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之谈

　　宿醉，烦人的体验。
　　早上，强势的生物钟将张旅从睡梦中拖出，张旅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来，闭着眼睛穿上运动鞋，然后摸到阳台洗刷。
　　今天早上的宿舍意外地安静，倒是远在西门的运动场传来阵阵喧哗。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跟他有关系的特别的日子？张旅把牙刷叼在嘴里皱着眉吃力地回想，可惜无果。
　　机械地刷着牙，回想起昨晚的酒，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下次不喝了，张旅这么决定着。
　　“请XX领导致辞……”
　　当校园的喇叭带着这穿透力十足的播报音闯进张旅的耳朵时，张旅才想起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而刚才的喧哗想必就是开学典礼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标志了。
　　糟糕。张旅将嘴里的泡沫吐掉，扯下毛巾匆匆洗了个脸就带上门冲了出去。
　　当张旅赶到的时候那个两分钟的发言已经结束，正好是某领导宣布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张旅往班级的方向看了看，考勤员已经不在附近转悠，班主任也不知溜达到哪里去了。于是，他老神在在地站到队伍后面。
　　人，多；声音，吵——张旅抬手敲了两把头以拯救被酒精虐杀的神经。
　　冼一星不知什么时候挤到张旅旁边，他扯着嗓子对张旅说着什么，但张旅除了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到他在讲什么。张旅皱眉，将耳朵附过去，继而摇摇头，表示听不到。
　　冼一星会意，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用笔在上面“唰唰”地写了几个字，撕下写了字的纸递到张旅面前。
　　看了上面的内容，张旅摇摇头。
　　冼一星张了张嘴，似乎意识到不可能让声音传到张旅耳边，又收回那张纸，再次写上字。
　　不待张旅拒绝，他手握成拳直接将那张纸锤到张旅胸口的位置，（张旅接住飘落的纸），接着又用那只手比了比自己胸口的位置。
　　“好吧，我去。” 张旅抬起头对着他说。
　　听不到，但看到张旅的反应，冼一星笑了，并带着笑跟张旅挥挥手才转身离开。
　　打开手里的纸条，张旅无奈地抿了抿嘴——聚会的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
　　分班前的狂欢？呵。
　　整整一个学期，张旅与班里的人的交流少之又少，遑论深交。对于张旅来说，去参加这样的聚会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况且，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开学典礼过后，张旅回宿舍补了个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摸出口袋里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条看了看，张旅爬起来，穿上外套。
　　不过是一个晚上罢了，而一个晚上也不过几个小时罢了，也不是无法忍受。待张旅从这个想法中回过神来过来，他已经站在纸上注明的包厢的门前。
　　推开门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音乐立即扑面而来。进去的时候只有几个人注意到，冼一星正握着麦唱得浑然忘我。张旅寻了个角落，坐下去。
　　思绪如奔腾的野马，一旦脱缰就不可收，以至于直到冼一星扑过来揽到张旅的肩膀张旅才发觉冼一星早已结束他的演唱。冼一星看起来很高兴，不由自主地，张旅也随他轻轻地笑起来。也许是张旅不经常笑，乍一笑看起来就显得可亲近了不少，几个几乎没与张旅说过话的同学都和他开起玩笑，甚至推攘着要让他唱上一首。张旅不习惯这样的热闹，他的表情僵在脸上，笑在不知不觉间就没了。张旅无心败坏他们的兴致，但事实是张旅僵直在原地的行为就足以让气氛有瞬间的冷却。
　　这时候，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唧唧歪歪的，让老娘来！”就伸手过来抢了话筒。气氛活跃开来。
　　张旅坐回原位。冼一星打了个哈哈，朝张旅走来。张旅冲他笑了笑，摆手让他玩自己的去。冼一星无奈转身。
　　音乐声依然震耳欲聋，偶然出现的轻音乐的让人心中一阵轻松。火热的气氛忽然平息下来，《My Love》的伴奏在耳边响起，悦耳的男音在音乐中缠绕升华。张旅不懂音乐，只是当大家都静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唱歌的人。
　　一首歌很快完结，另一段音乐响起。张旅低下头去，任他们歇斯底里。确实是歇斯底里——一个女生本来笑着和伙伴一起号着“我舍不得”，号着号着就蹲下去将脸埋进臂弯里哭了。
　　张旅无法理解唱歌唱到半途落泪的行为，更无法理解他看着那个女孩哭泣的背影竟会想到了叶楚，一个从不愿意在他面前落泪的女孩。
　　他和叶楚……想到古镇之后就没再与他联系的叶楚，张旅想，他们这算不算完了？
　　没等张旅想出个结果，哭泣的女孩突然站起来，一把抹掉脸上的脸，又接着吼。
　　“……我舍不得，可是时间回不去了……”
　　当听到这句歌词的时候，张旅的胸口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那一瞬间张旅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胸口溜走。
　　张旅仓皇地从包厢里出来，掏出手机直接拨了叶楚的号码。
　　叶楚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张旅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喂？”叶楚再次问道。
　　“我……叶楚，” 张旅叫道。
　　“嗯，怎么了？有事吗？”叶楚平静地问道，张旅却在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冷淡。
　　不由地，张旅开口道：“叶楚，对不起。”
　　虽然张旅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道歉。
　　话筒彼端久久无语，半晌，叶楚叹了口气，声音中除了平静似乎不包含其他情绪。
　　张旅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丛恐慌，不同以往任何他经历过的感受。
　　“你有无数的机会跟我说清楚，但是从古镇那时候开始直到昨天，你都没再跟我说过一个字。”叶楚叹了口气。
　　“我曾经见过你哭，在画室的时候，”叶楚淡淡地开口道，“除此之外，关于你的事情，甚至你的情绪，我和其他人一样一无所知。后来我想，怎么办呢，被你排除在外。”
　　“张旅的心是一个坚不可摧的笼子，空去进得去，人却进不去。”叶楚说，“张旅，够了。”
　　……
　　那一天晚上，张旅终于体验了一回肖蔚所说的“心里下了一场雨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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