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

　　19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一日，史笑燃登基大典，北周皇帝登上了他的历史舞台；紫玉玦和紫岚明珠合二为一，天降瑞雪。
　　段青衣望着窗外，雪浩浩，他转身，撩拨了一下炭火。
　　我们两下无言。

　　这时，云门关的云雀带来了消息，说是神医蒋瞎子来了玉门关，段青衣大喜，眉宇之间，顿时有了云破天开之色。
　　他披上披风，便要下山。
　　我劝阻他，说是风雪太盛，等雪停了再赶路也不迟。
　　段青衣说，我是分秒都等不及。
　　他说，小仙，你在此处等我，我先去云门关，看看蒋神医，等晚些回来。
　　我见他去意已决，只好拿出披风和斗笠，我说，我陪你去吧。否则，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段青衣思忖了一下，说，不若这样，我先带你去云边小镇找家客栈住下；然后再接蒋神医一同过去。他给你治病，在云门关长久呆着也不方便，到云坞来，也不方便。这样，我们一起到云边小镇。大家都方便。
　　我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于是，我点点头。

　　我和段青衣从云坞下来，来到梅坞的时候，段青衣看了看羽子寒在此处结的草庐，不由得又想念起远去凤凰城寻大祭司的绿涯和阿羽。
　　我知他心思，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
　　突然，我们在雪地里发现一个妙龄女子，她已经冻僵在雪地里，满脸苍白，失了呼吸。
　　此处梅坞，原本就人迹罕至，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女子？
　　我和段青衣双双愣住了。
　　段青衣上前，轻轻将那个女子扶起，他说，小仙，你来帮我一下。我点点头，上前扶住那女子。
　　段青衣将一粒红参丹药给她服下，然后掐她人中。
　　那女子幽幽地转醒，又幽幽地晕了过去，给我们不足一秒的眼神，我和段青衣都来不及问个姓甚名谁。

　　我让段青衣赶紧将这个女子抱进羽子寒的草庐之中，我连忙生火，将所有可保暖的被子都放在这个女子身上。
　　烧好了热水，暖好了手炉，都塞进她的被子之中。
　　室内，渐渐地温暖了起来。
　　我对段青衣说，你去找蒋神医吧。我来守着她。她说不定需要蒋神医来把脉诊疗，免得耽误了。
　　段青衣说，那怎么行？我怎么可以将你单独和一个陌生人留在一起？萍水相逢，我们都不知道她是谁。
　　我说，你瞧她一身柔弱，绝非坏人。
　　段青衣无奈地说，坏人脑门上是不会刻着坏人两个字的。当然，我不是说这姑娘是坏人。
　　我说，这姑娘身体如此柔弱，我一个能打她十个。你快去吧！别磨叽了……
　　最后，段青衣被我塞出了门。
　　风雪路，我叮嘱他，万万小心。我说，我等你。

　　事实证明，盲目乐观，是人生的一大杀手；果然，那姑娘幽幽转醒之后，她立刻要下床叩谢我的救命之恩。
　　我原本想问她，为何来到这冰天雪地里。
　　她却对我说，姑娘，能否给我一口水喝。
　　我点点头，转身的功夫，就感觉有人从身后猛然一击——好吧，我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扔在一个地牢之中，周围还有一群女人，凄凄艾艾的哭泣之声。
　　我是遇到了人贩子？我会被卖去秦楼楚馆？哎呀——那些寻欢的大爷们岂不是又要遭殃了，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
　　这时，一个穿着玄鱼服的女子走了下来，我一眼认出，就是那个雪地里欺骗了我的女人。
　　我说，想不到天下竟然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她冷冷地看着我，说，我也想不到，天下居然有如此愚蠢轻信他人之人。
　　我知道，我遇到了一个和我三观有壁的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时，我看到我身边有一个气质华贵的女子，冲我摇摇头，她用眼神告诉我，不要同上面那个管事的女子再做纠缠。
　　我看着身边这个女子，她气质从容，那份气质和气度，绝非一般人家的姑娘，一看不是王公之家，就是贵族之流。
　　旁边的女生都在哭泣，而她却冷静异常。

　　穿玄鱼服的女子，说，明天，资深老嬷嬷给你们验身！残花败柳呢，就直接扔海里喂鱼！完璧之身留下，送去凤凰城，谨献给大祭司。
　　我去！凤凰城的手，可真够长；凤凰城的劲儿，可真够邪；一个简钺公子已经杀害了无数无辜少女。
　　如今，这个大祭司，看起来也是绝非善类。
　　还残花败柳呢，同为女子，用词如此苛刻，我真是后悔救了这么一猪狗之辈。
　　那个气质高贵的女子，似乎看出我眼中的恨意；待玄鱼服女子走后，她小声对我讲，妹妹一身英气！想来，应该是会武功之人。
　　我点点头。
　　她说，我自幼也习得一点儿。等天黑，她们吃饭的时候，守卫懈怠，我们逃出去？
　　我点点头，指了指周围那些无辜的女子，我说，我们带上她们吗？怪可怜的。
　　那女子看着我，说，她们都是平常女子，怕是很难逃脱。我们若是私放她们出去，她们也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你可要想好。
　　为何？我不解。
　　她说，她们不会武功，守卫者一旦发现了她们逃跑影迹，如砍瓜切菜，一刀一个就给放倒了。你护不住，我也护不了。
　　她说，如果她们去了凤凰城，或许博得那大祭司的宠爱，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跟着我们贸然闯关，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说，你看着决定吧。
　　我看着她，她眼眸幽深，极有智慧和决断的模样。
　　我心下明白她说的对，却还是犹疑了一下。
　　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着她，说，你喊我小仙就行。
　　她看着我说，你喊我阿福就行。
　　阿福？我心里想，这么仙女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有阿福这么俗气的名字呢。
　　她的话音刚落，我发现，她已经用刀片解开了绳索；她示意我靠近她，别惊动其她人。
　　我身上绳索被她打开的时候，她的刀片不小心划破了我的手，我微微缩了一下手，吃疼至极，却得忍着。
　　她声音极小，说，抱歉。
　　我摇摇头，说没事……

　　夜里，我和阿福逃走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女子发现了，她尖叫起来——不好了！有人逃跑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面对身后追来的守备，阿福将我一把推开，她绳索如流星，同侍卫们混战起来。
　　快逃！她说。
　　我怎么肯让人为我舍命，而我自己逃出生天，于是我拔出短靴里的短刀，加入了阿福的战斗。
　　守卫越来越多，阿福看着我，说，你水性如何？
　　我说，海里的龙王见了我都得叫爸爸！但一想这么严肃的气氛我不适合说这种话，我只好说，很好。
　　我的话音未落，一把刀狠狠朝着我劈过来，阿福一把将我推开，以至于躲避不及，她的肩膀上被狠狠砍了一刀，我刚要回身救她，却被她一把推下了船。
　　快走！她说。
　　她要飞身而下跳水逃走的时候，身后再次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血溅当场。
　　以至于，那刺骨冰冷的江水，都被她的血色染红。
　　阿福——我喊着她的名字。
　　我奋力向她游去，她却已经疲软无力地看着我，她说，小仙……萍水相逢……我怕要死在这里了……
　　她声音虚弱至极。
　　我说，阿福，你听我说，你不会死掉，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死掉……
　　阿福说，小仙……我来中土……是寻我夫君的……早已不知多少次的九死一生了……今日，怕是命悬于此了。
　　我说，你夫君？你不找到你夫君，你不能死……
　　我说，阿福，你听我说，我们一会儿到江边，我给你找个温暖的屋子，我给你找好的医生。你不会有事的。
　　阿福笑笑，说，刀口太深了……我的血止不住了……
　　她说，这枚玉佩，叫并蒂莲……一半在我这里，一半在我夫君手里……
　　她说，如果有机会，请你一定帮我找到他，并转交给我的夫君……你说，阿浮找了他一辈子，阿浮从未忘记他，阿浮没负他……你告诉他，一定别忘记阿浮啊……
　　我说，阿福，你好好活着。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夫君的。你这么好的女孩儿……他怎么可能忘记你？
　　阿福看着我，说，我的夫君姓段，名青衣，字小斋……曾是落魄的大理皇子……我们年少时失散了……
　　我直接愣在江水之中，就看着阿福身体里血色将江水染红，一直染红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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