同感？这种没来由的信任加剧了陈宸的不满，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更重。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被发现的？好歹也是个警察，伪装也不会？要是你去当卧底早就被拉去填水泥了。”陈鹤朗眉头一挑。
　　“这……”这回轮到陈宸语塞了。
　　陈鹤朗看着撑在上面的弟弟脸色爆红，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陈宸内心的羞耻感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不是因为外表被Kevin识破的，而是属性。总不能告诉陈鹤朗他看自家哥哥看得有反应了，这才被抓住了吧。
　　“可能是长得不像……”陈宸支支吾吾地，让陈鹤朗越发怀疑。
　　“扯远了，我说的是你的问题，知道了吗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不要以身涉险，不然我这个警察当来还有什么意义！”陈宸正色道。
　　“这种证据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不然你也不会一个人来这，对不对？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调查的方向。”陈鹤朗摇摇头，他能理解陈宸担心他，但是两人的职业多少带点对立，不互相添乱就不错了。
　　“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可以么，就当做是今天的道歉。”见陈宸还在赌气，陈鹤朗被压的不舒服，只能先低了头。
　　陈宸张了几次嘴，想劝他哥少来这些地方，但又说不出口，最后泄了气。
　　是啊，余亚林都知道的祭司，他哥在明是天之骄子，在暗处也毫不逊色，他担心什么。
　　与其说担心他哥吃亏，不如说是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哥哥，害怕二人渐行渐远。
　　“我没想好，留着以后再用，行吗？”思来想去，陈宸也想不出有什么想要的，能让他哥当做补偿。
　　“可以，你想好再告诉我。”陈宸点点头应了。
　　陈宸这才直起身来，把钳制陈鹤朗的手松开。
　　陈鹤朗揉着肩膀坐回到座椅上，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
　　“看看文件里有什么吧，不过在那之前，伸手。”
　　“干嘛？”
　　陈宸伸出双手，他哥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副手铐，从身后把他拷上了。
　　“这是你刚刚以下犯上的惩罚，拷上了别乱动，有助于伤口恢复。”陈鹤朗笑得不怀好意。
　　“你从哪来的手铐？”听着那锁链与手铐碰撞发出的声音，陈宸人都傻了，他哥这是被他发现了所以懒得掩饰了是么？
　　“当然是刚刚顺走的。”拷上了陈宸的陈鹤朗明显轻松了很多，从文件袋拿出那一沓纸。
　　“我叫Kevin帮我查的，可不止这一家俱乐部。他查了联盟14家俱乐部旗下的会员名单……我看看。”
　　为了保护会员隐私，资料用的是搜索框的形式，每张都标注了俱乐部的名称。
　　一共十四张纸，每一张的搜索记录都显示‘没有该会员信息’。
　　这份证据在法庭上会被认为不符合“三性”原则中的关联性，但对用于查案的两人来说无伤大雅。
　　“这靠谱么？会不会用假名什么的。”陈宸把头凑到纸前面，去看那份资料。
　　“靠谱，俱乐部都是要求实名登记的，你别看他们在违法的边缘，他们也怕出事。不过会员的具体姓名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对外透露。”陈宸解释道。
　　“看来是没有，那你觉得他会是编外人员么？”
　　陈鹤朗摇摇头“可能性不大。”
　　折腾了一晚上，陈宸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松了一口长气，下意识往沙发上靠，结果碰到了伤处，疼得弓起背来，嘶地一声。
　　陈鹤朗不忍地摸了摸陈宸的头发：“回去我给你上药。”然后便去前面开车了。
　　旧伤刚愈，又添新伤，陈宸哭笑不得，难道这就是待在他哥身边的特殊福利吗。

　　接下来的几天，陈宸都在跟着调查组四处走访。从张展颜的学校、到张展媚之前工作过的地方，全部查了个遍，但都一无所获。
　　张展颜在同学眼里大多是个社恐，长得漂亮、善良，但有些胆怯，不太爱和人交流。至于那个所谓发视频的同学，更是查无此人。大家都说张展颜在学校里根本就没有几个朋友，更别说为她发声的了。
　　而且她已经整整1年都没有回学校上学了。
　　当整个调查组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隔壁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是在档案里面发现了张展媚半年前的报警记录。
　　靠在椅背上假寐的陈宸几乎是弹了起来，顺便叫醒了正在午睡的队员们，一起赶往了那个警局。
　　“原来她之前报过警！还不止一次！”
　　据接警的那位警员所说，张展媚看上去疯疯癫癫的，说恢弘集团的少爷刘欧迪害死了她妹妹，还总是把一本日记本拿给他们看，说这就是关键性证据。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她在一个月报了4次警！”叶子凌指着那一条条的记录，手指尖都有些抖。警局的报警记录触目惊心，张展媚是怎样一次又一次的鼓起勇气，走向警局，又是怎样一次又一次的心灰意冷。
　　但是警局也很委屈，张展颜自杀的案子，当年就是这个警局办的。张展媚报案以后，他们传唤过刘欧迪，他也愿意来。但是怎么调查，张展颜都是明明白白的自杀。
　　张展颜是在医院死的。某天下午张展媚回到出租屋，迎接她的是昏迷的妹妹，和地上空空的安眠药瓶。送到医院之后没多久，就宣布不治身亡。当时负责稽查的警局，根据安眠药的购买记录、以及服药的剂量，还有现场的痕迹，断定张展颜是自杀，便结案了。
　　“果然，她知道是刘欧迪害死了她妹妹。那网上的视频所说的姐妹二人掉进同一个陷阱，完全就是不成立的！”
　　调查组的成员和负责自杀案的警察、接警员在休息区无言地交接着材料。
　　自杀现场照片、火化记录、报警记录，打印机吐出一张张的纸，灰白的色调，像是两姐妹那单薄而无望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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