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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有幸
中午的时候,下了十几天的雪渐渐停了。
燕檩用过午膳后便辞别沈红鸾,踏上了前往大唐的行程。
天黑后不久就到了大唐的国境,燕檩透出车窗远远看到了前方的幽州城。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色又再次出现在燕檩眼前,来过无数回的幽州,十几年了都不曾有所变化。
一排灯笼整齐有序的出现在黑暗中,宛如一颗颗星辰。
凭着通关牒文叫开了关闭的城门,随行队伍浩浩荡荡的行进在幽州城中。
幽州不同于其他各州府,幽州城府就处在幽州最北边,直临莲罗,进了幽州就是在幽州城中。
幽州已经关闭城门,但是城中依旧热闹非凡,踏着积雪出来游玩的人不少,路上各式店铺商贩叫卖声不断。
浊酒见燕檩一直没有放下马车的窗帘,便问:“陛下,是否要绕道去看看王府?”
燕檩侧目,放下了帘子,“不必了,今夜不宿,让他们加快速度,明天夜里再歇息,我想早些到长安。”
“是。”
燕檩靠在马车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没有他的幽州城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否入睡,有没有想过自己。
——————
长安也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皇宫的屋檐覆上了一层白雪,发出微微的光亮。
雪凰飞速的穿梭在夜幕里,悄然来到燕宫。
一阵风突然吹开了紧闭的窗子,李长逸猛地睁开了双眼,隐隐听到有声响。
咕噜咕噜……
一股暖意从怀里传来,李长逸看到那双发着盈盈翠绿光芒的小眼睛,才发觉雪凰不知何时依偎到了自己怀里。
他抱着雪凰,轻柔的抚摸着羽毛,“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他给我回信了?”
雪凰咕噜咕噜的回应。
李长逸抱起雪凰,起身点亮了书案上的蜡烛,从雪凰的信匣拿出了施正卿的回信。
看过以后李长逸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私心,私心……”
施正卿的私心是什么,李长逸百思不得其解。
见信里说诸事都在安排之中,李长逸确实安心不少。
但是施正卿安排了什么,怎么安排,都没有告诉他。为了那个位置,还需要安排,在李长逸看来,凭着施正卿的本事,不需要安排,只要他想,只怕这天下顷刻间就会换了主人。
自为了平定呼屠战事去往凉州,李长逸才算是真正的和施正卿有了交集。
施家先祖作为开国元勋,世代驻守凉州,手握安西兵权,事实上施家历任当家人都忠心大唐并无异心。皇帝忌惮施家,不好大肆动手,只得一步步削弱了施家手中的权利。
现任安西节度使施正卿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呼屠来犯之时节节败退,手中早已经没有了实质性的兵权,没有人马御敌。骁勇大将军聂歧死后,施正卿才派凉州刺史梁肃上书一封,请求朝廷派兵来援。
令李长逸不解的是,施正卿明明可以在聂歧死后指挥聂歧的部下反击,但是施正卿以不敢越权为由特意指明说要自己前去。施正卿让朝廷派他一个不曾去过战场的皇子去凉州打仗,李长逸不愿意去也不行。最不可解释的就是李承霂同意了,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在李长逸面前的施正卿永远都是那副温柔的笑脸,一直不变。不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和旁人眼里的绝对是两个人,都说施正卿这人看似好相处,但是他下起狠手来也绝不留情。
李长逸有些想看看施正卿的狠是怎么样的,不由得期待起来。
突然有人出现在李长逸的面前,顽皮的笑道:“大人,什么私心?”
李长逸警觉的抬头一看,“子梟?你怎么也来了?”
子梟嘻嘻的笑着,摸了摸雪凰的脑袋,“大人,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施大人?”
李长逸低下了头,“没有。”
子梟盘腿坐在书案上,看李长逸与雪凰如此亲昵,不禁调侃道:“大人,怀里抱着雪凰还说没有?”
“雪凰?”李长逸听到这个名字,问道,“是这个白鸟的名字?”
“是呀,雪凰。”
“从来不知。”
李长逸把雪凰抱起来放到眼前,子梟一把夺了过去,对着李长逸严肃的说道:“大人,你别看它现在如此乖巧,其实特别凶残!可不能被迷惑了!”
“雪凰赶紧回去,不然小心我拔了你的毛!”子梟跳下书案,跑去打开了窗,一把将雪凰丢了出去。
李长逸不知所以的看着子梟的一系列动作,发觉雪凰似乎没有反抗,“它倒是很听话。”
子梟关上窗子,拍拍手,蹲在暖炉旁搓着手烤火,“哪有,大人,我的手都要被它冻成冰块了!”
李长逸摇了摇头,躺回了被窝里。
子梟席地而坐,见李长逸侧躺着,在看他,便问道:“大人,看着子梟做什么?”
“子梟,你怎么来了。”
子梟往暖炉里加了些炭火,然后骨碌碌地爬到床边,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大人,子梟办完事了,所以来看看大人。”
李长逸点头,“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罢,那有软榻你可以睡,被子的话在那边的柜子里。”
子梟摇摇头,熄灭了蜡烛,躺到了暖炉旁的地上,“大人,子梟就躺地上睡就可以了,不用麻烦。”
“地上冷,这是冬天,还在下雪,会着凉。”
“大人,放心罢。”子梟打了个哈欠,“这点温度,不打紧,子梟不怕。”
李长逸也不再劝他,“那好,困了就早点睡罢。”
子梟还是笑嘻嘻,“大人,您困了?”
“没有,我睡不着。”
“子梟也睡不着,虽然困了,但是见到大人就不困了,有好多话想要讲给大人听。”
李长逸来了兴致,问道:“你要说什么?”
子梟想了一下,望着黑不隆冬的房梁说:“大人,子梟自从上次来了,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但是又不好意思说,而且感觉大人也不会回答子梟。”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不会说。”
只有子梟身旁的暖炉漏出点点火光,屋里漆黑一片,看不清二人的表情。
“大人,您知道施大人要做什么吗?”
“不知。”
“大人,您知道皇宫里有多少施大人的眼线吗?”
“不知。”
“大人,您知不知道您对施大人很残忍?”
“我知。”
子梟突然停止了问题,不做声。
过了会,他又问:“大人,您难道不喜欢施大人么?”
这次轮到李长逸不做声了。
“大人?”子梟见李长逸半天没有回答,以为李长逸睡着了,“睡了吗?”
“没有。”
子梟听到回答,还以为听错了,“大人?没睡怎么不回答呢?”
李长逸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
“诶?”这个回答可不是子梟想听到的,“大人子梟就知道您不会回答,问了也是白问。”
“非也。”
以前的李长逸确实不清楚施正卿的心思,小时候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但是去了凉州相处了三年,现在回了长安,日子安定,他没事的时候就会想到施正卿,想到施正卿对他说过的话,为他做过的事。再结合,子梟和夏难洲对他说过的话还有对他的态度,他有一个不敢去相信的推测,施正卿对他不是一般朋友的热切。
“子梟,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务必如实回答!”
突然的话语让子梟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大人,子梟一定如实回答绝不隐瞒!”
许久,李长逸说出了那个疑问:“施正卿是不是断袖?”
……
子梟沉默良久,“大人,应该是罢……”
这回轮到李长逸沉默了。
断袖,真的是断袖。
如此一来,施正卿的那些表现都说的通了。
“大人,您是不是不喜欢断袖啊……”子梟有种不好的预感,摸着黑爬到了李长逸的床边,哭了起来,“所以大人会嫌弃施大人,对不对?我知道有许多人厌恶这样的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人,会恶语相向。但是,大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看施大人,施大人他……他从未对其他人如同对大人您这般好过,您千万不要……”
“我并未有过这些想法,子梟不必哭了,会让人听到的。”
“大人!”子梟马上不哭了,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真的吗?”
“谁敢说他的不是,我不敢。”
“大人,您又在说笑了,”子梟擦了擦眼泪,“不会有人听到的,大人放心。”
李长逸当然不会反感什么断袖不断袖的,只是不愿意去相信,施正卿所谋的东西原来是自己。
“断袖又如何?子梟怎么如此大惊小怪。”
子梟听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断袖是男子喜爱男子的意思,大人不觉得有违常伦吗?自古都是男子喜爱女子,所以子梟怕大人会嫌弃施大人呢。”
“他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李长逸说了句让子梟摸不着头脑的话。
“大人,这是何意。”
“子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施正卿这个人,他有决心也有能力,他要做的事,一定会达成。”
子梟了然,有些不开心,“大人,您是不是并不喜欢施大人,很反感施大人为您做的那些事,而且知道施大人是断袖,所以……”
“子梟,你记住,我从未反感过他为我做的事,我也不会因为他是断袖就讨厌他。”李长逸翻了个身,面对子梟轻声说道,“相反,有一个如此喜爱自己的人,是我三生有幸。”
“大人,有您这句话,子梟不虚此行。”
“既然安心了,就休息罢。”
子梟一滚,滚到了暖炉旁躺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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