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之后

　　秦溯突然不拉着我练字冷不丁的还有点不习惯，起个大早吃过早饭，腿脚总不听使唤的要往书房走，这一回是寸巧两回是惯性三回就吓得我赶紧爬床上又睡个回笼觉。

　　起了两次床了秦溯一个影儿也没见着，我更肯定了他不拽着我练字绝壁不是他良心发现大发善心，而是他又开始了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日子，重事缠身根本就顾不上我了。他这一不在，我就很是乐得清净闲散，穿衣束发折扇一开文绉绉气昂昂迈过秦王府寻着胖子上街遛弯去。

　　闲逛这件事，带着青梅是吃喝玩，和着胖子也是吃喝玩，但性子却是截然不同滴，至于是怎么个不同法呢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的好，所以我便很自然的支开青梅让她去蒸荷花酥了。

　　胖子说，这城里有两大巨头，一家曲儿唱得绝好，一家人儿长得绝美，问我先杀去哪一家？我想着，也不能真嫖啊，那可是犯法的，虽然这里是没有这项明文规定，可我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随选了那家唱曲儿的，喝喝酒，听听曲，也是美哉。

　　去碧香园的必经之路上一句清脆的“放肆！”和随之而来的有过之而不及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无耻！放肆！公子我们走，别理他们，我就不信，这光天白日他们还敢劫路不成！”

　　青石板路，柳绿堤旁，一个文秀白皙书生扮相的公子并个伶俐跟班正被几个富家子弟围堵着调戏，刚才一幕正是那跟班护在文秀公子身前扇了准备摸那公子脸的登徒子。

　　我看的直摇头，这一身葱绿水嫩的模样，前微凸后微翘中间小柳水蛇腰哪里是个公子了？只要眼不瞎不青光白内障晚期的都能看出来分明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女扮男装偷跑了出来，还有那跟班的小丫头，倒是给你家小姐找个低调点的衣服穿穿，你是穿个灰麻布的下人装可那手腕上的镯子咱能走点心摘了揣兜里不？还有这一身的脂粉香倒是遮着点啊，还用得着别人看？这不都明摆着告诉别人你们的女儿身身份了，你说这要不调戏你们还调戏谁呢？

　　“臭丫头敢打人？知道你打的是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富家子弟中其中一人上前就去拉拽跟班丫头，挨打的男子抬手拦了一下自己上前一步，摸着被打的半边脸神情享受，“别动，都别动，公子我就喜欢性子野的，野的放得开。”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围了上来，“对对，方兄说得级对！”

　　挨打男不悦的摆手，“散开都散开，别吓了人家小娘子。”说罢他又凑上前一步作揖笑道：“小娘子，何故到此啊？寻亲？可是寻得哪家亲？你看是我们这几个其中的哪个啊？”

　　跟班丫头死死护在自家小姐身前推搡着不让登徒子在靠近，“滚开，你以为你是谁啊？再放肆莫丢了你的狗命！惊了我家公子你们谁也跑不了！”

　　挨打男一把抓住跟班丫头的胳膊不放，“嘿！这丫头我喜欢，这是王城，能要我狗命的可没几个人，这样吧，你家小姐跟了我，你嘛就做个小也好再服侍着你家小姐。公子我英俊倜傥看上你便是你的福气，小娘子，走吧？”

　　啧啧，如此欺霸良家妇女怎能忍！我原计划再看看情况多等个一会儿半刻的再路见不平一声吼来个救美出狼口，还没等我吼一嗓子一边的胖子倒先吼上了，“方堃！你在做什么？”

　　胖子那彪悍魁梧再加着气焰十足冲过人群按着挨打男的肩膀就给提溜到一边，他挡在跟班丫头身前足足将人家俩人儿都整个护在了他宽阔的背榜后。

　　“哟！我当是谁这么大手劲，原来是钱少啊，失礼失礼。”挨打男嬉笑着，“钱少，咱们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啊，这可是我先看上的。”

　　“人都说了不愿意，你还不快滚！”

　　“钱少爷，你以前可没少抢我看上的小娘子，强抢不成这回河里爬上来改英雄救美了？你也得看看你那模样，不看模样你也得看看你那身段，这姑娘巴不得对我投怀呢！是吧，小娘子？”

　　胖子抓住挨打男的衣襟，怒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想找打就快滚！滚！”

　　挨打男被甩了个踉跄，不敢再上前，指着胖子直磨牙，“这事不算完！钱进宝，你等着，咱们走着瞧！我们走！”

　　胖子呵走了登徒子好一个见义勇为，回身却见跟班丫头拥在自己小姐身前往后退了两步神色更是一点不放松戒备的防着他，那架势显然是把他也当做同类人对待。

　　胖子挠着头是解释也不是不解释更不是直愣愣的杵在那一句话也不说，我叹气，你什么也不说人家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赶跑了挨打男准备自己接手，这不是误会更深了？你要是解释一下呢，不管人家信不信反正你自己信你自己是打抱不平拔刀相助就行了。

　　我默默走过去抬手就要拍拍小姐的肩宽慰一下顺便给胖子证个清白，刚抬到半截突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这码子事，要是手下去一拍那就指定说出大天来也解释不清了，随扭转乾坤改而拍拍自己胸口，“咳咳，小蒜苗啊......”

　　此话一出，三人皆惊愕同时转头看我，怎么了？我指指一边青青葱葱葱葱绿绿绿绿嫩嫩的的人开口道：“这一身从头绿到脚的新鲜劲不像蒜苗成精了？”

　　“啪！”跟班丫头一把打掉我指着的手，“你叫谁是小蒜苗呢？”

　　这丫头是母老虎投的胎吧？我投降状，“我错了，我大不敬，不是小蒜苗是蒜苗公子总行了吧？”

　　跟班丫头一个怒目而视作势就要扬手却被后面的小蒜苗拉住了，动不动就扬巴掌这什么毛病？就算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你也不能太虎了吧？还是蒜苗懂事理，可教导也。

　　我往她身边靠了靠，谆谆教导，“小蒜苗啊，这出门在外能多低调就多低调，你穿个全是绿，还不避着点在人群里突兀乍眼真就别怪被人多看两眼盯上，再看你们这变装，啧啧，你是当男人眼瞎呢还是你们自己个散光？”

　　这身材得亏是没怎么完全，这要再过个三四年长大了，那就不是能不能看出来而是遮不遮得住的问题了。

　　“以后走点心，这脂粉香隔着远就闻得见，衣裳也穿个深色的，花枝招展的就是你是个男的长的这么白净文秀不也等着被调戏？还有这脸抹些黑灰，保准没人注意你们。今儿多亏是遇上我这哥哥搭救，不然你们岂不要吃了大亏？快走吧，哪来的回哪去，别当这是好玩的，天下之大什么坏人没有？你们这样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就别出来瞎转了，待到后悔的时候早晚了，走吧走吧。”

　　小蒜苗一拱手还真像那么回事，她道：“多谢公子搭救。”

　　我忙摆着手，“不谢不谢，快回家吧。”

　　目送走了两人，胖子突然道：“这好像是我路见不平，怎么多谢你搭救？”

　　“哎呀，咱俩兄弟分什么清楚？谢谁都一样谢我就是谢你，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没错，可......”胖子点头一脸认真的钻进了套，说时迟那时快猛地又反应过来，“不对啊！弈鸣，我的是你的，你的是你的，我什么也没有了啊？你这什么歪理儿！”

　　“哈哈哈...咱俩谁跟谁！走，青楼听曲半日游，小爷请客，你带银子没？”

　　胖子没好气道，“你请客，我带不带银子有什么关系？”

　　我理直气壮搭着他的肩，“因为我没带啊！”

　　说是叫碧香园其实就是后面有个小院，院里栽着些花花草草，牡丹芍药小杜鹃，供着客官赏花又赏人。

　　上了雅间叫了几个唱曲的，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红黄蓝绿紫一人一个色号往那一堆都能下盘跳棋。

　　琵琶一响嘴一张，一口一个怨君怜，一口一个哭命苦，唱的那叫一个愁肠百转，这个悲啊！

　　没唱完一段呢就被我喊了停赶紧挥手都让她们出去了，再唱一段她们没哭我非得给她们哭一场不可。转头质问胖子，“这也叫唱曲的？整个一哭嫁的。咱已经够悲催了听也得听个欢快小调吧？就算没有欢快小调可那也得找个声似玉石柔情似水的吧？我说胖子你这也不靠谱啊。”

　　胖子摇头，“别看我，我也是第一次来。”

　　一口清酒入喉，“我唱的都比她们好听，要不我给你来两句？”

　　再杯清酒入喉，吧唧吧唧嘴也没啥味儿，就是二锅头兑多了白开水，“算了，明个我弄一辅导班培训她们唱曲得了，我这功底在整个这里闻所未闻见都未见的小曲小词，你再掏钱盖个楼，咱弄个只卖艺不卖身的休闲茶馆赚赚外快，保证红的见血。”

　　胖子琢磨了一下，“这注意不错。”

　　我冷哼一声，“赔本买卖是不错，这里好歹是十个里只有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能在剩下的九个里找找平衡，要是弄个茶馆，十个里十一个是卖艺不卖身的，两天半指定有人给你放火烧了。”

　　又一口酒下肚，不免发出感慨，“这酒比明宴楼兑水兑的还多。”

　　喝着清汤寡水的酒便不由想起秦溯书房里藏着那坛子酒来，也不知道还藏没藏第二坛，赶明儿应该去搜搜，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秦溯也不在，天时地利人和绝佳的机会不能白白放过，俗话说，机会在眼前能不能抓得住是天命，去不去抓那就是人为了。

　　想到此清酒再难入喉，拍着胖子的肩道了句“明儿见！”说罢丢下他飞快闪了人。

　　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往回走，这不脚刚踏进王府大门另一脚还没跟着进来呢就听见院里有人嚷着，“在哪呢？在哪呢？”然后就是秦溯的声音，“那呢！”接着不等我反应过来迎面一团葱绿的影子就向我跑了来，旋风般的到了眼前，“蓁儿见过三兄嫂！”

　　我一个踉跄差点绊个狗吃屎，嫂你妹！你全家三凶少！

　　“三嫂嫂......”小姑娘抬起头顿时愣住了，我看着她端详片刻也愣住了，换了女装头一眼竟没认出来，这一身绿哇，绿的我腿都软了，她叫我啥？三嫂？那秦溯不就是三哥？她不就是秦溯的妹妹？那我的徐徐教导岂不是做个暗套自己给自己套死了？

　　“你，你，你——”她瞪目结舌的指着我。

　　我怀着最后一线生机，不确定的唤了句，“小蒜苗？”

　　小蒜苗重重点头，“多谢三嫂教导。”

　　哎呦喂！我的祖宗哟！我真想回身一头撞死在那石狮子上！秦溯要知道我教给他妹妹如何偷溜变装，别说三凶，八凶都是少的！

　　秦溯疑惑着走过来，“你们见过了？”我垂首肃目，“见，见过了。”

　　小蒜苗则欢喜道：“三哥，我与你说来时被恶徒欺负有人出手搭救，那人就是三嫂嫂。三嫂还教导我——”

　　“咳咳！”我猛地拍上胸口痛咳，秦溯扫了我一眼，我干笑一声，“唾沫噎着了，呵呵......”

　　屏息凝听，听着小蒜苗一句话将我打入死牢。

　　“三嫂还教导蓁儿快些回家，以后莫要偷跑出来，太危险。”

　　唉？我看向她，后者甜甜微笑着，这丫头脑筋转的还真快啊！

　　“你也知道危险？若是遇不上人搭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秦溯冷着脸。

　　“我知错了三哥，我不也是好奇嘛，是什么样的三嫂叫三哥如此藏着不给见。”

　　“这个......”我诺诺的举起小手，“我可以插句嘴吗？妹子，我叫弈鸣，你可以叫我弈鸣哥，弈鸣公子，弈鸣大叔，就是这什么三嫂吧听着怪别扭的。”

　　“我却是要尊你一声三嫂，可你非女子是有些古怪喔，那我叫你小三哥好了，如何？”

　　小三哥？——小就小吧，总比着左一声三嫂右一声嫂嫂的强多了，遂点头，“甚好甚好。”

　　“我还有事，用了午膳有人护送你回宫，莫在偷跑胡闹。”秦溯对着小蒜苗交代，后者乖乖点头，“知道了。”

　　秦溯走后，我也转身开溜，却被小蒜苗手快挽住了胳膊，“你要去哪？”

　　我扯了两下硬是没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苦着张脸，“男女授受不亲，走开点走开点。”

　　“你要是敢跑，我就去告诉三哥是你教我如何偷跑出王宫。”

　　“唉？我什么时候教你偷溜出王宫了？我连王宫几扇门，你家墙多高都不知道怎么教你？我那不过是在你的眼瞎式变装的基础上好心帮你改进。”

　　“改进不就是教导？你说是不是？小三哥？”

　　这小三哥听着怎么比三嫂还别扭！“是是，姑奶奶您说的都对，走吧咱，吃了午饭赶紧哪来的送回哪去！”

　　“不急不急，唉——”小蒜苗看着我哀怨的叹了口气，“自从我那薄命的枝柔嫂嫂病逝后，三哥也不知怎的就喜上了男子，前一阵的那个什么梓颜的也道是绝色倾城，可你？你这样子怎么也不算绝色吧？三哥怎么就钦点你做正妃了？”

　　“我怎么了？”这小丫头还看不上我了？想当年——不是想当年就是半年前我也是十街八街有着名号的女性杀手，大姑娘小媳妇的，街口那早餐摊的大姨我去准比别人多给一根油条。

　　不行！我得让她注意到我这外貌也是十个里出不来一个的。

　　“小蒜苗啊，绝色这两个字嘛那是形容姑娘的，你按在男的头上那就成了二椅子了，再说我怎么就配不上秦溯？就非得姑娘家家的男子配得上？那他干嘛不找个黄花大闺女？再再说我怎么就不好了？我这叫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归结一个字——帅！”

　　嘴快就是坑，说完是过了嘴瘾了，可回过神来一合计，不对啊，这不是明着暗里承认了？这回真是有口也辨不清了哟！

　　“帅在哪？我还真没看出来，就是那胖子都比你强，人家好在还能打过登徒子，你呢？你能打过吗？就会躲在后面耍嘴。”

　　“我没有胖子帅？我——”我缓了一口气，暗道，不能生气，怎么说也是一姑娘，我能和姑娘置气吗？男人嘛最基本的就是绅士风度，和女人计较算什么好汉？关键她是秦溯的妹妹啊！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古人的审美和现代就是有差距，这也不是我能改变的，“姑奶奶，你说谁帅谁就帅，胖子也没娶亲不怕媳妇打，你崇拜就崇拜吧。”

　　“说，你为什么要接近三哥，你有什么目的？”

　　突然小蒜苗换了副嘴脸，冷着声线气势凌人，尤其是她顶在我腰间的一把匕首更是隔着衣服都寒气逼人。

　　“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误伤！天地作证，不是我接近他的，我也不想呆在这的，是他不肯放我走的，我没有目的。”

　　小蒜苗将匕首往前送了一送表示她不相信。

　　我投降状，“我老实交代，我说的是真的，真没目的，顶多就是花他些银子而已。”

　　“噗——”小蒜苗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装不下去了，哈哈哈，你怎这么不禁吓啊！你的表情太好笑了，脸色刷的就变白了，哈哈哈......”笑着笑着还像模像样的学着我投降，“别冲动别误伤！哈哈哈哈哈——”

　　我懵逼了，这特么是炸我？还是玩我？幸好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没把占身还魂秃噜出来，这丫头人前面挺乖巧这背后就是一标准熊孩子啊！眼神到位，手法娴熟，指不定多少人着了她的道了。

　　好不容易挨过午膳送走小蒜苗，我对着马车远走的方向拜了三拜，“老天爷保佑，可别让这姑奶奶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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