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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织太)啼笑皆非(十一)
中岛敦如临大敌地瞪视着手机,广津柳浪提醒他:“再不接首领就该怀疑了。”
毕竟一向崇敬首领的中岛敦从来都是一响就接的。
白虎少年颤巍巍地接通电话,太宰治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哦呀,敦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吧?有件事想拜托敦哦~”
中岛敦松了一口气,用比以往更响亮的声音回应道:“是!请太宰先生尽管吩咐!”
“嗯哼~果然值得信赖呢,敦。”太宰治含笑夸了他一句,挂断了电话。
中岛敦心虚地捂住脸,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只虎球。
他们进了电梯,直达顶层。
门开了。
步入走廊。
迎面撞上了一个身穿制服的少女,神色清冷,开口道:“敦君,首领在天台等您。”
中岛敦来不及回话,铺天盖地的白色利刃已经狂乱地袭向了他和广津,伴随着芥川满含杀意的咆哮:“银——!”
真糟糕,织田冷静地想,芥川的妹妹居然在太宰这里吗?
“哥哥。”银轻轻喊了一声,连声音都是冷淡的,她蹙起眉,上前一步,“请不要怨恨首领他们吧,我是自愿跟随太宰先生的。”
然而苦苦寻找了四年的妹妹就在眼前,发狂的芥川早已经听不见任何人言,脑海里只留下一个念头——打倒一切敌人,将妹妹夺回来!
布刃在空中扭曲,组成长矛和刀,向着敦和广津袭去,部分清醒的理智还能辨别敌我,使得他的攻击避开了织田。敦皱起眉,从银的话语里提取出有效信息,一边波澜不惊地想“原来如此,果然是太宰先生能做的事啊”一边敏捷地不断翻滚跳跃躲开长刀,亮出了虎爪。
“织田先生,请阻止您的同伴,”敦提声喊道,“动静太大了,太宰先生一定会察觉的!”
说不定——不,是一定已经察觉到了吧。
广津游刃有余地在方寸之间闪躲着,将银护在了身后,冷静地道:“银小姐,您的兄长是否对首领存在误会?”
“我想不是,”织田说道,“芥川说过一个黑衣人在四年前带走了他的妹妹,四年来他不间断地寻找着唯一的亲人,却始终与同处一个城市的银小姐缘悭一面。”
他神情平静,目光却冷而锐,宛如一座正在涌动的火山。
小说家感到了无法抑制的愤怒。
这愤怒一部分是因为芥川的遭遇,被无缘无故夺走至亲的芥川的苦痛,身为老师和同僚的他完全地看在了眼里。少年那仿佛从心底呕出血一样的呼喊,就算是石头也会被打动吧。
与此同时,他却又不由自主地为太宰而悲伤。
在编织他人命运的同时,太宰必然会受到同等的伤害。他并非是真的沉湎于黑暗之人,深深认识到自身所作所为的不正确性,却还是执拗地采取了这样的行动,这孩子根本就是走在一条荆棘之路上,而这条道路,却是他亲手为自身在千万条道路中挑选出来的。
织田为此而生出了强烈的愤怒。
敦和芥川在激战。
双手和双腿完全虎化的敦,自喉间滚出了狺狺低吼,完全不顾布刃的攻击狂猛地朝前突进。白色布刃在空中划出呼啸的风声,沉重地劈砍下来——
“哥哥,请停手吧!”银从广津身后走出,抬起盈满泪水的眼眸,冷静地呼唤道,“请你停下来!”
芥川的布刃倒卷回去,消瘦的少年在被敦扑倒之前,就被小说家带到了身边。垂耳兔咳嗽着,凄怆的声音执着地呼喊着“银!”
“哥哥,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自愿的。”银轻柔的声音仿佛一片冰冷的雪花,在走廊里飘动,“首领并未限制我的行动,而哥哥你四年来一直不曾离开横滨对吧?那么身为港口Mafia首领秘书的我,要回到你身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你没有——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了这一句话。
“但是我没有,”银垂下头,静静地道,“哥哥,我是不能——不能回到你身边的。”
“为什么——”芥川无法理解地、仓惶地问着,“为什么啊——”
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向着天台走去,敦跟随在她后面。芥川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织田握着他的手臂强迫他冷静下来,不动用罗生门试图将敦清除掉。
他们来到了天台。
在尖锐的、呼啸的风声里,太宰治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笑嘻嘻地回头望向了他们,他的红围巾在风中飘扬,宛如鲜血织就的旗帜。
“哟,好久不见啦,织田作。”他屏除了其他人,专注地、热烈地凝视着小说家,语气温柔地说道。
“首领。”“太宰先生。”
敦和银同时单膝下跪,恭谨地行礼问好。
芥川在织田的手下挣扎,张扬的布刃在他周身蠢蠢欲动,却因为银的态度而强行忍耐了攻击的欲望。他的声音饱含仇恨与憎恶:“黑衣人——”
太宰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身上:“哦呀,是你啊,真是个蠢货呢,居然还不明白吗?银不肯跟你回去的理由。”
“因为你——”
“太宰。”织田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沉静地道,“过来一点。”
他使用了命令式的语气。
太宰正站在天台的边缘,是只要再迈出一步,就会如蝴蝶般跌落下去的位置。
“哎?这个位置很好哟,”太宰微笑着道,声音如同叹息一般,“织田作——我和敦有些话要说,请你暂且去休息室等候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我马上就会过去的。”
织田丝毫不为所动,强硬地道:“敦君,银小姐,请你们带芥川下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太宰讲。”
敦默默地抖了一下。
织田凝视着太宰,他的目光是如此地有力量以至于太宰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不见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银,敦,下去吧。”
织田松开了手,将芥川推到了银身边。
天台上只留下了织田和太宰。
“好了哟,织田作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呢?”太宰故作轻松地扬起笑,转过身,面对着织田。
织田站在原地不动,灰蓝色眼眸静静望着他。
他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一点点收了起来,最终咬着嘴唇默默地垂下头,声音几不可闻:“织田作……是生气了吗?”
“是,我很生气。”织田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怕太宰又误以为他是因他隐瞒身份而不满,坦率地道,“太宰,要说我完全不在意你瞒着我你的身份,那是假话。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太宰,我气的,是你不肯为自己考虑。”
太宰猛然抬起了头,一点儿火光在鸢眸里跃动,他克制不住地朝织田走了一步,却又立刻止住了,扬起一个轻快又俏皮的笑,摊开手道:“啊啦,织田作,别忘了我可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哦,为了港口Mafia的利益,我做了很多——很多——很恶劣的事情。”他仿佛炫耀一般细数着自己的恶行,而织田也静静听着,并不去打断他,待到他越说声音越小,终于停了下来,才缓缓道:“太宰。”
港口Mafia首领强撑着与他对视,织田想他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此时看起来,多像是个快要哭出来却还假装一脸无所谓的孩子。
“你的确做得很过分。”织田说道,而他面前的黑发青年瑟缩了一下,苦涩地笑了起来:“啊,没错呢,毕竟我是被正确拒绝的人……”
“我是说,你对芥川还有你自己干的那些事儿。”织田打断了他的话,严厉地盯着他。太宰被他吓住了,竟然有些怯怯的。织田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道,“太宰,你还不明白吗?你把我看得太好太纯粹了,可我,归根结底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唇角微微一扯,露出一点儿笑意来,“我看重的人屈指算来就那么几个,而你正是其中之一。就算你是港口Mafia首领又怎样?在此之前,你仍旧是我最心爱的友人太宰治,是我永远不能也不会举枪相对的人。”
“但我仍然愤怒,太宰,”织田灰蓝色的眼眸盈满了悲伤,在港口Mafia首领眼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蓝眼睛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这让太宰治慌乱不知所措,连方才的欣喜都一并抛诸脑后了。“你出于私心设计了芥川和银的人生,我想那位中岛队长或许也是你的剧中人。你的做法毋庸置疑太残酷了,但我想,或许这就是你认为的对他们来说最适合的安排。然而,太宰治呢?你把太宰治——我的友人——我心爱之人——放在哪里了?”
太宰治僵在了原地。
织田往前踏出一步,毫不留情地问道:“请告诉我,港口mafia的首领,你的计划里,太宰治的结局是好的吗?”
太宰微微笑了起来,那是沾染了露水的洁白花朵一样的微笑,孤独、寒冷、脆弱却又心满意足:“是的哦,织田作,那是非常非常美好的happyending呢。每个人都得到了圆满的结局,去到了该去的地方~”
“你错了。”织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他盯着太宰治平静的面容,轻声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错了。”
“那不是happyending,因为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满意的。”织田对他张开双手,“我的happyending只有一个,港口mifia的首领,请你把太宰治给我,没有他,于我而言,就永远、永远都不是好结局!”
长风凛冽,他们在这似乎伸手就能触摸到天穹的高楼上无声对峙。
“织田作,”太宰治呼出一口气,畏冷般把手放进衣兜里,低声道,“你赢了。”
他举步向前,似乎是要从天台边缘走下来。
趁此机会,织田敏捷地扑上前去,压制住太宰治的手脚,揽住他就地一个翻滚,将他带离了那个危险区域。
他单手撑地支起上半身,俯视着冷静如初的太宰治。
“啊啦,织田作真是的,多少对我有点信心啊,”太宰治轻笑道,“我怎么可能在织田作面前做那种事嘛。”
织田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灰蓝色眼眸里是少有的,如墨一般浓稠的沉郁,染得那蓝恍如暴风雨下的海,化作一汪黯沉的黑。
“你觉得,我只是在哄你吗?”他哑着声问道。
“不。”太宰治又露出那种微笑,那是在荆棘之路上赤足跋涉千里的人,终于看见心目中的圣地近在咫尺时的微笑;那是用血肉喂养一粒种子,看它终于开出比千万次幻想还要漂亮的花朵时的微笑;那是,那是临到尽头,回首往事,深感此生了无遗憾,因而心满意足的微笑。
他说:“织田作才不会说谎呢,我知道的哦。”
可是我会呀,说谎什么的,不正是太宰治这个人类的本能吗?
他乖巧又无辜地望着身上蹙着眉生着气的男人,觉出了一点儿窃喜,又满心愧疚和自责:“其实这些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就为了让织田作你原谅我——”
“原谅你什么?”织田问道。
“我假装是普通人骗取你的友谊,甚至扮成女人同你谈恋爱?”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津岛是谁。”织田说,“我的友人,我希望成为恋人之人,从来都是太宰治。是个孤独、胆小、温柔又勇敢的青年,是我可爱的小人鱼。”
“那就是我对芥川还有敦干的那些事儿,”太宰说,语气里有着自以为满不在乎实则忐忑不安的微妙情绪,“说不定织田作会拿枪指着我叫我交出银哩。”
“我永远不会这么做。”织田郑重地说着,又有点儿温柔地道,“好吧,我没法儿替芥川说原谅你,但我会陪着你一起想办法的。”他说,“太宰,咱们两个的时间长着呢,尽可以慢慢想,多久都没关系。”
“……太犯规了,”太宰治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织田作,太犯规了……”
他无可奈何地道:“我该怎么办呢?织田作……”
如果,我想所有人能迎来圆满的结局;如果,我想你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你的理想里;如果,我想你再也不会遇见灾祸、鲜血、硝烟和死亡……
我该怎么办呢?织田作?
这漫长又无聊透顶的一生,这虚假又腐朽的世界,能够得到一个让我愿意为之奋斗终身的目标,一个临到尽头可以去告别的人,一个比全世界所有人都要好,好到我不配去拥有的友人和心爱之人——
已经足够啦,简直是超出意料之外的收获。
可你不满意,啊,是了,都怪我太贪心啦,不该按捺不住去接近你的,真是的,早先想好了见上一面就满足了。不过这也不是我的错呀,谁让织田作太好了,没有人能不被你吸引吧?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从你身上汲取温暖和光明。
唉,这下,可全被我搞砸啦。
所以呀,织田作,你来教教我吧,我该怎么办啊?
怎样做,才是所有人都满意,才是你想要的happyending呢?
织田凝望着这迷惘的灵魂,这不言语却朝他伸出来的呼唤的手,俯身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也不知道啊,太宰。”他温柔地道,“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只知道如果不赶紧干点儿什么,我才遇到没多久的知心好友,刚刚决定追求他并且共度一生的心爱之人就都没有啦。”他灰蓝色眼眸里都是缱绻的笑意,令太宰治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太宰,走慢点儿,别走得太远了,好吗?不管前方有多长多难的路,咱们俩一起走,好吗?”
他松开对太宰治的钳制,站起身,朝他伸出了手。
太宰治望着他,一动不动。
而织田执拗地,坚决地,毫不退缩地等待着。
啊……
彻底输了。
あなたに負けた,odasku。
太宰治释然地吐出一口气,握住那只手,笑着道:
“我是太宰治,此后余生,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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