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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
沈君周把卷子送了回去,又回来。大家一反刚才初进门的尴尬,热闹地聊了起来。直至晚间去外面吃烧烤,几人从事业聊到婚姻,从八卦聊到人生。
江胜舟能说能侃,王珩妙语连珠,江南偶尔插几句。张猛比江胜舟和江南要小一些,所以江胜舟逗他时候比较多。
林羡鱼喝着啤酒,早已摆脱了下午的尴尬,他转身看了眼旁边的小绵羊。小绵羊脸红扑扑的,嘴唇上沾着肉串的油光。
灯光下,对方的黑色瞳孔里仿佛有颗金星在闪烁。
沈君周发现旁边的咸鱼歪头看他,放低声音,“看我干嘛?”
“看你长得帅不帅?”林羡鱼低声回,说得一本正经,表情极其欠揍。
小绵羊也不是好惹的,大眼睛带着长睫毛向上一翻,送他一个白眼。
张猛听见两人的聊天,爽朗地笑出了声,故意接话道:“咸鱼,你这眼睛有问题,咱们沈老师是年轻男老师里面最帅的!”
“帅也没用,女朋友还不一样跑!”沈君周嘴角一撇,咬了一口肉串说。
闻言,江胜舟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女朋友挺好,你看看婚姻就是坟墓,坟墓里又阴又冷,鬼哭狼嚎的,何必着急走进去?是不是猛子?”
“不!舟哥你不用说了!我还是想走进坟墓试试!”张猛连忙摆手,毫不留情地拒绝。
江胜舟碰了碰江南的胳膊,大笑,“他说他要走进坟墓试试!”
“你问我?”江南瞪眼反问,“我也在坟墓里,你不是看见了么!”
江胜舟一拍脑袋,“对!”
其他人见状笑得快岔气。
沈君周眨巴着大眼睛,扯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摸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啤酒,若有所思。
“哎,看不穿呐!”江胜舟瘫在座位上,拿着扇子开始长吁短叹,接着开始高谈阔论,“你们知道吗?求婚就像跳拉丁舞,狂热充满幻想;结婚呢,就如同跳交谊舞,先摆个架势,循规蹈矩的,过于注重形式;最后来个冰上花样,……开始跳,越旋转越快,一直跳到筋疲力尽,转懵了,直接倒在坟墓里为止。”
“你都没个女朋友!在这瞎总结什么!”江南禁不住瞪他哥一眼。
江胜舟拿着蒲扇挥了几下,又朝着桌子上比划一下,大有指点江山的架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得了,我看见你跑了!”江南说。
满坐又都笑了起来,一起看江胜舟吃瘪。
江胜舟的言论令小绵羊心里一惊,他可是和臭咸鱼跳了一晚上交谊舞呢!这可不是好兆头!
林羡鱼瞅了对面哥俩一眼,一脸无奈,转头看向张猛,“警察也不靠谱!”
张猛听了对方的话,借故擦了擦头上的汗,悄声说:“习惯就好了,舟哥说的话,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林羡鱼口里的酒差儿点喷出来,紧接着呛了一口,咳嗽不断。
沈君周见状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言不发地递了几张纸巾给他。林羡鱼抬起手接过纸巾,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没吭声。他拿着对方的纸巾,紧紧攥在手里,用完也未舍得扔,仍在手里抓握着。
张猛瞧见两人的小动作未吭声,他原本以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貌似不是那么回事,就是这流水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迷雾和瘴气遮住了真相,还没看明白自己的真心。
对面哥仨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江胜舟又挨了江南一顿打,王珩在旁边看得直乐。
张猛知道舟哥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转头悄悄问林羡鱼,“听见舟哥说什么了吗?”
林羡鱼摇了摇头,他光顾着咳嗽,外加一直感受小绵羊送纸巾带来的温暖,什么都没注意听。
“我听见了!”沈君周眨了眨眼睛。
旁边两人一愣,一齐看向他,“说的什么?”
沈君周小声对林羡鱼说:“舟哥说他俩跳的一直是拉丁舞。”
林羡鱼愣了愣,旁边张猛催的急,连忙转头小声向张猛重复了一遍。张猛听罢愣了几秒,带着酒气,感叹道:“看见没,舟哥就是这么挨揍的!”
林羡鱼:……
沈君周:……
林羡鱼低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看向沈君周。见他笑,小绵羊心里七上八下地直发毛,摸不准对方要出什么难题。
只见对方凑过来,附耳说道:“我还想和你跳探戈。”
小绵羊听完,立刻绷直了身子,就像听到了爆炸性新闻,睁大着眼睛盯着林羡鱼,嘴唇翕动半天未说出一句话。张猛在旁边看见,问林羡鱼,“你说什么了?他都吓呆了。”
林羡鱼转头对他说我要涨他房租。
他见小绵羊发呆,心里的笑容又溢出来攀爬到脸上,像一百度的开水,水花从水底一直上升到水面,在水面上翻出漂亮的白花。
沈君周明白咸鱼在借着酒劲逗他,索性不理不睬,任凭林羡鱼在那里傻笑。他手指敲着玻璃酒杯,杯里的液体随着他的敲击动作一颤一颤的,依稀可见面上的波纹。
林羡鱼盯着他的手指尖,仿佛对方敲的不是玻璃杯,随着玻璃颤动的也不是杯里的酒,而是自己的心。
沈君周没留意到林羡鱼的目光,更多时候他在看偶像。对面南哥和偶像低头不知道悄声说了句什么,偶像坐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笑。
他说不上自己是讨厌还是羡慕,感情的世界自己一知半解,前脚刚一迈入便毫不留情地被踢了回来,连带着受了重伤养了数日;又仿佛外面下了雨,自己没带伞就闯了进去,羽毛都湿了,淋成了落汤鸡。
想触摸阳光,抓到的却总是雨,人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他感触到生活的真实滋味。
沈君周转头看了看林羡鱼,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想回去了。”沈君周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
林羡鱼抬头看向王珩。
“困了?”王珩问沈君周。
“嗯。”沈君周点了点头。
王珩也想回去,他有些累了,转头对江南说:“不早了,早点回吧。”见状大家早早散了场。
路上,沈君周在后面走的很慢,稍微带着酒意。晚间的风拂过,让他清醒了一些,天上的月很圆,反而看不清周围的星星散发出的微芒。
直至走进小区花坛附近,他站定了,朝前方清瘦的背影喊了一声“珩哥”。王珩回头看向他,怔愣的表情转瞬即逝,见他想同自己说话,便对江南说你们先上去,我马上来。
林羡鱼走在前面,犹豫半天,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眼,没说话,跟着江南上了楼。
沈君周低头望着花坛里的玉簪花,碧玉般肥大的叶子低垂,紫色的花朵还未完全开放,风一吹,便在空中摇曳。
“怎么了?”旁边的声音问。
沈君周抬头,见王珩已走到自己面前。他有些紧张,两手都找不到恰当的位置摆放,一会儿放在腿侧,一会儿放在身前,整个人呆站在那里,仿佛自己站在至高无上的神祗面前。
夜早已拉上了黑色帐幕,小区的路灯并不亮,灰白色的灯光铺洒在路面上。沈君周很庆幸漆黑的夜色掩盖了他脸上的惨白和内心的胆怯。
“说吧!”
“珩哥,”他低低叫了一声,“你后悔过吗?”
“我做事从不后悔。”王珩神色笃定,语调低沉。
“我猜也是这样。”沈君周嘴里嘀咕一声,带着酒意。
“你和南哥是?”沈君周开口只说了半句,后面没说出口,他不想说出那三个字,似乎那三个字是对对方的亵渎。
“我和他,”王珩主动补充了后半句,“是国外注册的。”
对方是合法夫妻令沈君周的黑色瞳孔变大了,眼里露着惊异的光。当他抬眼看向对方时,对方眼里满是坦荡,丝毫没有觉得这是多么难以启齿的话题,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像普通人对他说我们是夫妻一样的语气,没有什么不同。
“呃,林羡鱼没告诉你吗?”王珩笑了一下。“以为你知道。”
林羡鱼竟然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整个人木雕似的立在花坛旁边,对方的问话才让他回了神。
“哦,可能我没留意!”他说。
“是你不认同吧?”王珩反问。片刻又说:“不认同很正常,毕竟我们是异类。”
“珩哥!”沈君周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酒精为他的大脑套上了重重的镣铐,说话慢,思考也变得冗长拖沓起来,思路不复以往清晰,到处乱糟糟的。
王珩应了一声。
“你抱一下我!”沈君周朝王珩走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沈君周的头顶即将碰到王珩的鼻尖。
“傻瓜!”王珩笑了一下,伸开了胳膊,轻轻拥住对方。沈君周在他眼里像迷途的羔羊,像在十字路口迷路的小朋友。
沈君周有些眩晕,偶像身上有淡淡的竹香味,同林羡鱼身上的不一样。臭咸鱼的身上都是沐浴露味道。怀抱的温度也不一样,咸鱼的怀抱更热,睡觉的时候像章鱼一样,把自己抱的满脸满身。
自己怎么会想到臭咸鱼,还想出那么远。半醉的脑子已想不清楚,只觉得这好像不合适。
他很迷茫,但他还从未从迷茫的荒原里走出来,怀抱已经松开了,香气也飘远了。
“走吧!有人在等我们!”王珩笑着说。
“错了!”沈君周似乎又清醒了,情绪低落,望着王珩,声音低沉,“珩哥,没人等我。”
“现在没人等也没关系。”王珩笑了一下,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沈君周任凭对方拽着,偶像在,他什么都不怕。
“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愿意等你。”
沈君周在后面“嗯”了一声。
两人出了电梯,进门前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敲响了房门。转瞬,两扇门都应声而开。
江南和林羡鱼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彼此语言功能已经退化,似乎眼神能交流一切问题。
“怎么才回来?”关上门,林羡鱼迫不及待地问。
沈君周换上拖鞋,走进客厅,直接投入沙发的怀抱。
“聊了一会儿。”沈君周靠在沙发上,把腿伸直,摆了一个极其舒服的姿势。“臭咸鱼,我们洗澡吧!我困了!”
林羡鱼愣了下,似乎自己得到了薅羊毛的机会。他难以置信会有这种好事摆在自己面前,就像他在饿得饥肠辘辘时,有人说要请他吃满汉全席的狂喜。想到这些,他严肃地像面具一样的脸裂开了,顿时眉开眼笑。等人的焦躁情绪已被对方的话洗涤一空,犹如阴天的乌云被一股劲风吹散,露出湛蓝如洗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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