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星尘入梦来

　　楼听雨微微仰高脸庞，悲痛的怒吼自喉咙发出，她猛然挥剑朝晓星尘背影刺去，剑风凛冽逼人直指晓星尘，背后霜华察觉杀气隐隐而动，却迟迟未出鞘抵抗。断天剑锋在刺入他身体的前一刻止住，剑芒只是轻飘飘斩断几根飘扬的发丝，恍若能清晰听见断发落地的声音。

　　晓星尘不由自主垂下眼帘，语调中带着深深的绝望，他回身对着楼听雨道：“昔日过往，一笔勾销吧。”

　　说罢，晓星尘绝然地转身朝禅院门外走去，步伐决绝不带一丝留恋，他知道楼听雨此刻的伤心痛苦是真的，他心底痛楚亦不比她少半分，他原本只是希望她断了念想，也知道话出伤人的道理，但他希望楼听雨能够好好的，依然是那个潇洒恣意的女罗刹。

　　她是天边自在的飞鸟，不该被牵扯拖累的。

　　躲在门外的阿箐全然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她有些担忧地望了望里头仍悲愤欲绝的楼听雨，立时跟紧晓星尘的脚步追问：“道长，你真的要这般绝情么？”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抬起头面向阿箐道：“你也觉得我绝情么。”

　　阿箐沉吟顷刻，手指不安地抠弄着竹竿，道：“这事儿我本不该多嘴插话的，如何选择都有你的理由，但是就这样错过一个真心悦爱你的良人，你当真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么。”

　　晓星尘苦笑，绑在眼前的白布瞬间被血泪染红，“后悔，我当然后悔。后悔当初与她相识相知相爱，更后悔将她牵扯进来。我已经害了我的挚友知己，我不想让她因为我再出事了。我本来以为，只要时间够久，她定会将我忘掉，如今看来，迟迟抓着这份情不肯松手的，竟然是我...”

　　“道长...你不怕姐姐真的伤心么？”阿箐拽住晓星尘的袖摆追问道，“我虽年纪小不懂事，但我却知女子伤情死心如尖刀剜骨一般，她寻你寻得这般苦，你便当真没有心软半刻么？”

　　“我不怕她恨我怨我，我怕她受伤。”晓星尘咬紧牙关，身体几乎颤抖得不能自抑。他何曾不知楼听雨会伤心难过，又何曾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只是身在玄门之中，明天和危险不知哪个都会先降临，他不不想他摆在心尖尖上的人再因为他的恶果而受到伤害。他默然叹气，心中纵然有再多不舍也得狠心割去，他将霜华入鞘负在身后，对阿箐道，“她要恨我，也得好好活着恨我。”

　　阿箐自知劝不动，只得就罢，她看向晓星尘的目光有深深的怜惜与同情，实在不敢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楼听雨心头跟被冷水泼过一般冰冷至极，她哽咽得难以自持，用力忍受才勉强将眼泪逼回眼眶中，她离去的背影单薄无依，就连阿箐这个局外人也看出了满腹的酸楚伤情。

　　她宽袖下紧握长剑的手慢慢便松懈了劲儿，眼泪自眼角滑落滴在地上，沁入干涸泥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大概这就是心碎的感觉，从禅院一别，楼听雨所有的等待和希冀都变成了钻心刺骨的泪水，她不停地想告诉自己晓星尘负伤心碎一时罢了，并非真的变心，但那日晓星尘句句话语都像是无情冷箭，句句都要她的命根一般。

　　晓星尘的一番冷言冷语彻底扼杀了楼听雨的最后希望，她铁了心不再与晓星尘有瓜葛，分道扬镳之后一路风尘地赶回栎阳。宋琰见楼听雨杀气腾腾的阵仗，心下立刻清明有了盘算，玉簪见楼听雨归来满心欢喜地要上前迎接，却被宋琰一把拉住。

　　“你没看见她一脸子杀气怒气呢？”宋琰小声呵住玉簪，让几个龟公赶紧把楼听雨的房间打扫好，生怕这位大爷借着怒气把云上居给拆了。他猜测道，“她这种样子只会有两种情况。”

　　玉簪不解。

　　“要么就是碰上薛洋截胡，要么就算她碰上晓星尘了。”

　　“晓星尘？”玉簪惊呼一声，心底愈发焦急了。

　　宋琰哀叹，“看来是重逢场面不太好看呐。”他抱着双臂分析，“想必是晓星尘不愿以这副容貌惨躯见她，说了些狠心绝情的违心话了吧，也就楼听雨那一根筋会听不出来，一气之下便把人家彻底判了刑。”

　　“那该如何是好？”玉簪灵机一动，立刻道，“要不我去开解开解她，我若是跟她说明其中真相，想必楼姑娘便想通了。”

　　“咱们谁都别跟她说。”宋琰当即否认了玉簪的馊主意，轻抬眉梢淡淡道，“晓星尘这做法虽然够狠，但却有快刀斩乱麻的好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这两怨侣生生纠缠，蹉跎人生，倒不如一刀死心来得痛快，你得空陪陪她吧，这几日别接客了。”

　　楼听雨伤心不已，冲进房内放声大哭，宋琰和玉簪对她这副模样亦是早有应对，玉簪不停宽慰她，让她别再伤心，“道长他只是一时气急，并非真的责怪于你，他若是知道真相，定不会这般出言伤你了。”

　　楼听雨只一味摇头，“他说他从未动心，难道数月相处皆是我一厢情愿么...”

　　玉簪捻着帕子替她擦眼泪，见她哭的伤心更是不知该如何宽慰，她焦灼地看向在一旁叹气的宋琰，冲他使眼色开口劝诫几句。宋琰亦是拧着眉头，语重心长地拍拍楼听雨的肩头，“别怪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与晓星尘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既不合适何必强求，晓星尘一心向道，是个斩奸除恶，只信善恶的义士，而你呢，是刀尖舔血，拿剑换命的杀手，于晓星尘而言，你本就是敌人...”

　　未等宋琰说完，玉簪便举袖打断了他的话，“你又何必再伤口上撒盐呢！”

　　“我这是让她清醒些。”宋琰甩了甩袖子，负手在后道，“楼姑娘，我是冒着命儿说句不敬的话，你确是不该对晓星尘动心，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还是楼听雨么！”

　　楼听雨抬起头横眼瞪着宋琰，她顺势看向身后铜镜里的自己，明明是一张灼若芙蕖的娇容玉貌，如今这清癯的脸蛋竟有了深刻的沧桑，她哽咽的看着镜子里的模样，眼泪模糊了视线。

　　玉簪伸手轻抚她背脊，怜惜她竟为了一个男人受了这么重的创伤。楼听雨泪眼朦胧地，心底的痛苦翻江倒海地倾泻，所有的爱和痛都是发自灵魂骨髓深处，想要拔除早已为时已晚了。

　　宋琰也不再忍心说下去，退避了房内女使，让玉簪好好陪陪楼听雨。

　　日子总得过下去的，经玉簪同宋琰一番宽慰，楼听雨也不再哭闹伤心，只是日日沉默守着那条剑穗呆滞出神。宋琰也勒令云上居上下一律不许提关于晓星尘的一切消息，免得让楼听雨再伤心。

　　玉簪也试探着问她是否要放下晓星尘，楼听雨只是苦笑，她自是觉得晓星尘并非薄情寡性之人，她从小是在市井江湖里长大的，阅人无数，她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却永远不会质疑和不信任晓星尘对她的心。

　　可如今，她不得不认栽，她输了。

　　宋琰便擦着自己的金算盘边哀怨：“这姑奶奶，不闹个十天半个月怕是缓不过来咯。”

　　可与宋琰的猜测相反，楼听雨并未像之前那般把自己锁在屋内乱砸乱骂，说些不明所以的酸言悲语，她只堪堪修养了数日，便同宋琰提出要出远门。

　　楼听雨搂着姑娘正要娶听曲喝酒，宋琰赶紧张罗着让姑娘们登台，回头看见她满面春风，又复一张笑脸冲她小跑着过去。

　　“原本我只是想从你这儿捞点油水，没想到你倒真拼命赚银两，让你辛苦操劳经营云上居多年，真不容易。”

　　宋琰不以为然，“当初我被兰陵金氏扫地出门，有楼姑娘您抬举才有如今的云上居，像我们这些人呐，注定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是楼姑娘你给了我机会。”

　　楼听雨歪着脖子瞅他，“我瞧你一身本事，当龟公实在可惜了，改天等小爷心情好了，把金麟台打下来送给你如何？”

　　宋琰摇摇头，“楼姑娘一番心意，我算是心领了。当初放眼玄门世家，谁敢要我这个被扫地出门的外姓弟子，我要是没了云上居这个好归宿，怕是活的连狗都不如。”言罢，他打量着楼听雨神色才道，“缓过神儿来了？终于想赚赏金了？”

　　玉簪听闻楼听雨要出门，抛下手里的客人便赶过来质问，“这次又是要去哪儿？”她一听这事儿便头一个不放心，紧紧抓住楼听雨的手恳切央求，“就算是被那臭道士伤透了心，你也不该拿自己出气，这才回来几日，怎得又要出门。”

　　楼听雨笑盈盈地拍拍玉簪的守手背，宽慰道：“这些日我已想通透了，他既误会我至深，我又何必纠缠惹他厌烦，我楼听雨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如今黄粱梦醒，我也该早早回头止损了。”她看向宋琰，又道，“你昨日差人同我说有新的赏金令？说来听听。”

　　宋琰送袖口中掏出一张赏金令来，楼听雨抬眼觑了他一眼，只见他唇角上扬，神采奕奕，满面春风，满心欢喜地将赏金令铺陈在桌上，痛快地拍拍桌面道：“兰陵金氏的赏金令，诛杀薛洋，黄金万两。”

　　“薛洋？”楼听雨凑近一看，上面画的真真切切是薛洋的画像，她疑惑，“金光瑶上位，薛洋不应该是功臣么？早前还是威风凛凛的客卿，才过了多久便成了丧家之犬。”

　　“道上消息称，金光善之死并非意外，而是被人戕害的，如今金光瑶要对薛洋下死手，想来是这厮手里攥着金光瑶的致命把柄，不得不杀之而后快吧。”

　　楼听雨将赏金令接过，哂笑道：“这赏金令来的可真是时候。”她咬咬后槽牙，眼神凛冽地扫过画像，“白雪阁的血仇，也该让他偿还了。”

　　“薛洋树敌颇多，没有了岐山温氏和兰陵金氏的庇佑，他这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这单，我接了。”楼听雨一口答应，“明天就启程。”

　　说罢，楼听雨洋洋洒洒地离开，搂着两个伶人去听曲儿去了。

　　玉簪看着楼听雨的背影，总觉得心里很是不踏实，她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管事儿的你要不要再劝劝楼姑娘。”

　　“薛洋害得宋岚晓星尘这般田地，新仇旧账一起算，她恨不得把薛洋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呢。”宋琰冷哼几声，“女罗刹都带头应下了赏金令，其他人又怎会束手旁观呢，薛洋这次气数已尽，命不久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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