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意

　　杨缕看柳行面色凝重，迟疑道：“怎么了？”
　　柳行虽心有疑虑，但还是摇摇头，道：“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于是两人又向前走了几里，到了九天玄谷的第四层。越往谷中路越来越不好走，因为刚下完雨，泥土湿滑，一脚深一脚浅，不一会两人的白靴都变成了“灰靴”。冬季穿的又厚，杨缕走的一身汗全闷在身上，冷热交夹，他难受到不行只好喊柳行停下来歇一歇。
　　一路走来还是只见到了那只野猪精这一只精怪，杨缕就算是没有进过九天玄谷也意识到这绝对不正常，他问道：“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如果九天玄谷内有异常，玄谷外的几位长老掌门还有前辈们应该都会察觉。我们再等等，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们会来告知我们的。现在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希望都平安无事。”柳行靠在树上道。
　　他们连着走了好几里难走的泥路，杨缕的腿也因而酸疼的厉害，在青月门时好再还有石板路可走，不用费什么力气，可现在他为了不摔倒不得不一直绷着腿，费劲的很。两人已经穿过第三层，到了第四层，理应是不该再往前走了，但要是找不到精怪，肯定还要要再走路去寻，未免又是一番折磨。杨缕揉着腿问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柳行见杨缕揉腿的动作，明白他是累到不行，就坐到离他不远的一块石头上，道：“先休息一会再说吧。”
　　杨昭站在空无一人的临仙殿中凝视着殿中壁画，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幅百道图，几年前他还在青月门修行时来修道大会也曾细细观摩这幅壁画，但不知为何当现在这幅图给他的感觉是无比的陌生。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杨昭的眼神一处一处扫过百道，又数了数道人的个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既没有多也没有少。后他去看画在百道身后的云和山，还有他们脚下的仙鹤，都与记忆中相差无几并无变化。纠结良久，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上面的天宫中，眉头一锁，找出问题来了。
　　天宫的门楼前上不知为何被人画上了一直昂着头的火凤，高傲地站在天宫门口，俯视着飞升的百道，好似是它渡百道成仙的一样。
　　骄傲的未免有些过头了，杨昭想。
　　这画火凤的人的画技无疑是好的，火凤身形俊美，羽毛修长色泽饱满，微闭的凤眸透出点点蕴藏着的金光。杨缕看凤面看久了，竟又从火凤的眼中看出一丝悲悯来。就当他眯着眼睛想再看仔细一点时，听身后有一人道：“道友可觉得这凤画的还好？”
　　“什么？”杨昭回头看神不知鬼不觉出现自己身后的红衣男子，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自己会察觉不到？
　　红衣男子低头笑道：“我是说，道友觉得这只火凤画的如何？”
　　“不怎么样，就算画艺再鬼斧神工，可也不过是画蛇添足。”杨昭冷道。他从未见过这红衣人，只觉得这人身上穿的红衣莫名扎眼，笑的也令人讨厌，便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红衣男子也不恼，开口道：“阁下怎么知道这只火凤不是这画中物呢？”
　　“原先我看过这幅画，根本就没有这只凤凰，还能是我看错了不成？”
　　男子一脸崇拜地看着画上凤凰，感叹道：“画上没画，可不代表这凤凰不是事中物啊。”
　　“你什么意思？”
　　“难道阁下以为，百道能飞升，当真是……”他话音未落，杨昭的剑就出鞘朝他脸上刺去。
　　杨昭出剑无影，只有锐利的剑气直逼男子脸庞，速度之快让男子根本没有闪躲的余地。男子没想到眼前这位出手竟是这般不留情面，居然就这样冷不防朝自己命门袭来，这一剑要是不拦下，恐怕他嘴从此以后就成摆设了。
　　红衣男子伸手去挡，他的右臂瞬间化成带有棕色羽毛的翅膀，遮盖在他的脸前。杨昭的剑在碰到他羽毛的那一刻被大力弹开，并未伤到男子。
　　杨昭收回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果然是鸟族人。”
　　鸟族归属凤凰族族下，并受其庇护，算不上神族，唯一与普通人不同大概就是鸟族族人都能幻化成各种鸟类罢了。鸟族人在得道成仙后大多都侍候在凤或凰的身侧，就算成仙后摆脱不了他们那奉凤凰为己命的奴才样。
　　方才看这人脸上崇拜那对画上火凤极其崇拜的样子，杨昭心里就已大致意料到他会是鸟族的人。如今见他为挡自己剑法狼狈地现出原形，杨昭讽刺道：“原来凤凰都喜欢这么聒噪的仆人。”
　　男子将恢复成原样的胳膊放下，脸上因被杨昭羞辱从而一会红一会白，他憋了半天骂道：“卑鄙。”
　　听见这小鸟说自己卑鄙，杨昭绷着的脸一下笑了，他笑里藏刀道：“你将百道飞升的功劳全部揽到你家凤君身上，难道不卑鄙吗？”
　　冯欲本想向这人好好吹嘘一番凤君的雄姿，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说出什么恭维凤君的话，反而自己还现了原形。不过这人说自己就罢了，现在还欲再扯上神圣的凤君，冯欲恼怒道：“你不过区区一个凡人，居然敢说凤君大人的不是！”
　　“我在说你，可没有诋毁凤君。”
　　冯欲想再争辩，几位参加论道大会的长老掌门却突然进来了。为首的一名女长老见冯欲满脸通红，脸上尽是怒色，疑惑地叫道：“冯欲公子？”
　　冯欲从袖子中划出一把折扇迅速撑开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道：“我无事，刚刚与这位道友论道论的激动了些，失态了。”
　　杨昭哼笑着白了冯欲一眼。
　　女长老皱眉看了杨昭，并没有再说什么，和用扇子挡住脸的冯欲一同走到临仙殿的中央。与这女长老一起进殿的十几位仙派前辈在临仙殿中分散地站着，他们都看向中央两人，像是在等他们宣布什么事情。
　　杨昭感到有一人走到自己身旁，他扭头看去，发现是获姬。杨昭垂下头悄声说道：“师父。”
　　“这是怎么了？”他接着问道。
　　获姬道：“净单宗的司依长老说要告诉我们些事情，不知道在搞什么。”
　　只见司依长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和冯欲公子这次想叫诸位道友来，是想告诉各位有关此次武道一事。武道从论道大会初次举办就一直是个展现仙派新人能力的好地方，可谓是豪杰辈出不乏有能力者。只不过，近日我们净单宗在想，次次武道都在九天玄谷内进行，是否有些过于简单了？九天玄谷内的精怪要杀并无什么难处，对于我们仙派的锋芒来说，要求似乎是有些低了……”
　　有人嗤笑道：“有能力的晚辈自然会去九天玄谷内的高层，不知司依长老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呢？”
　　司依长老道：“可是就怕一些晚辈对自己没有信心，从而被埋没啊！”
　　获姬道：“司依长老想说什么？大可明说。”
　　司依长老看了眼冯欲，道：“还是让冯欲公子说罢。”
　　冯欲将折扇收回袖内：“我此次受凤君之命前来选拔仙派新辈，想必各位长老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我觉得九天玄谷内的精怪都太过简单，并不能完全体现出新辈们的实力来，所以为了更好决断，做了些手脚罢了。”
　　获姬听到警觉起来，她道：“敢问阁下是做了什么？”
　　冯欲轻松道：“在九天玄谷中放了点有些修为的精怪而已，获姬长老不用担心。”
　　有点修为的精怪？杨昭听到再也忍不住，道：“这位冯欲公子，你可能保证九天玄谷内所有人的安全？”
　　“这个……”冯欲合上折扇，他还未说完，便被杨昭打断了。
　　“那为何还要这样做！？武道弟子修为有深有浅，向来都是量力而行，你如此这般，岂不是置他们与危险之中！？”杨昭声音回响在临仙殿中，句句直呛殿中央的冯欲。冯欲因被他搞得现原形一事气还没过去，又听杨昭这样大声质问自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双眼睛恨不得把杨昭给生吞剥了去。
　　获姬见形势不对拉了一下自己徒儿的衣袍，示意杨昭噤声，她小声道：“先听他们说完罢。”
　　冯欲哂笑了几声：“这位道友就对这些仙派锋芒，这么没有信心吗？不知道道友姓甚名谁，是哪里的弟子？”
　　杨昭抬头直视冯欲的眼睛，道：“青月门下，蜀川杨氏，杨昭。”
　　两人都紧紧盯着对方，剑拔弩张，临仙殿中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
　　“冯欲公子，我这爱徒有些心急了，还请别见怪。”获姬忽在一旁道。获姬这一服软杨昭立刻不解地扭过头去看她，不知道自家师父为何要顺着这小鸟儿。要不是有获姬拦着，杨昭可能早就跑上去把他那一身鸟毛给拔光了，让他吃点苦头。拦着不说又让自己向这小鸟服软，这下杨昭可就一点也看不透了。
　　冯欲没什么修为，不过是只软脚虾，师父怎么会敬他？
　　冯欲假意道：“无妨，杨兄这样也是为这些新辈着想。不过杨兄别着急，这九天玄谷内的一切都在我们紧密的掌控之中，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大可放心。”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颗珠子：“这颗平安珠是凤君让我带来的，进入九天玄谷内的弟子一旦有危险，平安珠就会提醒我们。现在平安珠还未有什么动静，说明新辈们应该都应付的过来。”
　　冯欲嘟嘟啦啦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杨昭中间几次想打断都被获姬死死摁住。他心道：给这小麻雀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竟然连杨兄都叫得出来。
　　司依长老见临仙殿内无人应声，问道：“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皆不回答，良久终于有个人开口道：“既然是凤君的意思，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获姬和杨昭两人站在山间的一处瀑布边，确保周围没人后杨昭问道：“师父，刚才你为何要帮冯欲？”
　　获姬看了他一眼，冷道：“因为你做的有些过了。你从青月门出来，我本以为你会收敛些，没想到却还是一个样子。”
　　杨昭低头不语，听获姬继续道：“刚才在临仙殿中还有许多长老掌门，他们还没有发话，你怎能就那样和冯欲争辩？你现在虽有些名声，那几位长老掌门也都认识你，可未免还是有些没大没小。还有……”获姬顿了一下：“打狗，还要看主人。我不知道冯欲这人是什么来历，可是他既然敢打着凤君的名号，你就不能这样对他。冯欲这次是代表凤君前来，句句话里的意思都是凤君让他这样做的。你不给他脸面那就是不给凤君面子，你可以瞧不起冯欲，但你不能瞧不起凤君。若不是我拦着你，你刚才还要当着众长老掌门的面和冯欲打一架不成？就算能赢他，你难道不怕他去找凤君再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让凤君来兴师问罪？再说净单宗，他们和冯欲明显就是一路的，你不给冯欲好果子吃，净单宗能开心吗？净单宗也是大宗，和我们青月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一番搅和恐怕……”
　　杨昭觉得自己刚才做的确实有些不妥，他后悔道：“徒儿知错了，我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
　　“我明白你是担心杨缕，担心青月门弟子，可是现在也没什么法子。我一会再去找其他长老掌门商议一下，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尽量把损失减到最小。”
　　杨昭道：“损失？难道就真的不管九天玄谷了？冯欲手中的那平安珠仅仅是他一面之词，不可信！”
　　获姬没答话，杨昭急道：“师父！”
　　“行了！我现在就去找几位长老商量对策，在这期间你绝对不可擅自轻举妄动！”获姬眉头紧蹙，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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