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迹可循（上）

　　“时间，地点，作案动机凶器上的血迹，都对上了。”警局里，易正拿着于林凯的笔录和凶器上的血迹鉴定报告，“但你一直说他不是凶手，为什么——你也是这件案子的嫌疑犯之一，有个人跳出来认罪，你不应该高兴吗？”

　　“我本来就没杀人，找到凶手对我来说只是让我远离警局而已。”叶司透过玻璃窗看着审讯室里的于林凯，走廊的灯光有种柔和的明亮，在叶司额头与睫毛连成的“两点一线”延长线的眼下肌肤投射出一片浅色的阴影，被阴影覆盖的眼神明亮而坚定，“但凶手不是他。”

　　易正把报告卷成筒，右手握住一头，用跟脚步一致的节奏敲击左掌心，“好，那你说凶手是谁？你有证据可以证明吗？”

　　叶司：“没有——你的麻烦来了。”

　　肖予一双大长腿有天生的优势，几十米的走廊距离硬是跑出了“刘翔跨栏”的展翅腾飞感，跑到他俩面前立定：“老太太又来了。”

　　易正：“……这还没完没了了，谁又多嘴了——唉叶司你别走，再跟那小丫头演场戏呗！”

　　叶司跟江言“嘴战”了这么长时间，总能吸取点对方“跑火车”的经验，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上次就没收你们门票，还想看‘霸王戏’啊？”

　　肖予有点震惊易正不打自招的承认了“私下调查”的事实，但更没想到的是叶司居然好像提前知道一样——这两人又是演的哪一出？

　　“对了老大，江言不见了。”肖予又想起一件事。

　　与此同时，叶司也发现本应该守在门外的江言不见了——方玄为了补觉以及给他俩独处的空间，在“滴滴”警察来之前就离开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摸了摸身上——钥匙不见了。

　　“叶声你的手艺真不错。”江言顺走了叶司的门钥匙，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在别人家里心安理得的大快朵颐——一进门就说饿，于是叶声这个“现代男保姆”放下手头上的事给她做饭。

　　“快来吃。”正好是晚饭的点，叶声发现叶司没进门也没问，动手给她盛了碗饭。

　　江言笑眯眯的接过，“谢谢老板。”

　　叶声一边给自己盛饭一边答道：“不客气——你叫我什么？”

　　江言：“哦——这是现代用语，‘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受人恩惠比如收了红包、蹭了顿饭，都可以用这话。”

　　叶声点点头没再说话，江言夹了颗大白菜，若无其事的问道：“昨天你有没有出去过？”

　　叶声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神平静无澜：“没有。”

　　江言“哦”了一声，继续道：“昨天我在粮道街看到一个身影挺像你的。”

　　叶声给他盛了碗汤，“那应该是你看错了，我昨天没有出去——喝点汤，今天是你最喜欢的番茄鱼汤。”

　　被投喂的江言吃饱喝足后犯困，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叶声走近了她，冰凉的手指像是怎么都捂不热的玻璃一样，伸手在她的脸上点了点，好似缺乏灵感的画家拿着画笔犹豫的在画板上作如同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你的警惕性比以前更强了，这不是个坏事——但就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好事。”

　　叶声低头凑的近了些，“你乖一点，等事情有眉目后，我带你离开。”

　　江言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离开？去哪儿？”

　　叶声稍显讶异的站直了身子，“你居然醒着？”

　　江言双手撑起身子坐住，勾起的嘴角有些苍白无力，“装睡这个技能不是您教我的吗？”

　　叶声看了看还剩下半碗的番茄鱼汤，“你没喝？”

　　江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解毒的血清，也是您研发配置出来的——真的得谢谢您了。”让我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叶声皱了皱眉：“你以前对我说话没这么客气。”

　　江言呼出一口气道：“那是，人在变嘛——您也变了。”

　　身家底被知晓了个大概，叶声知道装不下去了，卸去以往安分守己的伪装，把餐桌旁的一把椅子拖到了沙发的对面，凳子上残留的余温在从里到外都是凉意飕飕的叶声屁股下偃旗息鼓。

　　“告诉我，什么时候怀疑我的？”配套餐桌的椅子比较高，江言靠在沙发上微微仰头的角度刚好与叶声俯视的视线相接，她咽了咽口水，润泽干涩的喉咙：“上次吃饭，我夸您饭菜做的好，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叶声不解道：“味道有什么问题？”

　　“跟我自己煮的太像了，糖醋鱼酱料里各种食材的配比，是我根据食谱改良的，我只做给自己吃过——加上您，虽然您没法吃，但是您的能力，看个两三遍也会做了。”

　　叶声：“刚醒来时，大数据在吸收的过程中出现了点问题，只有这些记忆最先被灌入了大脑——没想到倒成了把柄。”

　　江言想：幸好你当时的能力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不然我这种渣渣只有被吊打的份儿。

　　“我想问，您说的‘离开’是去哪儿？‘眉目’是什么？”江言抓住他自说自话时的最后一句令她云里雾里的话。

　　叶声笑了笑，温润的笑容里潜藏着借刀杀人的杀意：“‘审判者’的使命你没忘吧？”

　　“审判者”是判断主副体谁更适合留在这个世上的人。

　　迄今为止，江言这个“审判者”的身份还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第一位出现副体的人，在副体出现的那刻正好遇上了车祸，第二位出现副体的周故，本体是自杀，没留下一丝痕迹。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江言当时并不知道合约里的这句话是在为之后进化的“审判者”的身份做铺垫——变态系统不受人控，到后来居然有了自主的意识——每个人的“时光重现”都会有产生一个小型的类似虫洞的磁场——这是江言跟踪最初的“小白鼠”时的发现，用她那副“外挂神器”。

　　单一的磁场不会扩大，也不会对他人造成影响，但经过多次观察实验后发现——磁场会随着人使用“时光重现”的次数而变化，两次是扩大，三次就会产生副体——用现代人们理解的话来讲，就是克隆。

　　最初接触这个系统的使用者因为不清楚这个系统的副作用，多数人在第一次使用尝到甜头后就止住了脚步。但也有少部分人贪心不足，使用了第二次，结果多是出现了更坏的结果——也就导致了使用第三次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位，第一位促进了“审判者”这个职位的成立，第二位也没有让江言行驶一下自己牛逼哄哄的能力。

　　江言地下头，道：“没忘。”

　　“那你觉得我跟叶司，谁该留下来？”叶声问道。

　　叶声和叶司，一位是她无法反抗的人，一位是有过短暂时光的“同居室友”，该选谁？

　　“您不该消失，”江言顿了顿，道：“叶司是无辜的，更不该死。”

　　似乎料到了她会这样回答，叶声没做任何评论：“三个月，如果你不做选择，那就是我跟他的战争。”

　　“你们的战争不是早就开始了吗？”江言幽深的目光如同一把磨的可以见血封喉的刀，直愣愣的打在叶声的身上，“张海鹏事件，凶器上的指纹，于林凯的自首，不都是您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江言，你用行动证明了我当初的眼光没有错”。叶声站起身走到江言面前，突然弯腰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两侧，以一种绝对侵略性的姿势桎梏着她，“你被解雇了。”

　　年少时期，大家都希望自己是独特的、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只要有跟别人不一样的、强于别人的地方，都恨不得每天拿出来大肆宣扬一番，好接受别人羡慕崇拜的目光。等长大后才明白——枪打出头鸟，低调是王道。

　　最初被一封邮件招来的愣头青江言得到这份薪水极高的工作时，激动的好几晚没睡着，等到眼界广了，见识多了，系统变态了，才觉得“审判者”这个身份无异于不用受法律约束的侩子手。

　　上司感知到她的抗拒，便跟她约定：如果主体不愿意的话，可以直接把人为创造的副体带回来，解除主体可能被侵占身体的危机——要求就是，主体交出十年的寿命。

　　……对于叶司那种爱装逼耍帅的货，就该被恐吓一下。

　　江言：“好，这个也工资麻烦尽快结一下——合同期间被解雇，你要赔我三倍工资。”

　　叶声顺势坐在她刚刚躺着的地方，还没散去的温度熨的人有点舒服，“好。”

　　“翻身农奴”江言在心里“把歌唱”，可欢快的小曲刚开了个音，就被近期“张海鹏事件”串联着的细枝末节强势打断——叶司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江言试探性的问：“你应该不用遵守系统的规定吧？”

　　什么是规定？在公司里，就是由董事会相商后决定的、约束下属的奖惩条例——“时光重现”的创造者体察民情，降级到了“体验者”的人群中来，但不管怎样，血统不会变，某些规则对他来说应该并不重要。

　　突然想知道，如果叶司知道跟他朝夕相处好几天的人就是他想炸死的人，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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