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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辰,幽幽来迟
康一一出生是在草长莺飞的三月,阴历三月初九,据康夫人所说,那天正好天气晴朗,微风和煦,用过朝饭康老爷便领着她在院中转悠,那日院中的花还没如今多姿多彩,种类也不太齐全,但是亏得数量多,也算是百花齐放,格外漂亮!
走着走着,从墙外飘进了一张巴掌大小的纸人,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看模样应是美丽动人的嫦娥,康老爷拾起递给了康夫人。
“这应该是昨日荣府太奶奶高寿请的戏班子留下来的,瞅着这模样,估计演的是嫦娥奔月吧!”
康夫人在手里把玩着这片纸人,越看越觉得漂亮,轻轻的把它贴在了自个儿的肚子上,柔声开口。
“娃娃啊,娃娃,不论你是男是女,都照着这嫦娥姐姐的面相长,以后定是个顶顶漂亮的孩子!”
康老爷见状,不由轻笑。
“你当咱家孩子是神童啊,这长成啥样怎能是她能做主的呢?”
康夫人瞥了一眼,默不作声,和你这般墨守成规之人呆在一起,估摸着这孩子以后也是个呆的。
康一一生下来时分量也是足足的,这小孩子见风就长,不到一月,康一一就基本上张开了,粉嫩嫩的小脸蛋,那双大眼尤其漂亮,平时也不见她对什么感兴趣,抓周的时候也是乱扫一通,最后把一盒胭脂给掀翻了,抱着花枝招展的胭脂盒哼哧哼哧的爬进了康夫人的怀里。
自那时起,康一一对颜色鲜艳,服饰华丽耀眼之物就没甚抵抗力,并且随着年龄的增大有愈来愈甚的趋势。
康老爷和康夫人也曾问过自家闺女,为何如此喜欢这些华丽物什?
康家小姐彼时刚好攥了孔雀翎,坐在地上玩的不亦乐乎,听着爹娘的问话,揉揉小鼻子,俏生生的开口。
“我这般样貌之人自是要靓丽耀眼之物才能匹配的。”
这一句话把康老爷和康夫人给堵得说不出话来了,瞧着坐在地上的胖姑娘,康夫人忍俊不禁,真不知这般性子是从何培养而来的,莫不是在肚中就已形成了的?
于是每年康一一的生辰之日,别的不多,尽是一些红红绿绿的花花草草,富贵雍容的服绸配饰,以及金闪闪黄灿灿的簪子,街上的人都知道这康府小姐的癖好,于是她每年生辰都寻着自家最有色彩的送来了。
康一一这天势必打扮的红红火火,像个小太阳,走到哪儿亮到哪儿!
当然,在她五岁生辰的这天也不会例外。
康府早在前几日就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张罗了,康夫人实际上并不希望自家闺女的生辰大办,但是拗不过康一一小朋友平日积攒的人气,还不用康夫人自个儿提起,只要一上街,街坊邻居都会亲切问道。
“康夫人,府里小姐生辰快到了吧,我家的礼物可都准备好了,那可是顶顶闪耀的!”
康夫人只得一一回答,回到家中是越想越好笑,这丫头,出生才五个年头竟比她的爹娘还受欢迎。
快到生辰的前几日,康一一以往都是要牵着红杏在全景城满大街的服绸庄四处转悠的,以便找到最靓丽最耀眼的服饰,最后做好新衣裳,只待生辰当天隆重地穿上。
然而康家小姐今日的这个生辰却于往年有些变化,直到生辰的前一天,康一一还窝在自个儿的闺房,时不时的踱来踱去,神色紧张又欢喜,背着一双小手,那模样十分滑稽。
绸庄的老板还都有些惊奇,早早地就备好了店里最漂亮的绸缎,怎地就是不见这胖娃娃来呢?
康老爷也时不时的躲在窗沿,观察自个儿闺女的动向,这着实有些不寻常啊!
康夫人听着康老爷的絮絮叨叨,手中给康一一赶制的百鸟齐鸣的碎百褶裙也快完工了,一边做着收尾工作一边淡淡说道。
“你哪里知道你闺女的心思,她如今可就期盼着一件事了,你可别招惹她。”
听完自家娘子的劝告,康老爷总有些愤愤不平,却也只得听着,毕竟这几天闺女那张脸,那神色可真是千变万化,自个儿是不敢去招惹的,不然大生辰的鼻涕眼泪一块儿来了,那多丢人!
红杏乖乖的坐在小姐房内的板凳上,拄着脑袋被来来回回晃悠的康一一给转昏了,揉了揉自个儿的小脑袋,红杏开口问道。
“小姐,你怎么了,你不是最想过生辰了吗,怎地这几日这般急躁?”
康一一皱着秀眉,终于停了下来,爬上板凳,眨着亮闪闪的眼睛,对着红杏问道。
“红杏,你说这徽闲明日会来吗?要是来的话,那他该是什么时辰到了?”
红杏听完自家小姐的问话,露齿一笑。
“小姐,你原是担心这个啊,你放心,像徽闲大师那般人,自是会守信的,明日肯定会来的,至于时辰,这从十一寺到全景城,寻常人要半天左右,只这徽闲大师,该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到了的。”
听完红杏这番安慰,康一一焦躁的小心情终于得到了些许舒缓,眉头舒展,想到明日徽闲便要下山了,不由又是喜从中来。
第二日,天刚亮,康府门口便有人来提着礼物一一拜访,即使是这般早,康一一今日也起了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和自家爹爹站在门口迎客,只要瞧见远处来了客人,康一一就显得格外兴奋,伸长了脖子去看,待走近了,又不免有些失望。
阿虎站在自家小姐的身后,看到康一一这幅模样,不由好笑,凑过去轻声安慰道。
“小姐,你莫急,徽闲大师自是会到的。”
然而等到天已大亮,客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康老爷和康一一要进去陪客了,却还是见不到徽闲的踪影。
康一一随着康老爷进了府,又转头看了看那条客人来往的大街,仍然是没有那道风流的身姿。
坐在席上,康一一不免有些气愤,耷拉着小脑袋木木的坐在小板凳上,不言不语,客人们也不介意,毕竟和这么一个小娃娃也聊不上天,多半是送了礼物就和康老爷讨论着文学之事去了。
阿虎拉着红杏一脸无奈的看着失神的自家小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徽闲大师整天在十一寺寻诊问药,哪里有时间来参加小姐的生辰呢,想那诺言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独独那康夫人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瞧着自家闺女,穿的如此喜庆,却神色恹恹。
不知不觉,这宴席就快到了傍晚。
春满楼的白掌柜是下午来的,瞅见这不开心的小丫头,摸着白胡子,不由调侃道。
“哟,今儿这小寿星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啊?”
康一一抬眼看看大肚子,白胡子的掌柜,抬手作了个揖,低低说道。
“白爷爷,谢谢您来我的生辰!”
白掌柜看看这无精打采,却还记得礼数的小丫头,又笑了笑。
“丫头啊,这生辰啊,一年才一次,哪能因为一些别的事就不开心了,听爷爷的话啊,高高兴兴的比啥都好!”
听得这话,康一一思索良久,半晌抬头一笑,乐呵呵的开口。
“白爷爷,你说的对,您先玩着,我去拿些东西。”
白掌柜也乐呵呵,点点头。
“去吧,丫头!”
康夫人一路看着自家闺女奔向闺房的身影,想了想徽闲大师和闺女做的约定,不由笑开了,低低说道。
“这傻丫头!”
康一一一路飞奔到自个儿的闺房,从绣枕下掏出了那把熟悉的金玉扇,一口气跑到院中,把那金玉扇狠狠地扔到了地上,还用一双小脚使劲儿踩了踩。
随后又不忍心了,撅了撅嘴,蹲下身来,拾起那把金玉扇,泪珠子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哽哽咽咽的喃喃道。
“徽闲,骗子,自是答应了我的,怎地这般不守信?”哭着哭着就一屁股墩坐在了灰扑扑的地上,伸开两只胖胖的小短腿,张开小嘴,仰着脸就开始大哭,一边哭一边抹,还一边絮絮叨叨。
“明明。。。约。。约好了的,前。。前几日爹爹。。找我要。。奖励,我就。。没。。没给,呜,你今日倒好,骗子,呜,真是个大骗子!”
康一一正仰着脸哭的起兴时,张开的小嘴巴里落了一颗不明之物,康一一一时气不顺,裹在嘴里,下意识地咬了咬,刹时停止哭泣,咦,甜的?
抬头看去,明晃晃的修眉凤眼,一身绛紫色长袍,满头银丝随意披散着,微勾嘴角,眸中含笑,嗓音阴柔宠溺。
“胖娃娃,可是哭好了?”
突如其来的这天人之姿让康一一缓不过神来,盯着那道风流别致的身姿,康一一揉揉大眼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印子,痴痴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徽闲瞧着这娃娃这番可怜相,不由也有些心疼,轻柔一笑,一把抱起坐在地上,全身灰扑扑的康一一,替她整理了下衣摆,又刮了刮那颗熏染欲滴的小泪珠,看着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微微展颜,幽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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