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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 20 刘府夜探
是夜,刘府内,肥嘟嘟的刘三正在油灯旁埋头苦读。
刘大伟放下一盘切好水果,心疼地道:“儿啊,歇歇吧,书明天再读也是一样的。”
刘大伟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早年夭折,本以为香火就此断了,却老来得子,便是刘三。是以如今年过花甲的刘大伟对刘三极为疼爱。但是这世界上父母对子女的爱,往往就是越多越不着待见,刘三就对他爹的过度关爱极为不耐烦。对于老爹端来的水果,他头也不抬,敷衍地“哦”了一声。
现在刘三的心思全在念书上,倒不是因为他多么喜欢念书,或者想考去取功名,而是李椒兰说过,她想嫁的是有能力的人。什么叫做有能力?运气好托生在富贵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这算不算是一种能力呢?也许可以算是,但绝对不在李椒兰的“能力”标准之内。
李椒兰有种独特的领导力,她身边围绕着许多能人异士,这让刘三非常有危机感。他内心里最大的劲敌,要数容貌出众,品行高洁,知书达理的师爷范文了。据说范文读书水平之高,已过了省试,差点就进了殿试。之所以差点,不是因为他水平不够,而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也不知因为什么,范文的祖上获过罪,子子孙孙都被断了仕途。可官家不待见范文,不代表李椒兰不会倾心与他。只要范文在太守府一天,刘三就一天不踏实。他有什么办法呢,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奋发图强,努力学习,早日超过范文。从这个角度说,刘三这个富二代,没有花钱使阴招把范文撵走,而是拼命念书公平竞争,算是极其善良且正派的了。这也是为什么他长得肥头大耳,油头粉面,李椒兰却也愿意时常与他说话。除却利用他打击他父亲生意之外,也是欣赏他的单纯和善良。
在敬亭山绑架事件之后,刘三回来就嚷嚷着要学武。他在被绑之时,引经据典骂那些匪徒,发现全然无用,倒是不知从哪蹿出来的野小子,一棍子撂倒匪徒,捡了个英雄救美。看李椒兰对野小子笑,刘三心里气啊,可是他又打不过,回来把气全撒他爹身上。刘大伟赶紧边哄边给儿子找来习武教头。结果刚扎了一炷香的马步,刘三就瘫倒在地了,哭天抢地,练武怎么那么难。
好在这时,有消息传过来,敬亭山上出风头的野小子的身份,是石无医的表亲。而且野小子也不是真小子,是位叫任绯菱的姑娘。刘三一听是姑娘,心算是落地踏实了,李椒兰再喜欢再感动,也不能以身相许给一姑娘。而且石无医是什么人,在刘三看来,石无医就是李椒兰的跟班小弟。小弟的亲戚还是小弟,放不上台面。于是,刘三理所当然地就不再学武了,又把情敌的矛头指回范文,开始埋头苦读起来。
对此,这爹也没脾气,只好再客客气气地把刚请来的习武教头再请走,并遭对方一通数落。可就这么一个儿子,有什么办法呢,刘大伟只好全都依他。
此刻刘大伟杵在儿子房间里,遭受儿子不耐烦的敷衍,他也不好多呆,只好叹口气,道,“哎,早点休息吧,水果记得吃啊。”
刘大伟无奈地走出房门,走到院子正中,望着天上半弯的月,额头上的皱纹挤在眉心一处。
要说刘大伟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可怎么就偏偏生了个死心眼的儿子,非要喜欢李椒兰这不可。如果儿子喜欢的寻常人家的姑娘,他用尽手段也要满足儿子的心愿。可偏偏李椒兰是他商业上的对手,赚钱路上的阻碍。每当他找到机会可以对李椒兰的势力进行重创之时,傻儿子就会冒出来阻止他,让他眼睁睁地的错失良机。于是李椒兰在宣城一步步做大,仗着太守的政策倾轧各商会,将过往牢固的约定俗成一点点撕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要重新洗牌,重塑规则。对此,以刘大伟的刘氏商会为首的老牌势力,不会一直容忍下去,他们必将用行动甩给初生牛犊两个字,做梦。
刘大伟想好了对策。皇帝即将南巡,他要抓紧机会,筹集证据,编造并诬告太守李昇。他已买通了几个人,到时候冲到皇帝面前以死谏言,制造民怨沸腾的假象,让皇帝迫于舆论压力,只能杀李昇的头。失去李昇这个靠山,李椒兰一介孤女便没法再折腾下去,到时候略微施压,她便会乖乖嫁到刘府。
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诬陷李昇的证据,必须要看起来真,而且有力。于是刘大伟花重金买来了江湖高手,去太守府偷盗机密文件,作为编造罪证的素材。这个所谓的江湖高手,就是唐淝。
“主子。”刘府的管家打断了刘大伟的月下愁思。
“可有消息了?”刘大伟询问的,是唐淝盗取文件的进展。
管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为难地启齿道,“您去厅里看看吧……”
刘大伟快步随管家至大厅,头一步跨进门槛,后一步差点栽个跟头。因为大厅里的情况,着实让了吃了一惊。重金聘请的高手唐淝,此刻如丧家之犬一样跪在地上,狼狈不堪。旁边牵狗绳的,是个黑衣黑斗笠的高挑女子,她拄杖而立,高深莫测,全身散发着难以接近的气场。
这是什么情况?刘大伟看江湖高手都跪了,这女子肯定不是一般人。他脸上堆起职业假笑,做小伏低地问黑衣女子,“不知不知阁下是哪路神仙?到刘某这小门小户,有何高干?”
女子发出低沉声音,“刘大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她随手一抛,一支竹筒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到刘大伟脚边。管家替刘大伟捡起来,打开竹筒,从中取出一张纸,上面醒目的刘氏大印,戳中了管家和刘大伟的眼。
“我来取我的东西,大穹鼎。”女子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刘大伟不可置信地确认了几遍那张纸,又仔细地打量着黑纱包裹的女子,他微颤着声音问,“阁下是……麻姑……姑娘?”
姑娘?黑纱斗笠后,是一片沉默。
黑纱女子是任绯菱乔装打扮的,便是要伪装三脚麻姑。然而演到此处,任绯菱忽然感到忐忑起来。三脚麻姑十几年前就在江湖成名,再怎么也是中年妇女了,为何刘大伟会以姑娘相称?莫非他已然识破?任绯菱手心冒着冷汗,滑腻地紧紧攥着手杖。
唐淝暗道不妙,他赶紧救场,故作惊讶道,“麻姑?莫非是虚极宗的魔女,三脚麻姑?”
这句救场,让任绯菱找回了状态,她呵了一句,“住嘴!”她用手杖抽了唐淝一个嘴巴,唐淝非常配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显得这一抽力气非常之大。他们一边演,一边谨慎观察刘大伟的反应。
刘大伟不知为何笑了起来,“你还是一样,不喜欢别人提你的脚……”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任绯菱,眼神似穿过她,看着虚空中过往的回忆,眼角皱纹层层堆起,露出了某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表情。
完了,这笑容令唐淝心惊。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刘大伟和三脚麻姑有一腿,这还怎么装?这回铁定要栽了。他开始盘算怎么逃跑。
任绯菱却并没有撤退的打算,一打机关,杖尖弹出刺刀,直直对准刘大伟的脖子。她冷冷地道,“我和你,不熟。”
刘大伟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受伤的神情,叹口气道,“你果然还是在怨我。”
这也能接上?唐淝又觉得好像不用逃跑了。
“往事休提,我来拿回我的东西,如果不给,这就是下场。”任绯菱道长袖一挥,唐淝痛苦地蜷缩在地,手抓着自己的喉咙,干呕数下,从口中吐出鲜血。
当然这是他们设计好的剧本,唐淝假装中毒,为了让别人相信任绯菱就是擅长使毒的三脚麻姑。顺便唐淝吐的不是真血,而是事先准备的鸡血。
刘大伟对唐淝的惨状熟视无睹,他低声向管家吩咐了一句,管家便离开了。他转头对任绯菱道,“贵客的东西,刘某一直妥善保管着,寄有凭证,自然取得。不过,地上那个人,是刘某真金白银从黑市买的,姑娘若是杀了他,我便亏了。”
“呵呵呵,多谢刘大掌柜惦记,在下技不如人,死便死了。”唐淝一边吐着血,一边掏出金元宝,扔到刘大伟脚边,“这金子……还你就是……”
任绯菱眼看着唐淝表演,发觉好像和任务并没有什么关系,纯粹是为了树立他的英雄人物形象,遂不再管他。收起手杖,对刘大伟点点头,道,“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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