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时光笔墨

　　翌日清晨，官家的旨意早早的就到了，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美其名曰让齐衡好生照看刚怀孕的齐小娘子，实际上也就是想收了齐衡的监管权，让他退班一段时日罢了。齐衡早就猜到了官家的主意，也正巧乐得清闲在家陪小娘子吃茶习字。日子还如平素那般，自在温馨。

　　不过经昨儿一役，小娘子倒是心思重重的，总是怕有些什么事儿，愣是把她随身的佩剑擦了好几次，时时放在手边，让齐衡笑话了好久。说来也怪，杨阁老那般文弱的性子竟生出了这般英气的姑娘，这点在齐衡心里也百思不得其解。他说笑予杨徽萱，“想你是投错了胎，不该托生在文臣家里，该是个将门虎女。”谁知小娘子反将他一口“你懂什么，我看母亲也是威风赫赫，怎么到了你这里却是个温吞性子。”这让齐衡觉得这小娘子越发胆大，数落起他来不让分毫，他急的框柱她想给她个颜色看看，谁知吻还没落下，就被小娘子一把盖住，劈头盖脸地批评了一通，“你作甚，还有孩子呢。”眼下这孩子就是小娘子的尚方宝剑，弄得齐衡是毫无还手之力。

　　晌午时分，尚在宫里陪伴皇后的赵旭也给小夫妻俩带来了消息。他的暗影十六拿来个金步摇交予小娘子，并交代了赵旭的嘱咐，让齐衡就这么赋闲在家，莫要再理此事。因他也算偷偷出来不能在外逗留太久，看话已带到就匆匆离去。这个步摇有些年头了，小娘子并不识得，只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齐衡也不懂赵旭的意思，他带话让他不要查，可难道他不知道官家早已解了他的专理之职吗？

　　其实这步摇是英王府的暗卫带来的，昨晚闹了那么久，赵旭又被官家留在了宫里，负伤惨重的暗卫们拼了命地回来后只看到了被烧毁的王府，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好在小郡王的随身暗卫机警，在沿途路上留下了暗号，并在一个英王府的暗桩留下了口信，让暗卫们稍作休整，等着他来与他们会合。让十六震惊的是，他看到这些暗卫们死的死，伤的伤，可拼尽全力护着的竟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步摇。他安抚了下这些共患难的兄弟们就带着步摇来到宫里复命。赵旭见了这步摇呆愣了好久，本意是让他好好收起来，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让他给带到了齐国公府来，还千叮万嘱务必亲手交给齐小娘子。

　　日子就是这样，有时几月都不起波澜，有时却一日便瞬息万变。十六走了没多久，宫里又传了旨意，官家派了重兵把庆宁长公主府邸团团围住，对外宣称京城动乱，怕再生枝节，念长公主府邸一干老弱病儒无人看护，特派禁军护卫，闲杂人等非经传唤不得入内。这一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盛家那边先得了消息，盛家老太太也是惯有主意的，念着与齐国公的关系，赶紧让人给齐家送了信儿来。小娘子听了消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气恼上了头，竟慌不择路要拿着佩剑去拼命，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从容。还好齐衡稳得住，他及时止住小娘子，可小娘子哪里会听，事关她杨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她说什么都得去闯一闯。这事儿来得太突然，齐衡一方面体恤小娘子的心情，一方面也想得些内情，见止也止不住也就和小娘子一起坐车去庆宁长公主府探探虚实。马车上小娘子的情绪也稳住了不少，她想了想向燕云吩咐，让她托人去嵩山书院给杨小公子带个话，让他务必在那好好念书，别总想着贪玩回来。

　　盛家那边所言不虚，庆宁长公主府确实被禁军接手，齐衡与杨徽萱两人怎么说都进去不得。齐衡向看守的官兵打听，他们也不知为何接手，只知是官家旨意。见庆宁长公主府这边探不出什么，小两口就改道去了盛家，正巧碰到了盛家六姑娘盛明兰得闲回家。她告诉齐衡夫妇二人，眼下顾侯接手了这档子事，被官家召到了文德殿去了。说晌午来的消息，镇国公、钱国公偕同文王妃等人一齐上书私见官家，商谈结束后官家就着人围禁庆宁长公主府邸了。具体因何缘故她也不知，还得等顾侯从宫里回来才能知晓。

　　小娘子与齐衡商议即刻进宫去面见官家和皇后，可拜帖送出去了五六回都没人理会。小娘子也是执拗性子，她心里想着明着不行，那就来暗的。她在与明兰散步聊天时留意了盛家后院许久，这盛家后院相毗邻的就是杨家的偏院，若是翻墙倒能过去。盛家盛情，见天色渐晚好意留饭，小娘子存了心思也没推脱，齐衡差人去家里说了一声，二人就留在盛家吃饭，也一起等着顾侯从宫里回来。席间，小娘子向燕云递眼色故意将汤水撒在身上，主仆二人借故离席换衣，众人未曾察觉。二人趁着将晚的天色，来到盛家后院，这后院虽遍植花草，可这围墙着实也是高耸入云。想谁家不是怕被盗窃，又怎会建些个中看不中用的护院呢。小娘子本想借着墙边一脚的树干攀爬上去，借力使力再向墙上翻越，可她有了身子顾念重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燕云早就站在了树枝上，可她还在树干处趴着动也动不了。

　　“姑娘，我看你就别上来了，我一人就行了。”燕云见她家姑娘如此吃力好生劝着。
　　“那怎么行，我定要见见祖母的。”小娘子不肯罢休。

　　“姑娘，你还是顾惜些身子，你还怀着身孕呢，若是让姑爷发现了我可不好交代。”“我怎么不顾惜身子了，你没看我再慢慢爬吗？你就在上面等着，别唠唠叨叨的，弄的我都爬不动了。”小娘子还怨怪起燕云来，可燕云看她那速度比那乌龟还慢，照此下去，估计是爬到明日日晒三竿，她也刚能够得到自己的衣角。

　　燕云就这么在树枝上等着，她举目四望，看见那杨府里一派肃静，一阵穿堂风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天儿可真冷，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外衣。小娘子在下面毫不气馁，虽然一次一次地往下滑，可她依然不想放弃。她围着树转了一圈又一圈，又对着肚子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朝着两手手心吹了吹气，又一次向上爬去，但很不幸，她这次还未使力，就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齐衡给拦腰抱下。小娘子心中一怯，自知有错，乖乖地待在齐衡怀里一动不动。燕云也被突然出现的齐衡唬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差点从树枝上滑了下来，还好及时赶过来的十六眼疾手快跳上去扶住了她。她心里一羞，慌忙跳开，可又没站稳，整个人在树上摇摇欲坠，弄得树也跟着晃来晃去。

　　“我的小祖宗，你可别晃了，一会儿把盛家的人都给招来了。”小娘子正愁没机会从齐衡怀里脱身，这下可逮住了最佳时机，她一个劲儿地责怪着燕云。

　　燕云自身难保没空搭理她，倒是齐衡默默地来到身后幽幽一语。“娘子这是要作甚？”

　　“没有啊，突然觉得盛家这里风景很好，想着和燕云看看风景。”小娘子撒起慌来总让人啼笑皆非。

　　“大晚上的有什么风景可看，让为夫也看看可好。”齐衡手上一紧，让小娘子贴近他的身子，闪闪发亮的眼睛冲着小娘子不怀好意地笑着。小娘子越看这双眼睛越犯怵，慢慢地整个人缩在齐衡的怀里。

　　“其实……其实吧……也没什么好看的。”小娘子在齐衡怀里扣扣索索，一会儿头低垂着看看脚尖，一会儿又仰头看看星空，还拉上燕云给她作证。“你说是不是啊燕云。”刚刚在树上稳住的燕云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给了小娘子一个大白眼。

　　“相公，我们快回去吧。让盛家人等急了就不好了。”小娘子久攻不下，便撒起娇来，拉着齐衡的衣摆，央着回席。

　　“不回，我要看风景。”齐衡也有了小孩脾气，这小丫头竟不和他说实话，是没把他当枕边人吗？

　　“哎呀，你怎么这么胡闹啊！没看我在干正事嘛。”
　　“哦，干什么正事，说来听听。”齐衡假意来了兴趣。

　　“你快回去吧，快回去。”小娘子急了，推搡着齐衡。她其实早就有了主意让齐衡远离是非，这次翻墙若是不成她也预备一力承担，绝不让齐衡深处险境。

　　“我凭什么要回去。”齐衡抱着胸看着小娘子，他心里怎会不清楚小娘子的有意为护，可他不需要这时候的撇清。

　　“凭……”小娘子一时语塞，她想不到好的理由。齐衡顺势靠近她，正眼瞧着她“你说说，凭什么？”

　　“就凭你不会爬树！”小娘子破天荒地来了这么一句。

　　“那你就会吗？”齐衡也来兴致，反问小娘子。

　　“我当然会了……我……”小娘子也怯懦了，想想她刚才的窘境，她确实难以启齿。“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小娘子扑上去砸着齐衡的胸口，她轻轻抚上肚子，“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行动不便，都怪你，都怪你。”

　　“好，好，都怪我！”齐衡搂过小娘子来，将她的头放在肩上，侧搂着她的玉肩，“我不会爬树，现下你也不会爬了，我们正好凑一双。不好吗？”

　　“你……”

　　“我晓得你要说什么，快快打住。若是你执意要爬，那为夫我也跟着你爬咯，你说的别想甩开我，我可是不会放手的。”

　　听此言语，小娘子心里甜滋滋的，逃开怀抱，插着腰歪着头玩笑说“好啊，那你先上。”这话倒惹得齐衡愣在原地，想要扯开前襟去爬又磨不开，不爬吧也觉得很尴尬，失了面子。毕竟在旁人后院，怕把人引来，小娘子在旁边也是想笑不敢笑，捂住嘴憋的很难受。

　　“小公爷，杨大娘子，你们都别爬了，我和燕云去看看就成。我们也耽搁不得时间了。”树上的十六打断了树下玩闹的二人。

　　杨徽萱稍稍正色对着十六拱手“劳烦你了！”说时迟那时快十六就带着燕云翻过去了，一下子没了踪影。

　　齐衡在下面冷眼瞧着，问小娘子“怎得十六来了你就让他们去了。”

　　“因为他功夫好啊！”小娘子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相公若是功夫好，我也敢随相公上去玩玩。”

　　“你……”齐衡指着小娘子。

　　小娘子一仰头，吊起的眉梢顾盼神飞，背着手靠近齐衡“听说相公少时也是常来盛家的，想是对盛家格外熟悉，怎得就不带我四处转转……最好啊，是去上面转转。”杨徽萱用手指着高耸的围墙，一脸小心和好奇。可她得意劲儿没多久就被齐衡一指戳破。“你说说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哪会叫人欢喜。”齐衡逼近小娘子，戳着她的头道。

　　小娘子却毫不在意，轻轻摆开齐衡的手，撒娇服软，小手拉大手，一脸谄媚。“你欢喜不就成了。”不远处顾侯携了明兰看着这边打闹的小两口一脸的欣慰，也许他们都该放下，当时的那段情，或曾有过的情谊，转眼间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天地。明兰想着过了这一劫，他们该都是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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