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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第十六章
5 玮玮回到新淦老家见识了农村
格重见过赛兰姑姑后在长基家又住了一天,坐上火车去江西。到了樟树镇下了车,在车站的餐馆里并没有找到大伯刘熙荣,两人坐了汽车到荷埠镇,一打听刘家庄,许多人给予指点,还问找谁家。格重听爸爸讲起过,荷埠镇上有不少人从刘家庄出去人落脚在那里。她们两人走到村里打听刘熙荣的家,被人指点到村边的一所楼房,照着楼房走去并问:“请问,刘熙荣家是在这里吗?”格重问着,见院里几个孩子穿得脏兮兮的,瞪着眼望着她们不说话。一个年纪较大的妇女走过来,从楼上下来的一位老婆婆也赶来问:“你们找谁?”“妈,她们找熙荣。”这时格重和玮玮两人看到楼的上端不知是挂着的还是贴着的《光荣人家》的牌匾。红色早已褪变。老婆婆狐疑地看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从城里来的找熙荣,老大的不高兴。格重叫:“伯婆婆,我是刘长庚的女儿叫格重。”老婆婆的眼睛使劲地睁开了,有些浑浊的眼睛死盯着格重,嘴里说着,“长庚的女儿,长庚的女儿,我要好好看看。”她扶着格重看,让玮玮以为她在扳着格重看了又看,“和小时候不大一样了,来看看。”她腿脚利索地带她们上了楼。“我这里有你们的照片。”她指镜框里的一张照片,格重胖乎乎的和爸爸妈妈的一张相片,颜色已经泛黄。玮玮也看到了一张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的照片,里面没有玮玮,她刚想开口说话,伯婆婆问:“她是谁?”“她是大姑妈的孩子叫玮玮。”“大姑妈?哦,菊英啊,是菊英的孩子。”玮玮笑着叫:“伯外婆”,老婆婆拉起玮玮的手,一手指着照片说:“告诉我,你是里面的哪一个啊?”“伯外婆,这张照片上没有我。这张照片是爸爸妈妈刚到南京照的。上面的玉玉姐还没有一岁。我在南京生的,叫玮玮。”“玮玮,玮玮”,老婆婆重复着。“我妈叫刘赛竹,不叫菊英。”老婆婆笑了,“你妈叫菊英喽,后来上了洋学堂起了个大名。”玮玮这才知道妈妈有一个很俗很俗的小名。“伯外婆,这张照片你还挂着?”“挂着怎么啦?这些可是我亲侄子,侄女的照片。他们在外边做事,我想他们就看看。”老婆婆不解地说。玮玮没敢往下说,爸爸穿的是当时国民党军队的中校服装,只是没戴帽子。妈妈抱着玉玉,身旁站着琪琪;爸爸搂着璞璞,身旁站着鹿鹿哥。见爸爸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按理说这张照片要在城里挂着早已被砸被烧了,至少也得藏起来。乡下不讲这些,好在没见到青天白日的徽章,照片长年见光泛黄,国民党军队的服装看得不很清楚。“玮玮,告诉我,你爸你妈怎么样了?”“爸爸一天忙着工作,妈妈也一天上班,他们还好。”“我早就晓得李一萌有出息。”“伯外婆,你记性真好,还记得我爸爸的名字”,玮玮怕把格重冷淡了,“伯外婆,你还记得长庚舅舅?”“记得啊,他是你外公的大儿子,还是他把你外公送回老家安葬的,给立了块碑呐。格重,你爸想要个男孩,给你起了个男孩的名字。现在有没有弟弟?”“没有。”镜框里还有张照片,穿着四个兜的解放军服装立在上面,玮玮问:“伯外婆,这个是谁?”格重说:“这是小叔叔。”玮玮端详这位小舅舅,从未见过面。“长春还好吧!”格重说:“他在成都,很少到重庆来。听爸说他已经当营长了。”玮玮问:“他是在这里参军的?”“不是”,格重在答,“在重庆参军的,听说还是你爸爸给帮的忙。”老婆婆说:“原先要开飞机的。”玮玮不解地看着她们,“他可是在你家挂着光荣匾呐?”“长春这孩子算好啊,他参了军不忘伯妈,算是从我这里走出去的。一年还要寄回些钱来,我真没有白疼他。”一提到钱,玮玮想起来,“伯外婆,我妈让我给你带了五十块钱。”老婆婆说:“你们能回老家看看我已经很高兴了,还带钱来。”玮玮从裤子里掏进去使劲在内裤外撕开一块布,拿出了钱交给伯外婆。老婆婆摸着钱说:“我听说你家遭了难,我也想不出法子来帮着你家。这阵子,你爸你妈好了些还惦记伯妈。唉,碰上菊英算我有福气。你妈在南京时要接我去,熙荣不同意呀,他的这堆孩子让我给看着呢。”“伯婆婆,院里的孩子都是你家的?”格重问。“出嫁了三个,有两个在地里干活。除你伯妈外,院里的属孙辈和重孙辈了。”“我那伯妈呢?”“哦,熙荣的堂客啊,楼下那个就是。”格重明白了,那个称伯婆婆的为妈的人显得较老的妇人就是。“伯婆婆,我们去认认她。”老婆婆把五十块钱塞在一个地方才跟着下楼。过了一段时间,闻讯赶来的堂妹妹回来。老婆婆的女儿,孙子,外孙子女都到这里集中,哇里哇那好多人拥着好多人在讲话,让格重和玮玮真不敢相信。那些年长的管她们叫妹妹,而差不多年纪的叫她们姑妈姨妈。先回来的二姐瘦瘦的、高高的,显得很老。再回来的是三姐粗壮大方脸,还有个子矮矮的大姐也来了,除了各姐姐的丈夫,还有他们的孩子和孙子,凭着老婆婆来介绍该叫什么,辈分也由她来分。那个胖胖的小孙子叫她们姑婆婆,姨婆婆,她们才二十来岁,辈分高得竟当了祖母辈,一时还真不适应,不知道该怎么来对付。玮玮说:“伯外婆,来了这么些人,我们也没带东西,是不是拿些钱去买鱼买肉来”,没等玮玮说完老婆婆截住了她的话,“玮玮,你不用管,熙荣的这些女儿会安排的。”人一多,大家见过面后东一堆,西一堆地围坐在院里,孩子们不分辈份在院里跑来跑去地闹。熙荣的堂客抿着嘴地乐,坐在院子里和老婆婆陪着格重和玮玮说话,那几个回来的姐妹忙碌着。格重和玮玮看着都是熙荣的直系亲属,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也记不住,她们把最重要的哥哥姐姐记住了。那些自成一堆的人在聊着,不时了望她们。她们有张小桌子,其它地方只有小条凳和小凳子,有的连凳子也没有。
没注意过了多长时间,灶房里飘出鱼香和肉香的味道。他们向邻居借了小桌和凳子各围成一个小圈,于是既不是午饭,也不是晚饭在院子里吃起来。老婆婆的三个女儿,两个孙子和一个儿媳妇和格重,玮玮挤茬茬围在一张桌旁吃饭。大姐笑吟吟地说:“不晓得合不合你们的味口啊。”玮玮通情达理地说:“很好,很好,这盘腊肉比我妈做得还好吃。”老婆婆笑了。格重从小吃惯了正娴的抄菜,口味比较挑剔,后来工作也将就凑合,这时早已饿了,“这米饭比城里的要香些。”老婆婆说:“好吃,你们就多吃些。”大姐夹了一筷子腊肉放进玮玮的碗里。二姐说:“我妈有件棉袄是大姑妈给的料子,舍不得穿,到现在大概还是新的。”老婆婆说:“你别老惦记着你妈这件衣服。她是舍不得穿,留做纪念的。你妈当年也漂亮过风光过的。”熙荣的堂客讲:“菊英姐当年还去过我们村子。村里的人都夸她长得好,出手大方。”她讲话时以一种非常尊敬的口吻在说。玮玮通过与长基舅舅的接触和伯外婆的说话对妈妈更有了了解,这些人全以极尊重的口气谈及妈。三姐说:“土改那阵,还不因为这件衣服惹的祸。”老婆婆说:“不关衣服的事,主要是房子闹的。不晓得谁给使了坏,工作队要把我们定成富农,说是连地主也没盖上楼房。我不服,找到土改工作组,我家没土地没雇工,凭什么要被划为富农?这房子是由我们住着的,盖房子是你们爷爷给盖的,房契上写着你爷爷的名字,倘若他回来或者他的孩子们回来,我们就得把房子还给他,我们连房子也住不上,连当个贫农也没得资格,还能当上富农。后来工作组把熙荣叫回来问了情况,把房契交给工作组,晓得了你们伯爷爷仁昌一辈子给人打短工,没有土地,只在山脚下挖出几分地来,依这几分地定了个贫农。”歇了一会儿,“格重,玮玮,你别看走起路来吱吱嘎嘎地响,那几根柱子是你爷爷用桐油泡浸过的,泡好后又刷上一层,等干了又刷一层,可结实着呢。你爷爷说,海上的大船整天泡在海水里不腐不朽就靠的船外边这几层桐油漆。快五十年了柱子还结实着呢。”看老婆婆说到房子时那份自豪和充满了感情,格重问:“那件衣服怎么惹了祸?”“你伯妈结婚时穿过来的,只穿了一次后收了起来。也是的,拖着孩子,烟熏火燎要烧饭,煮猪食,喂鸭子,能穿什么好衣服么!她一直舍不得,土改时有人检举说她偷了族长家的东西,因为全村的人,只有族长才配穿这种衣服,闹得她不敢出门。后来土改工作组派了人到她娘家村里去调查才了解这种衣料是在她未过门前小姑子给的礼品。有人认为我家穷,不配穿件好衣服,不能住楼,可也不想想,我有个阔弟弟,有阔侄女,有阔亲戚,光眼馋瞎猜不行。”看老婆婆得意的表情大家都笑了。“还有,就你爸爸的长相把全村的男人给比下去了,没人敢叫板的,这可是天生的。”格重问:“伯婆婆,是不是村里就我爷爷出去了,他们嫉妒!”“那可不是。村里出去的人多了,族长的弟弟在南昌当什么教授,还有别人出去做事,也寄过款子回来。有不少人到荷埠镇,樟树镇住下了。我家穷是穷,城里的亲戚还是回来的哟!”要用玮玮的眼光来看这件事,城里的亲戚来了高兴归高兴,也要破财的,光红烧肉要炖上一大锅,鱼也得烧上一盆。凡是沾亲的要过来看看,实际上要在这里吃饭的,还要听听新鲜事。在村里,不管谁家的亲戚从城里来了脸上是光彩的,不仅左邻右舍在远处指指点点,偶然也找事情过来打个招呼然后再走掉,这成了村里的惯例。
格重和玮玮在伯婆婆家住下了,第二天早上被叫醒。格重一看表已经早上八点多了。天阴着,她坐起来,农村四周安安静静,其实夜间的狗叫,清晨的鸡啼两人全没听见。累了,睡得太沉。玮玮记得三个姐姐邀请她们过去玩玩,她揉了揉眼睛问:“伯婆婆,三个姐姐住得离这里近吗?”“远倒是不很远,有的有十几里地,有一个在你舅妈娘家的村里。”伯婆婆拿着抹布在擦镜框,“你想去啊!她们家可招待不起你们。顶多杀只鸡,抄个鸡蛋,还有一群娃娃围着看着你们吃饭。”玮玮听了这话说:“我没想去,只是姐姐老远来看我们,没给她们带什么东西觉得欠缺点什么。”“没关系,她们晓得你们是来看伯婆的,看爷爷的。今天你们去看爷爷,再向祖宗拜祭。”格重说:“我爸说,让我替他在爷爷坟前磕上三个头。”伯婆笑了,“玮玮,你妈没说?”“我妈没说。我来老家她高兴得很,只说来的不是时候,要在橘子收的时候,吃得管够。”“你们洗洗脸,你伯妈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伯婆,你走得动?”“走得动,得慢慢走。清明节上坟也是得去的。”玮玮小声和格重嘀咕,“还祭祖啊?怎么个祭法?这里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格重说:“没见过?那你应当去看看,去玩玩。”伯婆转过脸来问:“你们说什么呢?”玮玮说:“城里扫四旧,拜祭祖宗算封建迷信。”“唔,没有祖宗哪有我们?没有爷爷哪有你们!城里人不追根寻源,乡下可不兴这样,让人笑话。”格重碰了碰玮玮。玮玮本来生性随和,不明事理她是要问的,仅仅想弄明白而已,并不坚持已见。她们下了楼梳洗完毕,伯妈问她们想不想吃饭,格重摇摇头,玮玮问有什么吃的,伯妈说有红苕。格重一听红苕来了精神也要一个。热热的红苕在她们两人的手上翻来翻去,进不了口,让它散散热。伯妈挎了个篮子,上面盖上一层蓝布,手里还拿了一个短把镢头。玮玮吃了红苕从伯妈手里拿过镢头问:“伯妈,这是干什么用的?”玮玮应当叫大舅妈,现在全随格重的称呼。“把你爷爷和大爷爷坟头上的草锄掉。”“用手拔不行吗?”“小棵可以,大棵不行,得用镢头给它锄掉。”玮玮想:哪有草是拔不动的?她们走了一段看见了稀稀拉拉的坟头。伯妈带着她们到了一座坟头,坟旁长有一株高大的松树,坟前有个一人来高的石碑,中间写着:先父刘仁易之墓。右上是生辰和死亡日期,靠左下落款:菊英,长庚,赛兰,长基,长治,长春立。还有一行小字,民国二十八年己卯岁腊月十二日立。玮玮问:“伯婆,菊英就是我妈。”“是你妈,她是打头的。”格重帮着伯妈把竹篮子里的东西摆好,玮玮在拔草。伯婆说:“玮玮,你先过来给你外公磕头,拜完了再拔草。”“妈,没得纸卖,我到庙里要了几根香来。”“行,将就吧。我看东边的坟头也没买烧纸。这年头,能烧香也行了。”玮玮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格重随后也磕了三个头并说:“爷爷,这是我替爸爸给你磕头的。爸爸派我来看你,他没时间来。”伯婆在伯妈的扶持下也在地上跪下磕了三个头说:“易兄弟,死者为大啦。你的孙女,外孙女来看你啦。”伯妈搀扶着伯婆到另一个坟前,祭品随之挪了过去,伯婆费力地跪下,格重和玮玮跟在伯婆后面也磕了三个头,不知伯婆嘴里嘟囔着什么。祭品又挪到另外两个小坟堆,伯婆说:“这是祖公公,祖婆婆。”照例也都磕了三个头,磕完才拔草。伯婆靠在树旁休息。有的草使劲也拔不动,有的荆棘无从下手。伯妈拿着的短镢头一手提起蔓延的草,找到草生长的方向,手一拉顺着方向砍断,把草拉到一旁,又省劲还能除掉一大片。锄了草后她们在坟头里转了一圈。然后伯婆带她们去村中的祠堂,在祖宗的牌位下燃了几柱香也磕了几个头之后把她们带回家。村中有人观看,路上也有人问城里来的女青年的身份。伯婆乐意和他们聊天并告诉他们这两个女青年可以进祠堂拜祖宗的身份。伯妈把祭品装在篮子里带回去说:“不能糟蹋东西。”伯妈对伯婆说了声“我先回去”。格重和玮玮等着伯婆和村里人谈话,格重小声说:“伯婆昨天给大姐,二姐,三姐的钱了。”“我没看见。”“你没注意?她们一个个上了楼,又一个个下了楼,高高兴兴带着孩子和丈夫一起和我们道别,还说让我们去他们家玩。”“我以为伯婆和孙女们说些悄悄话。”“悄悄话也说,我想大概每家给了十块钱。”“反正也是妈给伯外婆的,随她怎么安排,至多够一个人的生活费,买上十来斤猪肉。他们也带来鱼,鸡,鸭和鸭蛋。”“乡下猪肉便宜。我那个学校靠近农村,十块钱够一家半年的油盐酱醋的开销。你看他们多喜欢。”“我没想这么多。我没想到家里的哥哥姐姐会这么多,什么也没带,空手来,让伯妈、伯婆做了那么些菜,觉得还欠点什么似的。”伯婆满面笑容走过来说:“走,格重,玮玮,我们回家去。”
中午休息后伯妈带她们去了橘林。伯妈说:“你们初夏来好了,橘树开花时,小白花香着呢;初冬时来也好,树上由绿变黄的橘子挂满枝头”,“伯妈,能随便吃?”玮玮问。“收橘子时可以随便吃,吃也吃不多的。为了换钱,好橘子谁也舍不得吃的。”她们看了橘林,挂了不少绿色的橘子,有的树枝垂到地面,也长着绿色的橘子。格重在乡下呆过,觉得没什么意思,完成了爸爸嘱托,要看爷爷的任务,想走。玮玮怕伯婆为她们忙碌也同意走。伯妈要带她们看看全村。格重认为农村都一个样子,去祠堂已经转了半个村子,不愿意去了。她们回到家里,格重对伯婆说了,伯婆说:“乡下没城里好,也没城里干净,你们住不惯的。你们回家跟你们的爸妈说,让他们给长春写封信,让长春回来一趟,伯婆想看看他和他的儿子。”“伯婆,长春叔的孩子太小,怕来不了。”“他不能和你们一样吗?”“可能上了小学吧,没人带着怕是不行的。”格重在同伯婆讲,玮玮只能听着,她不了解小舅舅的情况,也没听说小舅舅已经结婚生子了。伯婆愣着呆了好一阵才说:“长春不愿意见我了?”“不会的,伯婆。我告诉过你,他当了营长。我们住在重庆离他不很远,他也没到重庆来。小婶婶从重庆调到成都也没再来过。”“你小婶婶什么样子?”伯婆关心地问。“什么样子,我讲不出来。跟我妈差不多高,比我妈要黑。听爸爸说她手很巧,在纺织厂当过模范,报纸上还登过她的名字和照片。我见过她,不过我也好久没再见了。”“长春看上的人肯定错不了。”伯婆嘴上说,心里想:长春可坑坏了村上的那位姑娘,一直等他,到二十三岁(虚岁)才出嫁。伯婆见过世面的,没有挽留格重和玮玮,倒是伯妈愿意她们再住几天,一方面可以听到亲戚的情况;另一方面,只有这时她的婆婆才大方,杀鸡,杀鸭,买肉买鱼改善家庭伙食,而且女儿们可以乘此回来聚一聚,孙子孙女们才能解解馋。她真情地挽留她们。格重说:“这次认得老家了,以后还会回来的。”伯婆相信地点着头。
伯婆让孙子陪她们上路。伯妈准备的东西格重一样也不带,说是得去好几个地方,带了东西太累赘,最后伯婆放了两个鸭蛋在各自的书包里。玮玮见伯婆的手布满皱纹而且干枯,用颤抖的手撩起衣襟擦着干涩眼眶的泪水说:“格重告诉你爸,玮玮告诉你妈,说伯妈想他们,有机会回老家看看。”玮玮不敢看伯外婆,低头答应着。
当格重和玮玮再次乘了火车,格重要在南昌下车去看她的小姨,玮玮也随着跟去。玮玮在南昌仅住了一天感觉非常不适应。无论是长沙的舅舅还是伯外婆对她们两人持的态度差不多,或许伯外婆和伯舅妈更偏疼玮玮些。玮玮皮肤黑,眼睛凹进,加上有钢丝卷的头发有点异国人的样子招人注意和喜欢;更主要的伯外婆对侄女的感情比别的孩子要深一些,伯舅妈记住了小姑子对自己的情谊,常说除了个子、身材外,玮玮没有一点菊英的影子。而在格重的小姨家,对格重相当重视,问长问短,由于对玮玮不熟悉,仅知到她来处没有别的话说,无形中让玮玮觉得对她冷淡,她像个小跟包似的浑身不自在。第二天玮玮去辞行,格重的小姨及小姨夫没有挽留。他们要工作分不出神来照顾不认得的人。格重同他们说隔几天要到潮州去看叔外公。玮玮决定北上去杭州,经上海去北京。
玮玮朝北去,玉玉回家了。她到学校看了看,那帮坚持革命的各个战斗队在联合中组成了两大派别互相叫战。原先玉玉所属的战斗队见玉玉回来让她马上占领学校的广播室。新组建的队伍没有给玉玉留下当干部的位置。尽管玉玉熟悉广播室,无奈对立派别已经吃住在里面,两派寻隙闹事,争夺广播室,相互各占领一小段时间,而后对方乘机把玉玉她们撵了出来。在广播的读稿子中没有说理的成分,净是些漫骂:砸烂。。。打碎。。。打翻在地。。。之类的词汇,好没意思。再之后为抢学校的公章大打出手。玉玉不愿意参加这类打骂的活动,对那块木疙瘩象征学校权利的事情毫无兴趣。她没在学校住几天回家说:“妈,我还出去串联。”“怎么不在学校里呆着呢?”“乱哄哄的。宿舍里也是你出我进,半夜不得安宁,还不如出去看看。”“行啊。”“这次不和同学去了。带上那个蒋凤喈不如带上小妹。”赛竹喜出望外,“真的!”“小妹在家没事,我想这次不跑远,去趟成都,重庆看看大舅舅,小舅舅。”赛竹为了小妹认真地准备起来,带上换洗衣服和好多吃的 ,玉玉看了把准备的东西精简一半还嫌多,“妈,带上这么大的包不好挤车的 。最好随身背上个书包就行。”赛竹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表示,玉玉能带小妹跑一趟,让小妹见见世面,对玉玉提出的其它意见都能迁就、接受。赛竹给小妹换了件新的蓝格红花灯心绒罩衣上路。小妹也因为自己能出远门兴奋不已,尤其要去看曾经带过自己的大舅妈。她对此早已毫无印象了,在路上向玉玉问长问短。
家里一下空了下来,赛竹上班可以不惦记家里的事,真还有几天不适应。一回到家在屋里摸摸索索,又到厨房看看。叶阿姨问:“刘大姐,你家娃儿呢?”“串联去了。”“我说呢,煤灶一封就一天,没人开封做饭。小妹也去了?”“去了。跟玉玉到四川去串联。”“你家娃儿大了,好啊,说走就走。看我拖着两个娃儿多难!”“只能慢慢熬,拖着拖着就大了。我也一直没得空闲,这一闲下来还不知道做些什么,只好早些洗洗睡觉。咳,没病睡这么早还真少有的。”“老李呢?”“他又好几天没回来。这些日子也没早回来过。也好,在班上吃了饭,省了我不少事。”“这几个场长,没有一个能省心。尤其三场,亏得老李技术上有两把刷子,能把那帮刺儿头给镇住,最近几年事故出得少。”“我们上班没事做,他们上班忙个不停。”“谁说不是!客运忙得很,好多学生去了遵义,还要去娄山关,大渡河。尤其北方来的学生,什么革命胜地都要去看一看,搞得他们不得闲。学生要出点问题,他们有责任喽。”叶阿姨边抄菜边说话,赛竹也没闲着,把火捅开,烧了壶热水自己洗了,再烧一壶开水准备灌暖瓶。叶阿姨早已把菜端走,赛竹坐在小板凳上等水开,看见火苗窜得老高老高的,想起平时玮玮做饭抄菜时盼着火烧得旺旺的,越是着急越不上来;这会儿不用火,它却窜得老高老高的。壶里的水吱吱地响,没多长时间水开了。当赛竹把一切琐碎事情做完看了表才八点半。
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李一萌被勒令停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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