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三章汤药—淮安三年
我来回翻看着纸条,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个个哈欠出来,我才放弃了探究的欲望,把毛边纸条搁在了床头柜上,脱鞋上床。
夜晚,我梦见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手里依旧摩挲着毛边纸,想个究竟。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朱红色的墨线从纸条上腾空而起,凌空漂浮在空中,扭曲着,缠绵着,渐渐幻化成四个大字:南柯一梦。再后来,我仿佛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道,随后喉咙也感觉十分苦涩,就好像刚刚把中药渣也囫囵吞下的苦楚。耳边似乎有人在对话,一名老者恭敬地说:“给娘娘请安。”有女子回道:“太医辛苦。”我闭着眼,明知做梦,但声音和影像却如此的逼真实在,以致于自己都有种冲动想一窥究竟。无奈的是,诡异的梦在一阵打更声中结束了。我微微开眼,瞟了一眼微白的天际,梦虽不长,但时间过得飞快。那摆在窗台上的红烛,淌了一堆燃尽的眼泪。
在翠芙向我请早时,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材包塞进她怀中嘱咐道:“赶紧送给宁王爷,让他帮忙查下。”
三日后,宁朗尧带着一个惊人的消息给我。他告诉我,这包药材根据御医院记载,确是太医开的舒筋活血,调理脾胃的方子,可里面却加了一味罕见的西域草药。至于加了草药的方子,究竟功效如何,太医们都不敢肯定。但能确定的是,太医说,该方子虽然对人体无害,却因为加了草药的关系变得功效莫测,尤其是提醒不能用银制碗筷食用,怕两两相克,反其道而为之。
“银筷银碗。”我嘴里念叨着宁朗尧的说辞,慌忙把藏在橱中的,清妃送的碗筷翻了出来。
那银色的碗筷,被翠芙擦拭得晶莹闪烁,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来。我呆呆地靠在桌边,双手牢牢地抓住桌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景妃娘娘,景妃娘娘。”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子声音,那高亢而别有深意的嗓音对我来说最熟悉不过。
“平安?”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的不行。
“是,娘娘。小的喂您喝药可好?”
平安一边说话,一边把手臂塞入我背后,一个使劲让我斜靠在了软枕上。
我微微睁开双眼,只见平安梳着两个粉色的发髻,与平时的妆容不同,十分青涩的样子。再观她所穿着的宫裙,淡绿色的,与在影月宫的式样也不一样。
“你什么时候换了这身?”我从下而上地打量着她,又问,“翠芙呢?”
“翠芙?”平安的杏仁眼瞪得老大,“娘娘是说恒源宫的翠芙?”
“恒源宫?”我反问对方。
平安点点头,继续说,“翠芙今日被元妃娘娘赏了几巴掌,趴在屋子里哭呢。”
“翠芙是我们的人,为何……”我狐疑的话刚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因为此刻的我正瞧见一张摊开的信纸搁在床头柜上。那信纸的落款:淮安元年。
我一把抓住平安的衣袖:“那是什么?”
平安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这是景妃娘娘您刚收到的家书啊。”
“你叫我什么?”我的声音更大。
“景妃……娘娘。”平安被我吓了一跳。
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之下,我屏住呼吸,朝平安挥挥手,示意其关门走人。
待她把院门关上,我火速赤脚起身把窗户打开,把桌上银碗里的汤药倒进了花坛里。再关上窗户,拿起床头柜上的家书仔细研读了起来。
我虽识不得几个字,但信上的内容可以看得七成。信该是景妃父亲写来的,意思是小妹清儿准备入宫探望生病的姐姐我。
我背脊的汗已经打湿了整件中衣,脑袋里嗡嗡一片。猜得不错的话,我似乎回到了两年前,并且是以景妃的身份!难道……我……穿越了……
两日后,我才以十二分的理智告诉自己,我确确实实来到了淮安元年,而自己是也成为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景妃。
正如淮安三年的宁朗尧所说,淮安元年的景妃确实深得皇帝的喜爱,吃穿用度无不奢华精致。可唯独景妃的身体却十分虚弱,记得那日我读完信后竟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大半宿毫无知觉。直到第二日当值的平安将景妃我急切地叫醒,才清醒过来。
“你是说翠芙还在恒源宫当值?”我压抑住起起伏伏的心跳,若无其事地问着。
“是,娘娘。”平安一边把床头柜上的银碗收走,一边回答。
我伸手捏了一片蜜饯往嘴里塞,摆出刚刚喝下苦药的模样。心想,若是没有淮安三年的记忆,如何能知道调理脾胃的汤药加上银碗,就变成毒药了呢。
“娘娘,皇上把飞泉琴送了过来,说以后要听琴会过影月宫来。”平安无疑,用手帕擦拭了墙上的琴弦一把。
“皇上体恤。”我试探着讲。
“娘娘好福气。”平安的话慢悠悠的,好似在肃静堂时的语气。
我勉强笑了笑,脑袋里开始整理这几日来的所有线索。
时间已然退回到两年前的淮安国。这时皇帝宁朗之登基不久,清妃未入皇宫,元妃也只是刚有身孕。雅妃还被人唤作雅贵人,皇后也才册封一月。
本该是本尊的答应南柯,仿佛从皇宫里消失了。接连问了几人都毫不知情。翠芙在恒源宫当牛做马,平安却在影月宫侍奉。
我提起手臂放于头上,伸了个懒腰。感觉停了药的这几日,精神头明显好许多。要是我没有淮安三年的记忆话,依旧用银碗喝中药,恐怕到了下半年,命丧黄泉的就是景妃我了。可是我怎么就从淮安三年来到了淮安元年,又从南柯变成了景妃呢?我虽不明,但潜意识却记起飞泉琴暗格中的朱红色毛边纸条。那折射着奇异光芒的场景,依旧清晰在目。
“你要遵守你的诺言。”莹妃狡诈的表情在我面前放大。我的喉咙被她死死扣住,想张嘴说话,却发不出音来。
我竭力握住她的手腕,头努力点点。
见我这样表态,莹妃松了松手,而目光却依然半信半疑。
其实此刻我的根本弄不清楚状况,只知道刚月上树梢的时候,莹妃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我屋中。我本想喊人,却发现她的随身太监一脸黑地杵在了房门边。
“老实告诉你,我根本不怕你。”莹妃的汉语显然还不够标准,“只是我担心阿爸会和淮安国打仗,所以才……”
“要是你把他未净身的消息走漏,我一定不放过你!”莹妃的眼睛迅速瞟了一下太监,再恶狠狠地盯着我。
“这是你要的,我说话算话。”莹妃把一样东西迅速塞进我的手心,再朝地上啐了一口,朝着太监吩咐,“走,量她也不敢。”
等两人的脚步渐渐远离,我连忙摊开手心,只见一张泛黄的毛边纸映入眼帘。这不是……
等等,我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太监的模样,那颗标志性的眉心痣,寓意着淮安三年在花园茅厕边看到的人,和方才闯入我屋中的太监,是同一人。耿直的莹妃随口把秘密都坦白于我了。原来他根本就是她的“情人”。
可是,莹妃作为条件交换的毛边纸究竟有何用处呢?我虽不解,却不能立刻问他。我这个连自己身份都没搞明白的景妃,只要一开口,必定露馅。
想到这里,我决定把莹妃的事情压一压,待到时机成熟时才问清楚。
于是,我起身抱下飞泉琴,把毛边纸折成一小条塞进暗格中。突然,有种错觉,仿佛在淮安三年从暗格中发现的纸条的我是果,而今日的这个动作是因。难道,我现在在做的事,会直接影响到两年后?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有些害怕还有些兴奋。尽管我不明白我在兴奋些什么,但隐约幻想,或许我能改变些什么?
淮安元年的清儿终于入宫了,同她一起出现在我面前的还有对我百般宠爱的皇帝宁朗之。
那日在平安的带领下,两条粗辫的清儿徐徐地立在了我面前。这时的她还有几分腼腆,几分婴儿肥。从容貌上判断,确实与贵为景妃的我有几分神韵上的相似。她怯生生地叫了我一声姐姐,随后将娘家带来的绢花塞在我手中。我瞟了一眼绢花清淡的模样,心想她倒是如出一辙的寡淡。
拍了拍身旁的软垫,想让她挨着我坐下。却不想听到门口通报:“皇上驾到。”
我整了整衣服,直起上身,刚弯下腰,就被人一把托住,柔声道:“你身子还不利索,何苦这般拘礼。”
宁朗之的容貌与两年后无异,一样的俊朗睿智。特别是黝黑的双眸,看着我的眼神格外柔情蜜意。
我低下头,指了指缩在一侧的清儿,道:“给皇上见笑了,这是妾身娘家的妹子清儿。”
其实,我特别好奇,元年的宁朗之会对初来乍到的清儿如何做想,他能否料到两年后,清儿代替了我,专宠一方。
“嗯。”岂料,宁朗之仅仅是点点头,似乎不舍得把视线从我身边挪走。平安则机灵地往后退着,顺带拉了清儿的袖子走向门外。
“看起来,你的气色好多了。”宁朗之握住我的手,关切地讲。
“托皇上的福,妾身确实神清气爽起来。”
“来人,把煮好的汤药给端上来。”宁朗之说着朝窗外吩咐,并低语道,“朕喂你喝。”
我的脸刷得一下烫了起来,没想到宁朗之的宠溺竟如此有魅惑力。之前身为南柯的我只是偶尔被撩,都快招架不住,可现在身为景妃的我,会一直被迫面对这样一个情种,该如何是好?
情感上已经快冲昏头的我,在汤药被平安端进屋的那刻被理智拉了回来。那碗热气腾腾,异香四射的汤药正装在银碗中,被呈到我鼻子底下。
喝还是不喝?我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今日喝下,一定会和前几日一样昏昏入睡,雪上加霜。不喝的话,又会被人怀疑用心。
宁朗之见我踌躇,浅笑着用瓷勺舀了舀,讲:“每次都要朕看着你喝下去才行。”
我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转瞬即逝。我一把捏住宁朗之的手,说:“妾身会遵照医嘱服药,可皇上总得让药凉一下不是?”
宁朗之疑惑地将瓷勺舀了一小口,放入嘴边浅尝一下说:“爱妃觉得烫吗?”
见他不假思索地行为,我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不知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对自己说,哪怕碗里装的是鹤顶红,你也不该辜负人家一片心。
待宁朗之走后,我朝着半开的窗户,抠着喉咙。所幸汤药不多,全部呕个干干净净。我一边用帕子抹着嘴角,一边感慨,要是宁朗之天天来喂药,可怎么吃得消?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