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笔记

作者:赵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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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风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
      黾勉同心,不宜有怒。
      采葑采菲,无以□□?
      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
      不远伊迩,薄送我畿。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
      宴尔新昏,不我屑矣。
      毋逝我梁,毋发我笱。
      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
      就其浅矣,泳之游之。
      何有何亡,黾勉求之。
      凡民有丧,匍匐求之。
      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
      既阻我德,贾用不售。
      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
      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我有旨蓄,亦以御冬。
      宴尔新昏,以我御穷。
      有洸有溃,既诒我肄。
      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谷风》是《诗经》里面比较著名的一首“弃妇诗”。这首长诗描述了主人公不幸被抛弃的事情,抒发了她悲愤难当的心情。相比前面的男子被弃的诗《江有汜》来看,诗中的主人公处于一种克制、隐忍、理智的态度。她只是控诉自己所受的不公的待遇,虽然悲愤之心溢于言表,却始终没有对背弃她的男子口出恶言。另一方面来看,这个女子显然处于弱势的地位,她只能够通过这种感情的抒发来缓解自己的郁闷,或者通过诗歌的感染来渴望丈夫自省,却无法通过个人的努力来改变什么。
      从语言上面来说,这首诗是相当真挚的,每一句似乎都饱含着血泪;而在艺术手法上面,又是相当精彩的,有高潮有低潮;有直抒胸臆,有回忆渲染,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谷风”或有人说是缓风,或有人说是大风。然而从以阴以雨来看,这阵风显然是在悲伤的境地更加增添了一份凄凉。开头两句八个字,通过一派凄风楚雨的环境描写,刻画渲染了一种凄凉、悲愤、伤感的境地。中国的文人很擅长通过环境描写来渲染气氛,这种手法一直延续到现今的肥皂剧,女主角跟男主角吵架分手,离开家门,往往在街道上面就是一阵倾盆大雨——阴沉、湿凉、寒冷的环境切合孤独、忧伤的心情,给整首诗笼罩出一种深沉的伤感。
      “黾勉同心,不宜有怒。”“德音莫违,及尔同死。”两句,是女子曾经与丈夫的誓言,偕老同心的话犹在耳边,现实却是“采葑采菲,无以□□?”这种现实与过去誓言交替的手法,用强烈的对比表现了现实的不幸。艺术手法上面,往往采用对比的手法进行突出,要让一个地方明亮,就要把它的周围色调变得更加昏暗,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在这段诗里面,就是采用了这种方法,并且这种方法在后面的诗句里面还多处采用。
      除了运用对比的手法,作者还使用了反衬。“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对比起主人公的痛苦,连苦菜吃起来都像甜菜一样。以前本科时候室友是四川人,她们有次吃一种非常辣的饼干,我不肯吃,说太辣。一mm指令外一包兔肉说:“你吃点那个,再吃这个饼干,就只会觉得是甜的。”我依言而行,果然。人是有这种特点的,当用一种更大的刺激来代替一种比较小的刺激的时候,往往会忽略那种小的。“荼”是非常苦的菜,人们用词的时候往往“荼毒”并用,可知它已经可以跟“毒”媲美。主人公因为被抛弃的痛苦远远胜过了苦菜的痛苦,所以吃起来竟然会觉得甘甜,可见女子的痛苦有多大。“泾渭”几句,是女子申辩自己并非才德有失,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不我屑矣”,却又何必执着于自己到底是清浊呢?后两句却是对外物的无动于衷,失恋的人往往对于周围的环境都是木然的,用女子自己的话来说,我连我自己都顾不得了,还管那些外物干什么呢?
      “深浅”一段,其实是女子委婉的描述了自己恳求丈夫不要抛弃自己的那一段痛苦的经历,同“深则厉,浅则揭”一样,前两句是表明了女子的那种为了挽回感情无所不施的勇气和决心,后两句却是表现了她低声下气的那种态度。这种态度和决心,在现在的她自己看来,都羞于对外人道,只是通过一种委婉的笔法写了出来。而这一切,并没有换来丈夫的怜悯与同情,也没有回转丈夫的心意。“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比予于毒”已经写出了两人恩断义绝到什么地步。丈夫视妻子如毒物如寇仇,这是一种怎样的家庭关系。
      最后一段是女子血淋淋的控诉,无论是背心弃义,还是家庭暴力,还是感情的欺骗,金钱的欺诈,都摆上台面来。你不顾往事,不要我了。这一哭,是多么悲惨。只是读到这里,突然替此女不值,这种丈夫,还念他做甚?既然都已经势如寇仇,何必还死缠烂打?人是会变的,爱情也一样,就好像天气会有暖晴也会有谷风。有的时候,渴望的靠近只会让两个人更加遥远,不如重新收拾起心情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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