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下山来

　　已然入了夏，刘家庄的小娃儿时常组着队去桃花河旁玩水去，虽说回来后免不了一顿揍，不过到底挨不住爱玩水的性子，一逮着空隙就往河畔旁跑去。不过河水依旧是凉的，下水一刹那，仍觉得有些冻人。

　　李玉娘已经去了七八日了，还不见着人回来。刘有才每日都是在自家院子里用饭，鲜少去老宅子里用饭。是以，苗兔儿也是好些日子没看见刘有才了。自家院子附近的草，都被苗兔儿割的差不多了，苗兔儿如今每日都要备上好多草，能够吃上几日的，有的也给晒干了，每日晒上一些，留着冬日备用。

　　也不知是不是苗兔儿的错觉，只觉得母兔的兔子大了些。

　　苗兔儿背着背篓，想着家中的兔子，顺道地去菜园子瞧瞧，想着等刘有文回来时，一道儿挑水浇菜。这事儿是刘有文强烈要求的，还道他是家中的男丁，体力活怎好留给媳妇一个弱女子干，刘有文虽然说得豪气万丈的，不过每回挑了水，这肩膀都不是自己的，酸胀微肿。

　　苗兔儿也是摸到些刘有文的小心思，每回干了重活后，都会做上一顿好吃的，替刘有文捏捏肩，烧一锅热水，泡脚泡澡去去乏。小日子倒是不争不吵地，过得极顺遂。就是刘有喜这个单身汉，看得也是隐隐地有些羡慕，若是当初换了自己，会如何？

　　苗兔儿前几日在山上发现了一片竹林，想着等入了冬，上山去挖笋儿，说不得一个冬天的菜就靠着那竹笋了。在山里，可是一年四季都是吃笋的，酸笋笋干鲜笋。

　　“女子行的端做得正，才能得人尊重！你一介寡妇，刘家庄的都不曾半点儿亏待你，反而你那两三亩地，都是村里人每年帮你收拾的，做人，且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苗兔儿的菜园正对着武婆婆家的院子，还刚走进，就听到武婆婆字正腔圆地训斥着一个女子。

　　“武婆婆，我真不争不闹，我就想有人能给我养老送终，我这是怕了！我不想跟你一样，老了，让村里人都怕了！”

　　死一般的静寂。

　　苗兔儿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就是在自家院子里，都能听见八卦，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在山上那会儿，不过是十来户人家，都是沾亲带故的，人都吃不饱，哪儿还有心情闹腾的。得了闲的就想着去开荒，来年能种粮！

　　所以，一听到有八卦，苗兔儿的心都是痒痒的，这在山上可是不曾有的。这山下的事儿也忒多了些，八卦遍地开花。

　　苗兔儿好想看看武婆婆的脸色，这女子可真是胆大，这不是明摆着桶了武婆婆的伤心处吗！苗兔儿有那么一瞬间挺心疼武婆婆的。

　　“谁家的！你倒是说说，若是一个有担当的，你这样下去可就要瞧出来，若是被人瞧见了，怕是只有桃花河里，这一出路的！刘家庄，这是让你守寡的，若是不肯守着，自有媒婆上门的，凡事不强求，你又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的！”武婆婆好言相劝，年轻的女子，应也是一个寡妇。年纪轻轻的守了寡的寡妇！

　　苗兔儿好像，知道了啥！

　　迷糊见，菜刀掉在了石头上，咚——

　　她要被自己蠢哭了……

　　“是谁在那儿！”尖锐的女声，“武婆婆，你现在满意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而来。苗兔儿抬头看着眼前俩人，武婆婆步履艰难，好似比前几日见着的更老了些，精神头不济。苗兔儿有些心疼地冲着武婆婆笑了笑，笑容干净，带着几分讨好。

　　武婆婆只是愣了愣，就收起了一脸无奈。

　　“你是谁！”女子的声音有些尖锐，有些不满苗兔儿为何出现在这里，上下打量着苗兔儿，这么个瘦小、畏畏缩缩的妇人，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啥时候，刘家庄有了这么一个人！

　　苗兔儿捡起已经掉落在泥地上的菜刀，吹了吹沾上的土，目不斜视。她真的是有些生气了！

　　“我是谁关你屁事！这是我家的菜园子，我在我家的地头上，你走开些！若是伤着磕着，可别赖上我家！我家相公，可是不会要那么个现成的东西！”自打被谷氏骂上门后，刘有文可是总结了不少“说话之道”与苗兔儿探讨，与人对骂，要“快准狠”，先声夺人！

　　“你你你！！果真是听见了，你就是刘府的二媳妇？我劝你可别乱说，若是丢人了，怕也是丢你们刘府的脸面！这浸猪笼的，可不是只有女的！”那女子似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刘府三子，倒是与苗兔儿前几日听到的，重合了。

　　不过是因为当时的声音柔弱，而近日所听到的，却是有些尖锐，难怪一时没想起来。

　　妙儿，名如其人，虽说年纪轻轻地守了寡，但是一看就是没做过啥活计的，若是放在村中，也算得上俏媳妇。不过却是比不得李玉娘，李玉娘也不过二十出头，恰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虽说五官不够精致，却也是极有气质的，可不是普通的村妇能比得上的。

　　苗兔儿仔细打量着妙儿，微眯着眼睛，有些替李玉娘抱不平。秀才家的姑娘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守了寡的村妇？

　　“你不够格！进刘府，远不够！”苗兔儿也懒得与她废话，只是与武婆婆点点头，就走开了。

　　苗兔儿不知她走后，武婆婆将妙寡妇一顿训斥。第二日，武婆婆就进了刘府，当着妙儿的面儿，进了刘府，寻了邱氏，一处儿说话。说来，武婆婆与邱氏的关系并不差，邱氏也是早年丧父，只是比武婆婆幸运，生了一个得用的儿子。

　　武婆婆一直用了晚饭才离了刘府。

　　妙儿摸着肚子，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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