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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
美酒和美人,总是会让人感到很愉快、很舒服。
韩百叶面前已摆满了十数种美酒,他的身边,正围绕着个十数个风姿绰约的美女。
美酒和美女,都是金蛇帮的下属在各地为他搜罗而来的。
有的是买来的,有的是抢来的。
大多数时候,酒是买来的,人是抢来的。
这或许是因为,抢来的人总是比较便宜。
金蛇帮虽不缺钱,却也知道只有勤俭节约才能发家致富。
韩百叶一点也不愉快。
他敞着前襟,两个仆人跪着为他治伤,为他包扎伤口,涂上上好的伤药。
一个面若春花,色如桃李的美姬捧着果盘,跪在他的身侧。
她看上去尚不满双十年华,这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就像这些鲜果从摘下到送到他面前不能超过三天一样,他身边也从不留超过二十岁的女人。
他只要最干净的女人,最干净的女人,也只能为他一人独有。
没有人知道她们二十岁之后去了哪里,但很多人都知道,一旦家里的女人被金蛇帮的少主选中,最多不过五年,他们就将得到一大笔钱。
于是韩百叶总是有很多女人。
他很自信,因为很多女人,正是这样自愿跟着他的。
只要这样,金蛇帮的帮主,他的父亲,就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骂他。
毕竟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他和她们,也都一向两厢情愿。
美姬光着身子,她的身体正如那些鲜果一样鲜嫩多汁、美味可口。
她朱唇微启,笑着把果盘举过自己的头顶。
韩百叶嘬了一口樱桃,把果核吐了出来。
他没有吐到果盘里,而是吐到了她的嘴里。
美姬依旧微笑着,她微笑的弧度,仿佛到死也不会改变。
这或许是因为她已知道,如果不这样,她就只有死。
她把他吐出来的果核咽到了肚子里。
韩百叶笑啐了一句,他抬起一只脚,使劲揉搓着。
他并没有脱鞋,粗糙的、沾着血泥的靴底摩擦着她的身体,她原本牛乳一般雪白的皮肤已被摩擦得变红了。
她是他最爱的姬妾。
她扭动着身子,窈窕地颤动着,她还是那样微笑着望着他,嘴里发出动人的声音。
下属们却都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他爱她,就是因为她既漂亮,又听话。
“骚货!”
韩百叶笑骂了一句,那只脚终于放过了她的胸膛,慢慢往下……
那美姬叫的更厉害了,下属们的头也几乎要断了。
但他们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他们已感到恐惧!
这种变化本是男人的天性,但他们在韩百叶面前,已不敢做一个男人。
而女人,对于韩百叶来说,根本不算人。
但他们毕竟很幸运,只因韩百叶还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变化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变了。
韩百叶的脚伸的太长了,那美姬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从勾人变成了惨叫。
韩百叶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闻见满屋的酒香,可是他却不能喝酒,他不能喝酒,只因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
阿芜,她竟敢违抗他,背叛他,还从他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
“主人!主人!”
那美姬不顾下身剧痛,她赶忙往前爬了几步,痛哭着抱住他的脚,不住磕头认错。
韩百叶勾着她的下巴,挑起了她的脸。
很美的一张脸,可是如此狼狈。
她现在的样子,真像是一条淌着涎水的野狗。
倒不如那个女人,尽管阿芜太过清瘦,又太过修长。
韩百叶丢开了她的脸。
那美姬已近乎绝望,又愈加绝望地抱紧了他,美丽的身体紧紧地拥抱他、缠绕他。
韩百叶也是一个男人。
他竟似也已起了一种奇异的反应。
他突然一把揪过她的头发,又一把把她压倒在榻上,狠狠地搓着她的肌肤。
他的动作并不算温柔,但她却笑了起来。
她知道只要他还愿意接受她,她就还有机会。
活下去的机会。
她这样的人,又岂是一个人?
她不过是一滩烂泥,自从她的家人把她卖给韩百叶,她就连狗都不如!
她的父兄利用她、抛弃她,她的未婚夫虐待她,也要抛弃她。
千千万万个他!
千千万万个她!
她这样的人,又岂是一个人?
这世上又有多少男人和女人,是作为人在活着,是为了人而活着?
她笑的愈来愈厉害,笑的愈来愈痛快、愈来愈快活!
她终于也流下泪水!
屈辱的、仇恨的泪水。
她到底还是一个人,到底不免还有人的感情。
她突然恨自己,恨自己还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人!
她又怎么知道,这世上毕竟有一些人,到死也不会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的。
不论这些人有多狼狈,多不堪,他们都还算一个人。
韩百叶在她身上侵掠如野兽。
他岂非本就是一头野兽?
下属们似乎已不忍再看,他们似乎已忍不住离开。
但他们不能离开,没有韩百叶的命令,离开就是死。
他们似乎也已痛恨自己。
他们虽然不能算男子汉,却到底还算是一个人的。
箭在弦上,韩百叶却忽的停了下来。
她脸色煞白!
下属们脸色似乎也白了白。
韩百叶又看了看她,看了好一会。
他脸上似乎还有一丝惋惜:“你脏了。”
她整个人已如坠冰窖!
韩百叶道:“我从不用脏了的女人。”
她终于被丢开。
她终于还是被丢开了——她终于又被丢开!
她的颈骨已被韩百叶捏住,只消他轻轻一捏,这曾经的美人便要香消玉殒。
但他到底没有下手。
这当然不是他一念之仁,当然不是因为一日夫妻百日恩。
只因一少年一路小跑了进来,他瞥见眼前场景,竟似乎忍不住想要脸红。
他自然也是金蛇帮的下属,只不过他还是新人,只不过他还年轻。
这少年只说了一句话:“少主,那位阿芜姑娘已经和‘后刀’沈耽分开了。”
“什么姑娘,那只不过是一个贱女人!”
韩百叶怒气冲冲,那少年唯唯诺诺地应了。
若是在平时,韩百叶已忍不住要动手砍人。
但他不能,只因这少年不是别人,他是公孙相柳的远房堂弟。
公孙相柳是他父亲的结义兄弟,是金蛇帮的副帮主。
论辈分,他甚至还要叫这少年一声“世叔”!
韩十鹏近年已经对他有很多不满,只是韩十鹏已老了,何况他还是韩十鹏的小儿子。
韩十鹏没功夫管他,也不忍管他,于是他只有拜托公孙相柳。
但公孙相柳岂不是也很忙?他又岂能真的来管着侄子,何况这侄子不只是侄子,还是金蛇帮的少主。
一来二去,他们的管着,也早已变成了惯着。
但若说韩百叶最畏惧的是他的父亲,那么他第二畏惧的人便是公孙相柳。
他既然不能不畏惧公孙相柳,也就不能不给这少年几分薄面。
“哎呀!”
那少年忽然道:“少夫人是生病了吗?”
韩百叶目光一闪,竟然暗笑了笑,他道:“不错,她是病了,你替我照顾照顾她罢。”
这狗皮膏药,解决不了还不能甩掉吗?
那美姬已几乎忍不住哭出来。
她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韩百叶随手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出了房门。
一个影子倏忽一下飘过,湮没在阴影里。
“什么人!”
没有人回应,走廊上只有他自己的回声,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地传来,显得有些瘆人。
韩百叶只觉如芒在背,这船上卧虎藏龙,高手远比他想象得多。
毕竟他武功虽不甚高,轻功却一向不错,若有人可以在他的面前隐藏身影,绝对已可进入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他的下属们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感觉到。
他们当然是没办法看见的。
韩百叶定了定心神,道:“那个方向,住的是什么人?”
“回少主,是青冥剑主、崆峒派等人的住处。”
韩百叶于是住嘴,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他打得过的。
尤其是贺青冥!
洛十三号称天下第一剑,可是贺青冥那一剑,却可以迫使洛十三改变剑的方向,实在是可怕至极。
也许这天下第一剑早已易主。
也许金蛇帮上下,包括他父亲韩十鹏在内,没有一个是贺青冥的对手。
好在他还得到了贺青冥的一个承诺,他知道贺青冥这样的人,必定不会食言。
韩百叶顿了顿,道:“这次的行动,不要让我爹知道,也别做的太过。”
他又道:“人齐了吗?”
一人似乎略有犹豫,道:“少主,还有,还有管事,他……”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韩百叶目光一闪,那个废物,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若不是管事失职,他又怎么会在武林豪杰面前丢尽了脸,又怎么会有了这一身的伤?
韩百叶已经下定决心,等这次行动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道:“不必管他了,咱们走!”
黑夜里,仿佛有蛇信嘶哑的声音。
沈耽忽然从梦中惊醒。
他认得这声音,他知道那是金蛇帮集合的声音。
他们要做什么?
沈耽并不知道。
但这世上正是未知的事情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何况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件事他非去不可。
江风吹来了一阵浓重的血腥气,几欲让人作呕。
沈耽并没有呕吐,这或许是因为他见过的死人也已太多。
但他已经不忍——他不能忍!只因死的人正是不久前收留他和阿芜的那个船舱里的水手。
他也已知道,是他害了他们。
王老五躺在血泊里,只剩下一口气。
他已没有左手,也没有左脚。
他的半边手脚,竟都已被人一刀齐齐砍断!
“沈,沈……”
沈耽扶住他,道:“我是沈耽。”
王老五浑身浴血,他用他仅剩的右手抓住沈耽的衣袖,脸上血与泪已经分不清了。
“你答,答应过我——”
他双目突出,眼神涣散,身体已经僵直。
王老五已死了。
死不瞑目。
他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要来杀他们,他们并没有做错过什么。
到死也不明白。
“我答应。”
沈耽眼眶也已红了,他阖上了王老五的眼睛。
阿芜呢?她又在哪里?
阿芜已又落入韩百叶的手里。
甲板上都是金蛇帮的人,阿芜站在船头,水气已将她的衣裙打湿,她的长发已凌乱不堪。
“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跑!”韩百叶盯着她,道,“还从没有人敢违抗我……”
夜空里,忽的闪过一道银白的刀光!
后发制人,后刀终于出鞘!
韩百叶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属下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原来后刀也是可以快的。
或许是因为沈耽已不得不快,他要杀人,更要救人!
杀人可以慢,救人却必须越快越好。
阿芜似乎也望见了那一瞬间的刀光。
她的眼里闪过几点泪光,又似笑非笑地望了沈耽一眼。
然后她整个人便往后倒去。
她跳到江里,好像一朵盛开的雪白的睡莲。
“阿芜!”
这一瞬间的变故太过惊人,沈耽已赶不上杀韩百叶——他离她实在是太远了。
他几乎目眦欲裂,一生之中,他从未如此慌张,如此恐惧。
他竟已使出了他浑身的功力,他的速度已经快到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
但他还是没有碰到她。
沈耽跃上船头,追着一块跳了下去。
流水东逝,佳人是否能再回眸?
沈耽终于在水里拉住她的手。
他揽过她的腰,攀着船身,把她抱上了船。
甲板上已除了死人,什么人都没有。
韩百叶当然也已经跑了。
二月的江水还是冷的,这对沈耽来说不算什么,可是阿芜已经冷的浑身发抖。
她的衣裳也已经湿透,衣服紧紧贴着她瘦削的身体。
沈耽扯过半边帆布,裹在她的身上,又紧紧地抱住她,为她传功暖身。
他似乎有些叹息,轻轻道:“我已来了,你为什么要跳江呢?”
阿芜抽泣起来,道:“你,你不要我,我没有地方去,他们也会一直追杀我,这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呢?”
沈耽终于明白她的苦楚。
他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我是一个漂泊无定的人?”
“我不在意!”阿芜道,“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她稍稍低头,似乎很羞涩,很不好意思,可是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我可以为你做饭,为你洗衣服,我可以为你……为你做任何事情。”
沈耽似乎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他甚至已脸红了。
但他的心却是温暖的,他虽已习惯漂泊,可是听到这样的一番话,也不能不暖。
任何一个人在听到这么一番话的时候,都没有办法不暖的。
没有人不渴望一个家,没有人不想要温暖的家人。
可惜江湖里的人,大多都没有家,也早已没有家人。
阿芜红着脸,轻轻道:“只要,只要你不嫌弃我……”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沈耽几乎已忍不住抚摸她的秀发,他柔声道,“我也永远不会嫌弃你。”
“沈郎——”
阿芜依偎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目光闪动。
沈耽顿了顿,亦笑了笑,回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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