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

　　窗外寒风飒飒，窗内灯火如豆。
　　三笙坚持身体好转，执意要下床吃饭。半夏与苍术规劝不得，只好看着他将自己裹成了一蚕茧，才勉强同意。
　　三笙端坐在桌边，只觉腰上酸痛好过了些。再看桌上吃食，样子虽不精美，味道是极香的，钻到鼻子里，食欲大振。
　　半夏坐到三笙桌边，也不由咂舌道：“苍术的手艺不错啊。”
　　苍术从外面走进来，身上还裹着凉意，闻言，笑道：“哪比得上你，来打下手竟能把屋子给烧起来。”
　　半夏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不反驳。
　　三笙打量着半夏，却未见怪异。此时，长空一个跳跃投到了三笙腿上，一个劲儿的呜呜着，尾巴也无精打采地摇着，却是将头紧紧埋在了前爪里。
　　三笙浅浅一笑，道：“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想去挪开长空的爪子。长空支吾了一声，并未反抗。倒是半夏变了脸。
　　只见长空额上秃秃的，更是衬得那眼睛油亮。
　　三笙偏过头，肩膀轻耸，好容易转了头过来，眼波流转，鬓角微汗，道：“这是，被火烧了？”
　　长空蔫蔫地唤了一声，又把头埋进了爪子里。
　　半夏红晕满颊，支吾片刻没出声。
　　三笙抿着嘴，用手轻搔着长空的下巴，缓缓道：“没事，这样，很清凉。”
　　苍术大笑起来，半夏眼神儿乱飞，硬是没敢看向三笙。

　　吃饭时，只因三笙穿的实在多，行为不便，亏得有半夏帮衬着，方勉勉吃完了一顿。苍术看着他二人默契，眼神一动。
　　吃完饭，半夏吵着收拾，苍术便也放了手，由得她去。
　　三笙抱起长空，走到屋外消食。
　　皓月当空，灯火憧憧。却见苍术一人独坐廊前，月光清凉。
　　三笙走到苍术身边，长空约莫困了，眼皮耷拉着。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苍术略偏头，目光炯炯：“救妖皇。”字字铿锵。
　　三笙点头，长身玉立：“我们也与你同行。”
　　苍术吃惊，站起身道：“我是明日便走的，你身体还未好……”
　　三笙轻轻摇头：“她耐不住。”
　　苍术哑言。面前之人清癯瘦削，眉目含笑。
　　“我知道了。”苍术颔首，劝道：“那今晚你便早点睡。”
　　三笙眉峰微拢：“今日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偷眼瞄瞄友人，面上坚定。三笙无奈地转身，往房内走去。
　　身后，苍术无话，愣自出神。

　　一觉无梦，不知天晓。
　　半夏睁开眼，屋外淫雨相浇，竟是打搅了早上的好心情。她伸了个懒腰，顿觉神清气爽。用木簪将长发挽起，便缓缓出了门。
　　半夏走到三笙房门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便径自打开了门，却见床铺整齐，已无人影。
　　鼻间清香阵阵，半夏循着，便看到三笙坐在桌边，眼带笑意。长空趴在他腿上，鼻翼抽动，早是饿惨了的样子。
　　半夏坐了下来，桌上放着三木碗，皆是用完整的榕树根雕成，顺着木纹，明暗相间。碗内清淡白粥，饭粒饱满，仍冒着朦胧白气。半夏眼前一亮，直直盯着白粥，问道：“苍术呢？”
　　三笙执了双筷子递与半夏，道：“他昨晚便走了。”
　　半夏拿过了筷子，尝了一口，那粥入口爽滑，甜而不腻，是上品。长空也凑到桌边，扑哧扑哧地舔了起来。
　　三笙笑意盈盈，支着腮看着两人。
　　雨声滴答，此刻静好。
　　半夏停了筷子，咂吧了几下嘴，倏地感到不对劲。
　　“那这粥是？”
　　半夏杏目圆瞪，听得三笙接过了话，道：“是我做的。”
　　见半夏仍是一副未缓神的模样，三笙只觉得好笑，继续道：“以前有一旧人成天在我耳边嘟囔美食，我便学了厨艺堵了她嘴。”
　　半夏怔忪，心中不知为何苦苦发涩。她忙转移话题道：“苍术怎么如此匆忙就走了？也不告知一声。”
　　三笙眼神一黯，随即自如说：“他是只身去救妖皇了。约莫是怕连累上我们，才昨晚不告而别。”
　　半夏面有薄怒：“他忒自信了，就如此愿逞英雄？”
　　三笙执着长空的前爪，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款款道：“他抛下我们，又不是不许我们去追他。”
　　本以为半夏会应和，哪知半夏脸上迟疑，道：“可你身子还未好…”
　　三笙去了脸色血色，劫了半夏的话，怒说：“又不是药罐子，恁的不能动了？你个个嫌我扯后腿，直说便是，我又不是那死皮烂打的，自会离去。何必次次都拿这个当借口？”说完，三笙微喘，眼圈微红，转过了身去。
　　半夏是真慌了，从未见过三笙如此说话。小心点了点三笙的背，恍神道：“是我说话不好，你别恼，我们去追他可好？”
　　只听得长空低声咆哮，见得三笙长发微动。半夏更是慌神，绕过了桌子，腆着脸道：“依你的话，你别…”
　　半夏尾音戛然而止，三笙止不住嘴角颤动，一副想笑不能笑的样子；长空也是欢快地甩着尾巴。
　　半夏一下子拉长了脸，环抱着双臂，自下而上冷冷看着他们，只看得那一人一狗额上冷汗涔涔。
　　“很开心？”
　　“额。”三笙收敛了笑，斟酌着语句，正想开口时，却见半夏头也不回，直直走出房间。
　　三笙自知这次玩笑开大了，无奈地揉了揉长空脑袋，幽幽叹了口长气，抬脚跟了上去。

　　阴雨终歇，日头暂露。
　　在床上又躺了两天，待等到双脚重新踏上地面后，三笙只觉得腰酸背痛。
　　三笙走出房门，半夏抱着长空坐在廊上，一脚曲着，另一脚有一点没一点地敲着地面。
　　见到三笙面色红润，半夏脸稍霁，只手一撑，站到了三笙面前，对着他侧首道：“似乎外界很不安定，妖界连连败战，却依旧死扛着。”
　　三笙眉头紧蹙：“没有苍术的消息？”
　　半夏迟疑了会儿，仍是摇了摇头。
　　三笙将半夏手中不住扭着身子的长空接了过去，顺了顺它下巴上的毛，道：“事不宜迟。先去救妖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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