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来时路

　　一路上香川没精打采，全然不是以往的样子。壮壮关心道：“怎么了，香川？”“没怎么，就是有点不高兴。”“咱们是兄弟，有什么事说给我们听听。”香川也想找个人倾诉，把昨天文跃打他的事告诉他俩了。龙龙听罢不屑道：“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打了你一巴掌嘛。我爸三天两头打我，我也没像你这样蔫了吧唧的。”
　　壮壮知道文跃从来不打香川，昨天一定是很生气才动手打他。“去去去，你挨打是家常便饭，早就皮糙肉厚了。香川，出什么事了？”香川停顿了一会，慢吞吞地说道：“你借给我的那本书让我爸妈看到了。”“啊，香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还没看呢！”壮壮还没说什么，龙龙先急了，他这几天一直等着看那本书。“你爸问没问你书从哪来的？”书是壮壮给的，壮壮怕香川把他供出来。“我没把你说出来。”听香川这么说，壮壮放心了。“那本书现在在哪？”龙龙还没看呢，他更关心那本书。“让我爸扔锅底下烧了。”龙龙大失所望道：“烧了，可惜了，我还没看呢。”壮壮到不怎么在乎书烧没烧，只要香川没把他说出来就行。
　　三个人走着说着，香川不知道学校里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酝酿着，等着他。
　　刚走进教室，香川发现班里的女生围在一起谈论昨天孙云冉和一个男生在女厕所被人发现的事，而且说得添油加醋。这件事已经在学校传开了。龙龙、壮壮本来就喜欢凑热闹，听到这么重大且极具诱惑性的新闻立马围了过去。“那个男生是谁啊，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就敢进女厕所调戏老师”，龙龙迫切的想知道男主角是谁。“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有人看见了，很快就会知道。校长都知道这件事了。”“李清河都知道了，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那个男生肯定得被开除”，壮壮听了半天也加入了讨论。
　　香川在自己位置上趴着，不过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认认真真地听着。原本稍微平复的心又开始焦躁不安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没有人比香川更清楚，他是男主角。龙龙、壮壮跑到香川跟前兴奋地把这个特大新闻告诉他，他们不知道这件事香川比谁都清楚。
　　上课了，老师走了进来，像往常一样讲着课。香川连睡觉的心思都没了，呆呆地看着黑板。他正襟危坐地认真听课，心一直悬着，时刻担心校长进来把他带走。
　　李清河在办公室里考虑着怎么处理这件败坏校风、学风的恶性事件。孙云冉今天没来上课他也没说什么，李清河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一个女老师遇到这种事情心里不好受是肯定的，况且孙云冉还没结婚。李清河对孙云冉印象很好，一个城里的女孩不辞劳苦来农村学校支教，单凭这一点李清河就佩服她。
　　终于熬到放学了，香川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拿着书包准备离开。“徐香川，坐下，谁让你站起来的，我说放学了吗？”香川心里乱糟糟的，他担心待会人多自己被认出来。“我告诉你，今天你最后走，什么时候学校的人都走完了你才能走 。”香川听罢心里踏实了些，对他来说早走晚走都一样，只要不被人认出来就行。老师都走了，学生也走了，只有龙龙、壮壮陪着香川。
　　正值春天，路旁的草儿青青，野花艳艳，一轮大而圆的落日挂在西天，周围浮着美丽的晚霞。“今天的事真有意思。”“什么事？”“孙老师的事。”“等着瞧吧，李清河一定会狠狠处理这件事。”“你说那个男生是谁啊，真是色胆包天，大白天的就敢进女厕所，绝对是冲着孙老师进去的。”“这小子艳福不浅，孙老师上厕所都被他看到了”，龙龙羡慕地说着。“你羡慕啊，下次你也可以跟着孙老师进去。”“我有贼心没贼胆啊，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可就吃不了兜不走了。”一路上龙龙跟壮壮谈论着时下学校最热门的话题，他们不知道其实男主角就在他们身边。香川听他们说着笑着，越听越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俩说的每一句话对于香川来说都是一把利刃。
　　这件事已经越过学校的围墙在周边村里传开了。农村对这种桃色事件尤为敏感好奇，尤其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妇女，三五成群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似乎他们都亲眼见过。龙龙刚回到家，他爸妈就围了过来，向他打听这件事的最新消息。龙龙见他爸妈这么关心这件事，终于和他爸妈找到共同语言了，把他知道的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他爸妈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打断龙龙，提一些问题。
　　香川回到家，见文跃跟秀莲也在谈论这件事。看到香川回来了，文跃他俩的反应跟龙龙爸妈如出一辙。“香川，你们学校那个女老师的事怎么样了？”香川本来就烦，听到文跃这么一问更烦了，没好气的说道：“我不知道，跟你们又没关系，瞎打听什么？”香川一脸气愤的进屋了。
　　被香川训了一顿，他俩有点发愣。文跃不明就里道：“这孩子怎么了，吃枪药啦，咱们没惹他啊？”“可能是还在生气。”“还生什么气，我是他爹，我都不生气了他还生气”，文跃有点火了。“香川说的也有道理。”“什么道理，当儿子的劈头盖脸把他爹训了一顿还训出道理来了？”“那个老师的事跟咱一点关系没有，咱们闲着没事问这干嘛。”文跃顿了顿，“倒也是，跟咱是没什么关系”。他们不知道这件事跟他们有密切的关系，他们是当事人的家属。
　　吃过饭香川早早地回屋了，也没做作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停地想着各种后果。他很后悔，后悔当时一时冲动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晚了。香川知道这件事早晚都会让人知道，他自己是受什么惩罚都是罪有应得，关键是他觉得对不起孙老师，孙老师对自己那么好，他却这样。香川的周围都在谈论这件事，班里人说，学校里谈，村里人也聊，而且越说越离谱。香川无助的在床上躺着，他想大哭一场，可是又怕秀莲和文跃知道，只好在屋里默默地流泪，默默地难过。
　　窗外的月亮渐渐隐去，东方趋白，香川整整一夜都没有睡。草草地吃了点饭就去学校了，没等龙龙他俩。教室里只有两三个来得早的女生，没有读书，谈论的还是那件事。香川趴在桌子上，呆呆地趴着。
　　孙云冉来到学校，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的老师在谈论她的事。“孙老师跟那个男生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又没在场怎么知道？”“她可能不来了吧，反正家在城里。”“有可能，要是我的话就一走了之，以后还怎么在这待？”“这件事现在传得沸沸扬扬，昨天回家时还有人问我。”“咱们学校这么些年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孙老师也够倒霉的。”“人家是城里的，长得好看，学生当然喜欢了。”
　　孙云冉站在门口听她们在里面痛快地聊着，考虑着进不进去。王广福见孙云冉在办公室门口站着便关心的问道：“孙老师，你来了，好点没有？”“好多了，谢谢。”孙云冉跟着王广福进去了，刚才还热闹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了，都各自忙着，备课的备课，批作业的批作业。王广福觉得有点异样，平时办公室里挺热闹的，“今天怎么了，这么安静？”“没怎么，好好的，手头上都有活，顾不得说话。”没多会儿，李清河进来了，见孙云冉来了让她去自己办公室。
　　这几个老师往外看了看，又聊了起来。“你看李校长脸色多难看，估计孙老师在这待不下去了。”“这件事闹这么大，影响这么坏，怎么可能再让她在这待着？”王广福知道刚才为什么这么安静了，他最烦的就是背后议论人的人，心说：“女人怎么都喜欢背后嚼舌头，别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这点素质都没有怎么当老师，怎么能教育好学生？”这话他也不便说出来，故意咳嗽了几声。几个老师听到咳嗽声也不说了，各自干自己的事了，心里骂王广福多管闲事，妨碍她们畅聊。
　　李清河让孙云冉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孙老师，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学校里传你跟一个男生在女厕所里的事是不是真的？”孙云冉来学校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现在李清河问起来她也就如实说了。“是真的。”“你认不认识那个男生？”孙云冉有些犹豫，那个男生她当然认识。她不想把香川说出来，她知道把香川说出来肯定会被开除，以后香川和他父母可能在村里一辈子抬不起头。
　　孙云冉在农村待的时间不短了，对农村的事多少了解点。农村很看重名声，小偷小摸已经被人不齿了，何况这种桃色事件，而且是学生和老师之间有悖伦理的事，当事人会被同村人戳脊梁骨。孙云冉虽然生香川的气，但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把香川给毁了。她相信香川只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样的事，毕竟他还只是个五年级的孩子。“我不认识那个男生。”“那见了能不能认出来？”“当时我都快吓坏了，没注意那个男生长什么样。”李清河知道孙云冉在骗他，两个人距离那么近，那个男生又没蒙面，况且还被几个女生堵在厕所里一段时间，怎么可能认不出那个男生？既然孙云冉不愿意说，李清河也没再接着问。
　　“孙老师，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孙云冉离开办公室，听李清河说要把这件事查清楚，孙云冉心里更加不安了，她希望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再往下发展了，她不知道到再发展下去怎么收拾，可又无力阻止。
　　回到办公室，孙云冉坐也不安站也不安，心里一团糟。马文生正跟其他老师聊学生的事情。“我们班有个叫徐香川的学生，上课不听，下课不学，整天就知道趴在桌子上睡觉。小孩看着也不傻，就是软硬不吃。”“哪个班都有这样的学生，能管就管，管不了拉倒，咱们不可能把每一个学生都教育好，孔子弟子三千才七十二个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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