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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星垂平野。
大漠上遥遥驶来一辆马车,车上没有车夫,只有一匹老马拖着车厢在大漠上走,一路驶向了万马堂。
◇ ◇ ◇ ◇ ◇ ◇ ◇ ◇
万马堂大堂,长桌上,叶开正在吃早饭,一道剑芒从身后斜插而来,叶开似未发觉。
一把银白的剑鞘格挡下了剑芒,路小佳冲着丁云鹤挑眉,手上微用力推开了对方,朗声笑道:“叶开,你做了什么让丁大公子也学会了背后伤人?”
丁云鹤脸色阴沉,眼中是恨不得杀之后快的盛怒,道:“路小佳,你要挡我的道?”
路小佳稀奇道:“挡道又如何?”
丁云鹤冷冷道:“那就死。”
“死?”路小佳把这个字在嘴里嚼了几下,淡淡道:“江湖上敢在我面前说这个字的可没几人。”
长桌上吃饭的人不少都侧目,叶开吃完最后一口粥,才回答路小佳的问题,道:“不知。”
“不知?”丁云鹤冷笑,剑尖又直指着叶开背后,怒道:“我妹妹跟着你一路来到边城,现在她疯了,你说你不知?”
路小佳的笑容凝固了,他看向叶开。
叶开也似乎凝固了,他慢慢、慢慢地转身,他看着丁云鹤,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问道:“你说什么?”
剑尖又往前了一寸,丁云鹤冷冷道:“我妹妹疯了。”
叶开身形一闪,人已不在大堂。
屋子很暗,阳光被黑色帷幕阻挡,只能悻悻的待在外面。
叶开走了进去,走入了了黑暗……
屋内很静,静的除了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呼吸声很轻,轻的几不可闻,可叶开依然听见,那呼吸声在他进来后,从屋中央退到了屋角。
“我是小叶,”他向角落走了几步,他的手在抖,但他的声音很低很柔,“你——”他突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屋角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尖锐的女声响起,“走!走!走开!!”充满着惊惧。
叶开浑身都僵硬了,心里像是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的往里面吹,他一步步向后退,退到门口,突然转身,用力拉门,冲了出去。
阳光洒在叶开身上,叶开却觉得自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
院子里站着三个人,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他们都听见了丁灵琳充满惧怕的‘走开’,也都想不出,边城删竟然会有人如此心狠手辣把一个妙龄少女硬生生逼疯。
路小佳声音很沉很冷,压抑着愤怒,对着丁云鹤问道:“她怎么回来的?”
丁云鹤之前是怒视着叶开,现在却有些不忍看叶开脸上的表情,道:“一辆马车送回来的。”
路小佳道:“谁送的?”
丁云鹤道:“没人,就是一辆马车。”
路小佳冷笑道:“没有车夫,马车自己来的万马堂?”
叶开突然道:“老马识途。”他盯着丁云鹤问道:“马车呢?”
“马车?”丁云鹤一怔,他只急着看他妹妹,竟没注意马车的去向。
叶开又问道:“谁找你去看的马车?”
丁云鹤道:“公孙断。”
话音落下,叶开、路小佳已经不见踪影。
大漠上,一匹老马在前头慢悠悠的走。
路小佳眼底有不耐,他本来练的就是快剑,性子更是随心所欲,现在却硬逼着自己慢腾腾的跟在它后面。
叶开一路上倒是若有所思,道:“路小佳,你说丁灵琳曾经把自己装在箱子里送到无名居?”
路小佳道:“是。”
叶开问道:“谁送箱子到的无名居?”
路小佳一顿,道:“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了箱子。”
叶开道:“那你怎么知道丁灵琳在箱子里?”
路小佳道:“不知道丁灵琳在箱子里,我只听见了箱子里有呼吸声,所以我很好奇。”
叶开微微一笑,任谁在那个时候都会有好奇心。
路小佳道:“一个上锁的箱子里有呼吸声,怎么想都很有意思。”
叶开一怔,道:“锁?”
路小佳道:“是的,广锁。”他忽然察觉到不对,丁灵琳总不可能自己把自己锁到箱子里,若是从那时开始,就有人想用丁灵琳对付叶开,他看向叶开。
叶开长长吐出一口气,轻松自在的笑了起来,他瞥了眼疑虑的路小佳,笑道:“最少我们知道了那人的目的。”
知道了对方所图,就可以对症下药了。阴谋可怕之处在于,你踏入了陷阱,还不知对方的真正目的。
路小佳也笑了起来,道:“没错。”
◇ ◇ ◇ ◇ ◇ ◇ ◇ ◇
无名居今日没有什么客人,无名居的客人主要都是来自万马堂的马师。而万马堂被戒严,来无名居的人几乎寥寥无几。
叶开他们踏入无名居的时候,萧别离正坐在一张桌子前自饮自酌。
叶开坐在萧别离对面,笑道:“萧老板好兴致。”
萧别离也笑了,道:“酒逢知己饮,叶少侠、路少侠倒是来的刚好。”
路小佳的手摩挲着剑鞘上的纹痕,冷笑道:“可惜我们却不是来喝酒的。”
萧别离惊奇,道:“那二位来无名居是为了什么?”
路小佳道:“为了一匹马。”
“马?”萧别离皱眉,迟疑问道:“无名居那匹老马?”
路小佳道:“是。”
萧别离道:“那匹马,怎么了?”
路小佳道:“那马今早去了万马堂。”
萧别离一顿,道:“万马堂?”
路小佳道:“那匹马今早独自去了万马堂。”
萧别离叹了口气。
路小佳冷道:“你没什么想说的?”
萧别离摇摇头,给自己斟了杯葡萄酒,道:“萧某不知那匹马怎么会去万马堂,也不知道两位的来意,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路小佳沉下脸,想要杀人。
叶开突然道:“沿着这条街往西走,街角倒数第五间是一家炒货点,店老板姓张,他家卖的炒货不错,路小佳,你可以去试试。”
路小佳盯着叶开看了一会,道:“好。”他走了。
萧别离给叶开倒了杯酒,叶开笑了笑,道:“萧老板的故事,今天可以讲一讲吗?”
萧别离道:“还不到时候。”
叶开道:“那何时才是时候。”
萧别离道:“大仇得报。”
叶开淡淡问道:“何日才大仇得报?”
萧别离盯着酒樽,缓缓道:“也许不会有这天。”杀马空群灭万马堂不难,杀掉当日参与围剿的所有武林人士也不难,难的是,‘正道’不灭,中原武林就容不下斑衣教,斑衣教的仇就永远没有结束的那天。
叶开道:“萧老板活的太清醒。”
萧别离饮下酒,淡淡道:“叶少侠又比萧某好几分?”他看叶开的眼神忽然充满了怜悯,“那面墙迟早会倒,叶少侠离那么近,只会粉身碎骨。”
叶开道:“可惜,叶某不算个君子,也学不来君子的做法。”
萧别离沉默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的确不知那匹老马是怎么去的万马堂。”
叶开道:“我信。”
萧别离动容,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谁才是幕后之人。”
叶开点头。
萧别离道:“可是你却来找我喝酒。”
叶开道:“因为我想知道丁灵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别离又一次陷入沉默。
叶开接着道:“那天路小佳发现了丁灵琳在箱子里却没有起疑心,思来想去,只有是丁灵琳表现的太过自然,瞒过了路小佳。”
萧别离听着。
叶开道:“丁灵琳被人绑架,却在能救她之人面前毫无求助之态,为什么呢?”
萧别离在看他的手。
叶开道:“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不能,二是她不愿。”他对萧别离微微一笑,道:“我想,丁姑娘绝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萧别离叹了口气,他发觉自己在今日叹气的次数格外的多——叶开实在是太过聪明了,聪明到他舍不得杀他。他道:“丁姑娘以为是她自己愿意进的箱子。”
叶开肯定道:“这是斑衣教的武功。”
萧别离点头,道:“这是我教的勾魂摄心大法。”
勾魂摄心,这个名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别离上了小楼,大厅就叶开一个人坐着饮酒。
没多久,一个人坐在叶开对面。
叶开正玩着酒杯,抬眼看了眼对面之人,道:“翠浓姑娘。”
翠浓嫣然一笑,道:“叶少侠总算来了。”
叶开淡淡道:“翠浓姑娘若是想要我来无名居,无需费这么大工夫。”
翠浓道:“我知道叶少侠怪我,可是我只是想最后劝一劝叶少侠。”
叶开道:“翠浓姑娘劝人的手段,让人不敢恭维。”
翠浓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叶少侠是「小李飞刀」的传人,我一点也不想与叶少侠为敌,会用这个法子,实属无奈。”
叶开一笑,眼底有着讥诮,他倒酒。
翠浓道:“叶少侠明明可以名满江湖,人人称羡。”
叶开淡淡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渴望名满江湖。”
翠浓道:“可是没人会抗拒成功的滋味。”
叶开道:“万马堂暗探的身份,比无名居舞女可耀眼成功的多。”
翠浓叹了口气,黯然道:“叶少侠,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杀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开道:“不知道。”
翠浓笑了,道:“叶少侠,你在说万马堂暗探和无名居舞女的时候,是同样的口气。”她盯着叶开的眼睛,道:“在你心里,这两个身份都是相同的,没有高贵低贱。”
叶开没有否认。
翠浓微笑着,语气中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感伤,道:“我在无名居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你一个这样的人。”
一个人,若是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他是什么职业重要吗?不论他做什么,都没有人有资格看轻他。
叶开静了会,道:“那是因为你没见我师父。”
翠浓点头,道:“是了,能教出你这样的人,你师父一定也是个大英雄。”
叶开摇头,眼里出现了孤寂之色,道:“他自己常说他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人。”
翠浓忽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叶开,我真不想杀你。”她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令行禁止才可以御下,说第二遍不过是她心里在犹豫,她犹豫了很久,才道:“你知道我绝不会让傅红雪杀义父,我绝不能让任何人杀义父!”
义父?叶开看着翠浓,不说话。
翠浓闭上眼,她想起她母亲被处决,想起年幼的马芳铃躲在被子里哭泣,想起马空群的信任,想到她第一次登台的屈辱,想到无名居那些买醉的男人,想到万马堂那些马师鄙夷的眼神,她挣扎了许久,语速很快的说道:“你快回去吧!回万马堂!丁灵琳会出事!!”说完她倒在桌上,呼吸急促。她本不应该说,但是私心让她不得不说。只有这一次,她在心底发誓,只有这一次,她在心底发誓,就当是还了叶开上次放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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