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惊鸿

作者: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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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释俘虏中奸计终感苦恋甘屈膝1


      深夜,漓州城外的军营里,矗立于营地中央的龙旗在晚风中猎猎飘扬着,几队巡夜的士兵井然有序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这个军营的气氛显得宁静而又肃穆。

      诛灭血影天尊后,玄冰本欲送少安到驻于临番县外的朝廷军营中养伤,但少安坚持不愿给俊风增加负担,她只得托人送去书函说明情况,随后便携少安踏上了归途。

      俊风得信后不禁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替朝廷大军扫除了障碍,可他,却连当面谢他们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还让少安带着伤自行离去,这让他心里很是不安,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放下军务再去追赶他们,因此只得暂且抛开这重心事,在杜正清的协助下全力应敌。

      失去了血影天尊这个杀手锏,薛军再无可恃,俊风又把通过细作查得的薛敬德纵容血影天尊残害自己的士兵,甚至还把知情的手下杀人灭口一事公诸于众,大大打击了薛军的士气。

      此后,薛军节节败退,一路溃逃入漓州城中,而朝廷大军与陆续赶来勤王的各路人马已在城外分驻一方,对他们形成了四面合围之势,薛军虽仍在负隅顽抗,但胜负之局显然已不可逆转,最终的败亡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此刻,军营的主帅大帐里,与部下议完后续行动计划的俊风略感疲惫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向床榻前走去。忽然,帐外隐隐传来了一阵刀剑相交之声,他遽然一惊,快步而出扬声道:“庞宏,出什么事了?”

      正说话间,交战声已以出奇快的速度消失无踪。“启禀林将军,我们抓到一个闯营的奸细!”卫兵队长庞宏率众手下扭着个双手被绑的黑衣汉子走了过来。

      “哦,是什么人?”俊风应声而前,只见那俘虏低着头,容颜被凌乱的长发遮住,看不大清楚。

      他刚想开口询问,冷不防一团带血的唾沫迎面飞来,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眉心。

      “林俊风,你这个狗娘养的畜生,老子今天杀不了你,变成厉鬼也要来找你索命!”那汉子挣扎着嘶声吼道。

      “大胆贼人,竟敢对我们将军无礼!”

      庞宏大怒欲打,却被俊风一把拉住:“忘了军纪吗?不许虐待俘虏!”

      “可他……”

      “行了,你们先退下吧。此人我自会处理!”

      庞宏颇不甘心地瞪了那汉子一眼,俯首称是后率众手下退去。直到他们走远,俊风才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沫,艰涩地低声道出了四个字:“黑豹,是你!”

      黑衣汉子仰头甩开乱发,看面貌,果是黑豹不假。如今的他,较之先前明显消瘦了很多,脸色带着几许久病不愈般的苍白,血丝遍布的双眼却仍是倔强地圆睁着,向俊风射去了一抹怨愤的冷光。

      “你……”俊风心情复杂地拧了拧眉,“这是何苦?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该想想娟娟……”

      “亏你还有脸提娟娟!”黑豹冷笑地啐了一声,“她是那样信任你,几乎把你当作了另一个哥哥,可你呢,却利用了她!利用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孩子,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对不起,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俊风痛苦地咬着唇,无言以对地垂下了头。

      想起每次去黑豹家时,娟娟总是扬起笑脸蹭上来叫他“俊风哥哥”,他的心便痛如万刃相加。其实,即使没有黑豹的当面质问,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从不曾有一刻逃开过这种揪心愧疚的煎熬。

      黑豹定定地注视了他片刻,忽地叹了口气,目中寒意渐去:“我虽是识人不明,但至少有一点没看错,你疼爱娟娟,是真心的,否则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以你我眼下的处境,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

      这突如其来的冷静和理智倒叫俊风一怔,不及回神,黑豹已沉声续道,“你我本是各为其主,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如今惟有一事相求,待我死后,替我照顾娟娟,可以吗?”

      对方凄恻的语气让俊风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他沉默着,没有立即答话。

      “我好歹也曾把你当兄弟看,难道……你连这点最后的请求都不愿意答应我?”黑豹神情一黯,身子无力地晃了晃,忽然毫无征兆地向一旁倒去。

      俊风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搀扶,无意中触到一片湿热,低头看时,竟是满手的鲜血!惊呼声中,他一把扯开了黑豹的衣衫,霎时间,对方腹部一处血肉模糊,早已化脓溃烂的刀口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还不是拜你所赐!”黑豹虚弱地苦笑道,“因为机关图泄密之事,主人给了我一刀,却又……不干脆点让我死,就这么把我半死不活地扔在囚室里……过了十多天,他见我命硬,还死不了,居然派我来行刺你!他明知这里守卫森严,似我这般模样,哪有得手的可能?他摆明了就是……就是要折磨我!”

      “这个狼心狗肺的老贼!”怒斥一声,俊风立即把黑豹扶入帐中安置在榻上,随后匆匆从行囊中翻出了一瓶金创药、一卷白布和一把匕首。

      “伤口附近的腐肉不清理不行,你忍着点!”他拔出匕首在烛火上灼烧了片刻,旋即干脆利落地剜向对方伤处。

      “唔……”黑豹痛得哆嗦了一下,额上冷汗滚滚而下。幸亏俊风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便把腐肉割尽,紧接着撒上药粉,又细细密密地把伤口包扎了起来,忙完这一切后,他自己也已是汗流浃背了。

      过了好一会儿,金创药的止痛作用生了效,缓过一口气的黑豹终于说出话来:“你……你又何必救我?伤好了,将来还不是要挨那断头一刀……”

      “其实你可以不死!”俊风恻然地看着他,“你知道吗?现在我们军中就有很多你过去的兄弟,皇上承诺过他们,只要真心改过,戴罪立功,就能获得重生的机会。既然薛老贼根本不把你们当人看,你又何苦再替他卖命?好好为娟娟想想吧,我纵能照顾她,但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你这个哥哥……”

      黑豹的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抹异光,稍一迟疑后,他苦涩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想带着娟娟远走高飞,去过太太平平的日子吗?可是……早在跟着主人以前,我就犯过好几起灭门的案子,似我这般满手血腥之人,天下虽大,哪里又有我的容身之处?”

      仿佛当头挨了一棒,俊风蓦然愣住。的确,那几起案子,并不是受到薛敬德的指使或是胁迫犯下的,被杀的几十口人中,固然有□□娟娟的衣冠禽兽,但也有他们无辜的家人,甚至……还有老人和孩子。照这种情形,朝廷有可能饶恕他吗?

      其实他知道,那样残忍的手段不值得原谅,但如果没有了哥哥,可怜的娟娟该怎么办?

      见俊风眉头紧蹙,双手狠狠地攥紧,显是内心正苦苦挣扎着,黑豹自嘲地撇了撇嘴角道:“你也不必为难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你答应照顾娟娟,我也就……”

      “如果你能够活下来,是不是真的愿意带娟娟远走高飞,不再为薛敬德卖命了?”俊风忽然开口插话,语声微微颤抖。

      “没错!”黑豹不解地抬头,“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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