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玩偶

　　秋千荡到顶点的那刻，感觉天空触手可碰。下落时也不会失望，因为马上又能触碰到那蔚蓝的天空。父亲在身后推着秋千，不远处一脸微笑看着我们玩耍的母亲，准备好了红茶和甜点等待着我们。

　　无论是头顶嫩绿的树叶随风摆动，还是凉爽的微风吹来远处稻田里的清香，都夹杂着我们的欢声笑语。

　　虽然做事手法强硬却对家人极好的父亲，温文尔雅善良美丽永远都带着微笑的母亲，沉寂在快乐中无忧无虑的儿子，这些幸福的情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怀疑，是儿时的记忆，还是从未发生过的奢望。

　　　母亲变得越来越容易生气，在她房间里的娃娃也越来越多，有的很像每天晚上给我讲故事的女仆，有的像厨娘马娜大婶的女儿，有的像上次宴会时见到的子爵夫人，听说父亲为了她还打了母亲一巴掌。母亲顶着红肿的脸颊回来，有把自己关在她的小房间里不出来，父亲没有过问，当母亲不存在般继续玩乐。

　　我知道母亲的娃娃是按照父亲身边出现的人做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不过，她们都会慢慢地一个一个从父亲身边消失，因为我没有再见过她们。那个女仆，那个厨娘的女儿，那个子爵夫人……

　　从小就知道父亲因为统治手法残忍嗜血而被称做吸血鬼伯爵，却不明白温柔善良的母亲为何被称为魔女，直至……母亲开始把刚做好的娃娃或用针扎，或用剪刀剪，或弄断手脚，然后却把毁坏的娃娃小心翼翼地放在列柜里，这让每次都要看着母亲毁坏娃娃的我有点害怕。

　　子爵夫人消失之后，一个经常出入父亲房间的年轻姐姐死了，为什么不是消失呢。她从阳台掉下来时，我正在一旁玩球，她齐齐折断的双手，扭曲的面孔，就像昨晚母亲破坏的娃娃。

　　记得当时问母亲为什么要把娃娃的双手弄断时，母亲笑得很温柔：“没有了这双漂亮的手，不能再演奏出那美妙的音乐，你父亲就不会再喜欢她了。”

　　本是爱笑的母亲在阴暗的房间里对着残缺的玩偶们诡异地笑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这时候我会觉得，这就是母亲被称为魔女的原因吧，让我觉得如此陌生，如此害怕。

　　父亲依然没有再和母亲带我来荡秋千，是因为我长大了么。进出父亲房间的人依旧很多，不再单单是漂亮的姐姐、夫人，母亲房间里的娃娃也出现了各式各样漂亮的哥哥、叔叔……

　　再又一个哥哥消失后，父亲和母亲又吵架了，母亲被一巴掌打跌在地，虽然知道母亲脸上的伤都来源于父亲，可是这却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父亲动手。在父亲扬起的手再次挥下时，我挡在了母亲的面前，因为害怕而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让开！”父亲怒吼起来，“魔女，你知道什么是魔女吗？魔女就是你的母亲，你知道她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嘛！”

　　“母亲不是魔女，她只是……她只是……只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想起父亲身边消失不见的人，想起母亲做玩偶时脸上可怕的表情，想起房间里没有一个完整，已残缺不堪的玩偶，我忽然不知道该什么些什么来表明母亲还是以前那位温柔善良的母亲。

　　“她害死了那么多人，下一个可能要杀的就是你！”

　　我摇摇头，任由害怕的泪水滑下。

　　“今天就让我打死她，你让开！”男人说着伸手想推开我。

　　“不要……”我颤抖着手紧紧抱着母亲冰凉的身体，第一次说出忤逆父亲的话。

　　奇迹般地，父亲始终没有挥下他手，母亲的脸肿了几天都没消，而父亲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之后的几天母亲没有再做娃娃，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看书、学习，为以后成为一位优秀的伯爵而准备着。那天晚上，去书房换书的我看到微黄的灯光从虚掩着的书房门透出来，洒在门前的走廊上，是父亲么，他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看书了。

　　“门外是谁。”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往回走的脚步，父亲被我打扰了么。

　　“是我，父亲大人。”我只好胆战心惊地回答。

　　“进来。”书房里一度沉默，想不到父亲会让我进去。

　　随着打开的房门，书房里的灯光照在了我身上，父亲就坐在书房中间巨大的书桌后面，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让平时严肃的脸柔和许多，一点也不符合吸血鬼伯爵的称号。这就是我的父亲，这座城堡的主人，亚雷克·布朗威利伯爵。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扰您的，我只是想，只是想拿本书。”在父亲面前我不会什么是撒谎，害怕他的责罚我只能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没有经过您的同意私自进来是不对的，请你责罚。”

　　“卡尔，几岁了。”父亲从我进来就一直打量着我，多久了，父亲只会和漂亮的人游玩，和母亲吵架，已然忘记了我的存在，喊我的名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上个星期？上个月？还是去年？千年？抑或是更早之前。

　　“父亲大人，卡尔明天就14岁了。”我老实回答，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问，同时心中也有一丝落寞，原来父亲连我几岁都不记得了。

　　“14岁了呀，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么，皮球？娃娃？还是最新的马靴？”父亲的手指在巨大的书桌上轻敲，想在思考。

　　“卡尔不是小孩子，已经是大人了，不需要这些小孩的玩具。”我希望父亲陪我过生日，却不敢说出口。

　　父亲皱眉，生气了么？我害怕地绞着手指。怎么办怎么办，我惹父亲生气了么？会不会被打呢，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你怕我？”

　　“不是的，父亲大人。”

　　“既然我们的卡尔已经是大人了，那么我就送你大人的礼物吧，只要卡尔乖乖听话。”父亲拉着我向他房间走去，在房门关上那刻，我看到父亲温柔地对我笑着……

　　14岁的生日，如愿和父亲过的，却是在他的床上，我顶替上一个消失的男孩成了又一个经常进出这个房间的男孩。

　　那天以后父亲允许我在书房里看书，还经常带我出去游玩，这让我很高兴，只是如果不要经常拉我进房间做些会很痛的事，我会更开心的。母亲抱着我哭了一天后，又恢复原来的冷漠，只是，我看到母亲那间装着娃娃房间里，多了个很像我的娃娃……

　　“母亲，希望卡尔也消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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