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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眼看着太傅渐渐走远,我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再无余地,只得灰着脸转过身。
我迈着缓慢沉重的步子走进门内,李三刚好从里头出来,一见到太傅已经走远,立即换了一副口气,说:“你还巴巴地想跟着太傅大人回去是吧?得罪了咱们将军,嘿嘿,你还不知道以后是怎么死的!”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我在这里的日子绝不会好过,赵琏能安什么好心?
李三见我默不作声,忽地在我后背一拍,这一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但对于刚挨了几十军棍的我来说却有如万针刺背,直疼得我龇牙咧嘴。
“哎呀,沾上血了!还不去换了衣服!”他看着手掌上的血印,嫌恶的皱眉。
由于将军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太傅送到将军府里来认错的,又挨了一顿好打,更因为李三看我不顺眼,其他人也就不把我当回事了,甚至有点墙倒众人推的样子。
一个仆从十分随意地将我领到一间狭小潮湿的房子里,这里头只容得下一张破烂的木架子小床,床上连被褥也没有,只放着一堆阴冷发臭的稻草。
“朱四口,这里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了。”
“嗯,知道了。”
这人对我的反应颇感惊讶,他大概以为我会表示反抗,再不济也得发发牢骚,怎么也没想到我这么痛快地应了。
“看来将军那顿棍子把你打服了,嘿嘿,小子,看你生得这般清秀,早把脾气改一改哪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说着将一套粗布衣服丢在床上,说:“换件衣裳,李管家说了,让你明日跟着伺候将军,将军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等他一走,我关上门,缓慢地挪动身体,先坐在床上休息。
谁知刚坐上去不久,听得咯吱一声,床竟然痛痛快快的散了架。我跌坐在稻草堆里,闻着那臭哄哄的稻草,背上又是一痛,想来伤口因为刚才这一跌又裂开了。
我在草中坐了许久,才慢慢跪起身来,先用法术把稻草烘干,然后脱下衣服,从法器袋子里找出琼华凝露,忍着疼痛反手在后背上滴了一滴,那火辣的疼痛这才减缓了不少。
我吁了口气,收起凝露,将那仆人给我的衣服穿上。那衣服的布料实在太过生硬粗糙,挨着伤处,与肌肤一摩擦,这感觉着实难受。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苦笑一声,现在后背的伤是不妨事了,可是想着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头不禁又痛起来。这个天杀的赵琏,我要怎么才能对付得了呢?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一是屋子里老是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味,吸到身体里令我不住地打喷嚏,二是稻草里的虫子太多了,好不容易睡熟了,又被虫子给咬醒了。如此来来回回地折腾,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谁知天才刚亮,便有人放炮似的敲打我的门,将我搅醒了。
我从草堆里爬起来,身子一动便牵动了后背上的伤口,扯得十分疼痛,虽然滴了凝露,但伤势颇重,还得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痊愈。
我睡眼惺忪地将门打开,迎头便被猛敲了一下脑袋,听得李三恶狠狠地说:“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去将军门口伺候着!”
我按下一肚子的火气,不与他做计较,只用井水抹了一把脸,在催促声中匆匆赶到赵琏的房门口。
谁知冲到房门口一看才发现他卧室的大门是紧闭的,门口三个姑娘有的端着脸盘,有的捧着毛巾正齐整地站在门外等着。那家伙分明还在睡觉!
好呀,叫我们起这么早,他自个儿却睡得和猪似的!
我没见过猪,但沈器说猪是一种比较喜欢吃和睡的动物,吃完了就睡,睡完了再吃……赵琏这时候自己不起床还要旁人候着,和猪有什么区别?
我拿里头的人没有办法,只能站在门口和三个侍女一起等着,等到太阳都升的老高了,大门还不见打开。
我实在有些不耐烦,问身边一个侍女,“这家伙……”想到自己现在是他的手下,连忙改口,“哦不,将军要什么时候才起来?”
侍女摇摇头,轻声说:“那可没准。”
“他不会要睡一天吧?”
“极有可能。”
“那我们就要在这里等他一天么?”
“自然要,否则将军起床了,谁给他洗脸,谁伺候他穿衣?”
“那……那他自己不会洗脸,不会穿衣服么?”
侍女怪异地瞥了我一眼,没有回话,看她的神态似是不屑回话。
我又问另一个侍女,“将军睡这么久,难道不会头晕么?”
侍女摇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将军平时很少在府中休息,一般都住在军营里,他回到府中不是下棋就是睡觉。”
真想不到赵琏平日看上去冷淡无情,威风八面,背后居然是个懒鬼,不由感叹道:“啧啧,真是古怪的人……”
“你说谁古怪?”门里面冷不丁传来声音。
侍女们和我都吓了一跳,想到昨日的那顿打,我的后背便隐隐作疼,顿时有些语无伦次,“没有,没有谁……”
门打开了,赵琏慵懒地披着宽大的白袍子站在门口,阳光直愣愣的射在他脸上,他举起手,用手掌遮挡,一丝阳光从指缝中漏进去,洒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将军醒了,快打热水来,准备给将军洗脸。”
“是!”一个侍女匆忙去准备了。
过了一会儿,赵琏才慢慢放下手来,任阳光漫过整张脸。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说:“好的挺快,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受了七十军棍的人次日便能下床走路了。”
我想了想,说:“小人生来皮糙肉厚,所以恢复的也快。”
“是吗?”他悠悠地转了个话题,“你方才说我什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他‘嗤’了一声,说:“看你这副蠢样子,分明不会撒谎,学那些人做什么?”
说着转头走进屋子里,我也只得跟着走进去。
侍女替他把家常穿的衣服找出来,伺候他穿衣,穿鞋。
穿好衣服后,他见我愣愣的站在一边,伸手指着我,说:“还不来给我梳头。”
我从来没有为别人梳过头,但这家伙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此时的身份偏生又是个随从,也不能直接违抗他的意思,只好拿着梳子走过去。
就在我触到他的发丝的一刻,我忍不住一颤,他的头发真冷!就像是万千冰雪丝一般。常人的头发都是这么冷么?
我笨拙地抓起他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梳着,好在他的头发很顺滑,不怎么打结,但我的手劲道有些大,有两次都扯痛了他。
他微眯着眼睛,慢慢说:“你是想报复昨天那七十棍子吗?”
呸!我哪有那么小心眼,我要是想报复,绝对要把你射成个刺猬!
心里虽然这样想,嘴里也只能说:“不是。”
他懒懒地说:“可知太傅心肠的确很好,连你这种粗鄙的小厮都收了来,换做是我,你在军营里连个火头兵都当不成。”
我忍着气,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他撑着头望着铜镜里的影子,说:“昨天你去给那些人派粮,怎么不见太傅的另一个随从?”
这是在问沈器了,我谨慎地说:“太傅派他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他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太傅的妻子儿女都不在了,老家中唯有一个年近八十的叔叔。”
“是,太傅就是派他去看望老太爷了。”
“太傅这样的纯孝之人,收了你这样的随从也算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时,忽听一个侍女来报,“将军,刘将军求见。”
“不见。”这句话说得很坚决,但看镜子里他的脸似乎没用任何气力。
“将军,刘将军说一定要见你,他有紧急军报。”
“我说了,这几天我要休息,不想见任何人。”
这时听得门外突然传来粗鲁焦急的喊声“将军,刘永知错了!请将军责罚!”
我悄悄往门外一看,只见一个黝黑强壮的男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看那架势不是要把头给磕破就是要把地给磕穿。咦,他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求赵琏帮忙?
见我注意力全被门外的人给吸引了去,赵琏在我手背上用力一敲,不满地说:“好好梳头。”
我只好收回目光继续梳着,过了一会儿,终于勉强给他梳好了。
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模样古怪地说:“你还真是个人才。”
怎么,梳得不对么?
等他站起身来一看,我才发现自己将他的头发全束歪了,而且有一绺头发还没梳上去,贴着右边的太阳穴落下来,一直垂到下颌。
我看见他这副样子想笑却又不敢笑,只好生生憋着。
屋子里忙碌的侍女看到她们的将军这个模样也是一愣,最大的那个侍女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要重新梳吗?”
他拨了拨那一绺散发,说:“算了,反正今日不出去见人。”又不忘回头对我威胁,“下次再梳成这样,小心将那十棍子还给你。”
说罢自己走到脸盆旁从容地洗了脸,洗了手,这才走出大门。
刘将军的脑袋到底没有地那么硬,在地上鼓捣的久了,终于磕的头破血流。
“将军,末将知错了!”
赵琏立在青石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你有什么错,你是相国的亲信,是他派你来协助我的,你便什么错也没有。”
刘永继续磕头如捣蒜,地上满是鲜血,他不住地说:“求将军救我,一旦让相国大人知道我挪用军饷的事,他非杀了我不可!”
我听不懂他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但是看他面如土色,显然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赵琏说:“知道什么结果还要去做?你在我身边也呆了一年了,你都学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又和相国悄悄说了些什么,这些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你把京都当做什么地方了?”
刘永伏在地上,浑身发抖,哭着说:“我再也不敢了……”
赵琏说:“什么不敢,我瞧你胆子大得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知道?天灾连连,民不聊生,居
然还敢做出贪墨之事,是你自己不想要头上的脑袋,可不是相国要杀你。”
“末将知错了!求赵将军看在我在军中也曾立下些许功劳的份上救我一命!”
赵琏斜眼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正月十五以前他们就已经在查这件事,想来这两天就要查到你头上,你自己就是掏出全部家底也要先把窟窿补齐了,然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向相国坦白,再在他面前磕破脑袋,或许还能有命。”
刘永一愣,抬起满是血痕的脸望着他,犹豫着说:“可是……”
赵琏的目光射向他,一字一句地说:“说实话才是最好的出路也是你唯一的出路。”
“是,末将知道了。多谢将军指点!”
刘永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后才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一脸复杂地说:“将军,相国大人他对您……其实……”
赵琏不容他讲完,便说道:“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你不必多说,我与相国自是心照不宣。”
我弄不明白他与这个叫刘永的人在谈论什么,似乎是这个刘永做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求赵琏想办法。瞧刘永对赵琏如此恭敬害怕的态度,想来也是怕被他打棍子吧。看来在这将军府中不小心一点,军棍伺候怕是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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