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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场决斗真美。
在紫金山上所缺乏的惊艳之感在紫禁得到了圆满。
这个念头冒出的一刹那,阳春便感到头脑一阵发昏,重新获得清明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视角和所处的地点都发生了变化,她明明应该是在行走在黎明的京城街道上的,然而此刻她却仰视着上方的横梁。
有一些眼熟。
她坐起身,手向旁边一探,立刻摸到了熟悉的材质,正是她许久不见的宝刀!阳春心中顿时且惊且喜,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看见了正在打坐练功的封寒。
说来也奇怪,先前二人因些许误会分离数年后重逢她尚能克制情绪,如今不过是数月光阴,她却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热流,眼中少见地泛起了湿润,不由唤道:“师父。”
封寒立刻睁开了眼睛,站起身走到她身侧,皱眉道:“是谁伤了你?”
他毕竟不知晓徒儿梦中奇遇,只当她是因生死之斗心生疲惫,心头怒起,观他神色,似是只要阳春报出名字他便要上天入地地为她复仇。
万幸阳春虽身处异世亦对此地的迷局念念不忘,每日时常将疑点过个三四遍,不至于忘却。她听得封寒这般问,亦是进入了办公事的状态,肃然地将自己是如何拆穿了楚威、刺客是如何出现的、楚威最后的留言如实地告知了封寒。
“师父可曾听过叫‘胡天’的人?”阳春问道。
“未曾。”封寒答得飞快,他本就不是陆小凤那样朋友遍天下的人,能被他记住的大都是江湖上的强者,而这之中绝没有“胡天”这个名字,“你确定这是个人名吗?”
阳春摇了摇头,谁都不能保证楚威最后的思绪是清晰的,他很可能只是挑出了某件或某几件事物中印象最深的部分,然而带“胡”带“天”的事物那么多,谁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呢。
等等,印象最深的部分……
阳春脑中灵光一闪,当初她刚刚经历了怒蛟帮的纷争、又见到了楚威的悲惨遭遇,心中热血翻滚固然可贵,却失了冷静。然而她梦中游历一番,插手了几件大案,渐渐找回了暂时被遗忘的侦探思维,这案子虽然难查,却并非全无联想的空间。
楚威既然拼死想把这信息传递出来,他说的自然不会是只有自己知道的暗语。他这几年一直在朝廷,他所接触到的都是朝中的官员,这个“胡天”会不会是某位朝廷高官的名字呢?
若想要知道朝堂上的事,封寒并不是适合的询问人选,她还是早日回去请教徐然吧。
“师父。”
“嗯?”封寒看着她,目光中有询问之意。
“之前师父说,若是我忙完了公务,便同我一道回去,不知这话还算不算数?”阳春问道,她眼中有一点点的紧张,似乎很怕封寒甩给她一句“此一时彼一时”,尽管他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自然算数。”封寒干脆地说道。
“那师父。”阳春笑道,“我们准备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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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本地的马捕头交代了一些事情的始末,阳春骑着他友情赞助的良骏奔出了这座发生了太多风雨的城池,在城门外与已经等候了她一会儿的封寒会合。
“你赶时间吗?”封寒问她。
阳春摇了摇头,道:“马捕头方才同我说,徐大人那里的事好像已经解决了,让我不必太急。”
封寒听后点头道:“那便好,你身体刚刚恢复,不宜太过操劳。”
阳春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愿意同独孤一鹤往来了,她在这个关心峨眉、关心弟子的老人身上看见了一点点封寒的影子,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引起她足够的好感。
想到独孤一鹤,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留给她的招数。
按道理说人对于一个梦的记忆是有限的,然而也许是因为这个梦太不平凡了,不要说梦里的人,哪怕是梦中发生的那些事中的细节,比如说叶孤城剑上的花纹、公孙兰脚下红鞋子的样式……当然也包括那张丝绢上的文字。
更何况在峨眉山上独孤一鹤也没有少给过她关于这套招数的指点。
她一直想着这套功法,在梦中世界时她尚不觉得,然而在归来后许多方面她却又有了新的想法,有的地方茅塞顿开,而有的地方又产生了新的困惑。她钻研着、苦思着这些困惑,却始终不得解答,是以当他们在一处田边休息的时候,阳春严肃地对封寒说道:“师父,我在梦中瞧见了一套刀法。”
她其实拿不准该叫这招式刀法还是剑法,但这并不是重点问题。
封寒听见她的话并没有立刻嗤之以鼻,他亦是市井中长大的,自小奇闻怪谈也没有少听过,只是忽然听徒弟这么说感到有趣,便退后了两步,为阳春留下了施展的空间后说道,“既然如此,你便使来看看。”
江湖人少有达到先天的,是以许多人常会对这些高人多加揣测,认为武功到了封寒这样的程度,已经重境界胜过重技法,刀法再精妙也难免带匠气,是不值得重视的。然而却不知这般判断需要因时、因人而异。宗师所创的技法往往是宗师智慧的体现,可说是有窥一斑而知全豹的作用。
独孤一鹤也许没有到宗师的境界,但他的武功也绝不是庸庸之辈能效仿、评判的。
阳春拔出了刀,沉下了心,屏气凝神刺出一刀。
封寒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只需一招便能看出这套刀法的特殊精妙之处,寻常人大都会杜绝似刀还似剑的似是而非,然而这套刀法却大胆地反其道而行之,将“气势”与“灵动”结合得紧密无比,将武学中最朴实、最重要的“速”与“力”兼顾,不可说不精妙。
“很有趣。”他说道。
阳春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她感到自己的心情有些像是大学时光中将自己喜欢的影片推荐给室友得到了肯定一样,哪怕对方对她所安利的东西的热忱还不到她自己的五分之一。
之后封寒依照自己的经验找出了这套刀法中的几处凝滞之处,为阳春提出了一些建议,这些建议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但也足够给阳春许许多多的启发。
当他的手握着阳春的手臂,感受她挥刃的角度时,阳春恍惚间感到他们又回到了过往的时光。他对小小的阳春提出的那些可笑、幼稚的困惑从来没有厌烦,对她的反驳也不会恼怒,总是认认真真地和她一起讨论、一起去寻找真正的答案。
然而那段时光是无法追回的,此刻不过是间或的余音罢了。
阳春以为封寒在同自己一起进城后就会分道扬镳地去拜访厉若海,却没想到他伴着她一路回到了公门口。
徐然早早就等着她回来了,他正想上前打招呼,却在看见封寒时顿住了脚步,面上一派肃然。
阳春估计他已经被吓到脚软加面瘫了。
封寒眼中的冷芒飞快地在徐然身上扫了一遍,而后才不发一言地离去。
等他离开很远后,徐然才送出了这口气,“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不要带那么可怕的家伙回来吗?他是谁啊?”不等阳春回答,徐然又摆着手说道,“算了算了,你可不要告诉我,知道得越多完蛋得越快。”
他飞快地骂了句粗话,快步进了府衙。
阳春正想要跟着进去,却被平时一直跟着自己查案的小差役拦下,他们衙门里规矩少,平时也不在乎这些小节,“杨姐,那个人不会是你的……”他比了个心照不宣的神色。
阳春忽然想起那些个一男一女一起去某个地方一定会被当成一对的设定,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烦乱,那一点点的喜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别乱说哦。”她说道,“江湖人发火可吓人了。”
那个提问的小差役吐了吐舌头,缩到了一边,为阳春让出了道路。
阳春踏入衙门之中,徐然正在里面等她。
“现在可以解释了吧。”她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然苦笑一声,道:“是逍遥门主莫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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