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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镜子,全是镜子!墓穴简直就是一个镜子迷宫,在闷油瓶的手电照耀下,那一点光的效果发挥到了最大,向迷宫深处漫去。
凉墨静静地站在那里,没动也没发出声音,她的周围全是血和尸体。脸一半都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凉…”我愣住了,这…
闷油瓶脸色也变了,冲上去拉住她“你…”
她抬起头,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平添了一分冷戾,我抖了一下,她的眼神不是平时的清澈了,有冰冷,有愤怒,有仇恨。
闷油瓶愣了一下,随即拿刀指向她,把我拨到身后“你不是张凉墨,她不会杀人。你是谁。”
闻言,她缓缓抬头,竟是在笑,只是那笑容里是无尽的嘲讽“哥哥,是我啊…或者说,身体是我啊…”
她抓住黑金古刀的刀刃,缓缓地握紧,血顺着刀刃滴下,闷油瓶一抖,迅速抽回了刀。
她的笑容有点恍惚,在暗黄的光下看起来异常地妖异“你不杀我?可我不会放过…打扰我沉眠的人!”
她抽针的动作那么迅速,我还没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时,就被闷油瓶推开,真悬!迟一秒那针就要刺进我的心脏了!
我大叫道“凉墨你疯了?!”想扑过去抓住她看她是不是被吓傻了。闷油瓶拉住我“她不是张凉墨,她占了她的身体!”我无法理解这话“什么…谁占了…”
随即我明白了,莫非凉墨被墓主上身了?!
忽然,她痛呼一声抱住头,随即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本来念在你我经历相似想放你一马…那么好吧。”她的脸上有种玩味的神色“就让你们兄妹聚一聚…”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看到她的眼神变回了凉墨,我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凉墨将针刺向小哥,同时听见她焦急的大喊“张起灵!砍掉我的手!快!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我一听就傻了,从来没见过哪个人会这么说。
小哥当然下不去手,而且因为怕伤到她,处于很被动的地位。凉墨咬牙,冲我大喊“吴邪!快点!”
“快点?你要我快什么?砍你的手?!我草!你跟小哥对自己怎么都那么舍得?!”我火了,冲过去压住她的肩,用尽力气把她推开,她很轻,一下子我和她因为贯性就摔到了镜子上,“哗啦__”镜子碎了一地。
一瞬间我看到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窜了出来游进了镜子里。没错!是镜子里。我仔细一看,差点喊出来。
正是那天在山上跳舞的女子的脸,只是现在,那张清丽的脸上满是怨毒的表情。
我不由得喃喃“是你…”
那女子妩媚一笑“郎官认得奴家?真是三生有幸。”她看了凉墨一眼,轻蔑地说“真是个怪物…把自己的手都折掉了…值吗?”
我这才发现凉墨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她捂着手,皱着眉头淡淡的说“莫说一只手,两只也值得。”
小哥走过来把她的手拉起来,凉墨不说话,怔怔地看着他。
“还能治”小哥的话总是惜字如金,镜子里的女子不屑地笑了一下“小小教训而已…给你们个机会,离开这里。”
我一直在观查这里,越看越觉得熟悉,随即醒悟过来,这…这不是爷爷笔记上提过的镜锁魂术么!!
这下麻烦大了!
镜锁魂,字面意思就是把魂魄锁在镜子里,传说这样魂魄就不能出去,连转世都不能。是道家封印恶灵的一种法术,可是…为什么会被用到她的身上?这不是爱她的那个人为她建的墓吗?
而且这种迷宫,活人走出去都有难度,明摆了是想让她永远出不去…
“出去啊…有点难呢…”
我猛地一回头,差点把脖子扭断。小花吊儿郎当地抛着手机,他明明在笑着,我却是打了个抖。
他走到我身边,我闻到了一股血的腥味,仔细一看,我惊呼道“你流了这么多血!”
“是瞎子的…”他低低地说道,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神色。“那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在另一个墓室里,胖子在照顾他…”
原来小花他们一看我们出事了,想拉又没拉着,只好拼命先关上门,打开了另一扇门。那一扇门后是一条通道,看似平静却是凶险无比,没有闷油瓶和凉墨的探道手段,小花也不是很懂得机关,很快就中了招。
羽箭飞来的一刹那,黑眼镜把毫无查觉的小花挡在了身后。
“那箭上,也不知有什么,血怎么都止不住…”
他抬头,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霾“盗亦有道,我们按规矩办事,你们却把两条路都设计为死路…”
他一脚将镜子踢碎“我解语花,生平最恨被人耍!”
女子冷笑着,裂纹在她脸上泛开,说不尽的诡异。随即,小花就倒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冲过去抱住他“你做了什么?!”“都说了,小小的教训而已。”
我颤抖着去试小花的鼻息,还好…
凉墨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对我点点头。我松了口气,对女子说“是我们的朋友鲁莽,可是…我们真的有急事相求,所以,冒犯了。”
她眯起眼打量着我,许久,才说道“你们是来找长生药的?”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她冷笑起来,只是这次,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哀伤“就因为这个理由…真好笑啊…”
“男人说的话,有几分能信呢?”她背过身,不再看我们。
“故事里的你,很善良。”凉墨的声音响起,轻轻的,如梦呓般。
我吃惊地看着她,她的声音和平时不一样了,怎么说呢…
她现在的声音里,多了一种“力量”,一种让人能莫名地安下心,信任她的“力量”。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在爷爷的笔记里看到过的词“言能者”,居说那些人可以通过“语言”的“力量”安抚甚至收伏亡灵…
张凉墨,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女子的肩膀轻轻颤抖着,凉墨继续说“他是这么写的,那些文字里带着的爱慕是真的。”
“你…”女子转过身“还毕竟是个孩子…”
“是个孩子,所以不懂人心…”她的脸色哀恸,嘴角有一丝凄凉的笑。“那时候的世道,是容不下善良的…”
“你们走吧,这里,真的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那东西呢!?”我再也顾不了许多,前冲一步问道,开什么玩笑!必须要…不然…
我想起凉墨脸色不正常的苍白,想起小哥拜托我们的样子,一时什么也不管了“求你了!我们真的是一定要那东西!”
“我说了,东西不在我这里。”她冷冷地说“你们以为,那么好的东西,会给一个被俘国的公主作陪藏?那药早被葛子萧那逆徒献给了新的君主以求谋得官职!”
什么?!
这对于我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小哥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只有凉墨,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
我心里暗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是公主…?”
她点头“我的家族惨遭灭门的前夜,他来找我…”
那时他一脸焦急地问她,你愿不愿意作我的妻子,用我的姓氏过门?
她大吃一惊,不仅是因为他是翻墙来找她,还为他的话。
她知道他喜欢她,他们是青梅竹马,女儿家的矜持让她说要想一下。他却是不依不饶,最后,侍卫来巡查,他不得不离开,临走前他忽然说,我会保护你的。
她满心欢喜,却不知,宫墙之外,已是兵临池下。
…我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的表情狰狞而哀伤“他知道的…他是那个逆臣的儿子…”
“是他的父亲毁了我的家…在别人眼里我是公主,我父亲是君主…可是,那对我代表不了什么…”
“他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的儿子…他们毁掉的那是,我的家啊…”
泪水大滴大滴地从她的脸上落下,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我想起爷爷的话,比神鬼更可怕的,果然是人心。
她是公主,她也是一个女儿,一个曾经有过宠她的父亲的,幸福的女儿。
“那一日血染宫城,我看着父王和母后自刎…弟弟在我怀中被刺死…”
饮下那杯毒酒时,她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会保护你的。”
她大笑起来,笑得发抖。保护?
血从她的七窍流出,周围的人的欢呼和哭喊渐渐远去,死其实没什么的,不过如此。
只是,有点冷,有点寂寞而已。
还有的,是心口的疼痛,和绵长的不甘。
忘川之下,桑梓之上,一半是影,一半是光。这三界的平衡,本是不可逆的。
但总有那么些固执的亡灵,带着它们的爱恨,留在这尘世间不愿离去。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没有在黄泉路上,四周没有那传说中美到凄凉的彼岸花,而是一面面镜子。
她自幼爱读些志怪小说,于是想到了那传说中的镜锁魂术。她懵了,为什么,为什么连投胎转世重新开始的机会都不愿给她?是谁如此恨她?
这时她看到了他,他站在一群道士里,满脸激动地问“好了吗?”那道士点点头。
她冷笑,心里如刀绞般,原来如此,是怕她报复呢!
他开始呼唤她的名字,她躲在暗处,听他向道士怒吼“废物!一群废物!”随后听到道士们唯唯喏喏地说丞相大人饶恕,她闭上眼睛,心中那最后的爱恋也消失了,卖了国,依然是丞相,真好呢!
耳边响起嘈杂和慌乱之声,他竟是吐了血,只是她,心中已经没有了怜悯。
她的心,从此冷硬似铁。
我踉跄了一步,几乎站不稳,一双有力的手扶住我,我抬眼,闷油瓶的眸子古井无波。
凉墨向前跨一步,向那女子行了个礼,“冒犯了。”
说罢,她拿出那本书,放在地上“听说在某种条件下,物品的主人的执念会留在他生前最爱的物品上,你要不要看看?”
“有什么关系呢?我不需要。”
“镜锁灵术已经被他打破了。”凉墨指指小花“他刚刚踢碎了整个阵的“眼”。而你还没有消失,想必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是头一次听她说那么多话,有点惊讶。她看了我一眼又说“多谢你帮我解决了那些人。”
女子低头想了想,冲她笑了笑“小丫头,你只是好奇吧?”
“看看也无妨。”她探出手,凉墨把书递给她,书接触到镜子的一瞬间,像溶化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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