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纪

　　走到翼王府门口，叶阑珊犹豫了会儿，想到那个强势的男人，忍不住转身往回走。走走又兜了回来，在王府门口逡巡。最后还是狠狠心，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冲到守卫面前说要求见翼王。
　　不一阵子守卫回报，请叶阑珊入内。叶阑珊叹叹气，无奈地跟着进府，本来还祈祷着听到他不在府或者不肯见她的话。府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豪华，这个军功赫赫的战神住的地方居然比她府上还要简朴些。
　　引路的少年停在一间房间外，扬手请她入内。她点点头，在打开的房门上轻轻敲了敲。见这是一间布置雅致的书房，他正坐在书台前看书。听到敲门声，他也不作声，轻轻翻过一张书页，依旧专注地执卷而读。叶阑珊慢慢走进房内，也没有出声打扰他。

　　叶阑珊垂首站在房中间，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的闷。就偷偷观察起玄翼的书房，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武将的书房内竟那么别致。西湖沉石方砚，岫玉秋兔毫笔，青玉镂雕笔架…..探寻的眼光不自觉地瞄到他身上：他今日着一身玄色的云纹宽袍，捧着书的感觉内敛而沉静，那天成的霸气似乎也收了几分，却还是尊贵无比，丰神俊朗。瞄着瞄着，她怎么觉得周围的气场有些虚了。有一双深海般黑眸已然脱离书本，正锁着偷瞄的她。
　　“本王很好看吗？”耳边响起那万年寒冰的声音。
　　叶阑珊此时心里大叫着偷窥无罪，面上却是万分挂不住，头垂得更低了。
　　玄翼嘴边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来，就是为了看我，还是在这里发呆让本王看你。”
　　“我，我来是……”叶阑珊才要分辩。却被玄翼拦下话：“你过来！”
　　“干嘛？！”叶阑珊脱口而出，本该是愤慨的语气，出口却变得有气无力。
　　“过来…..”玄翼的口气淡淡却让人有无法抗拒的威严。
　　叶阑珊有求于他，也极怕惹到他，横竖过去不会怎么样，就不情愿地踱步过去。
　　挪到他身旁，他还是依旧看着书，只是举起桌上细白如玉的瓷碗：“去那边替本王倒杯茶来。”
　　她弱弱地哦一声，乖乖接过茶盏，去倒了茶又放回桌上。玄翼点头，也不再作声。
　　叶阑珊开口：“其实我今天来……”玄翼抬手阻止她讲：“你且坐着，待我看完这几页。”

　　叶阑珊无奈地走到旁边。这时候，雪银跃了进来白白的脑袋猛地蹭叶阑珊。阑珊俯身抱着那毛茸茸的身体：“呀，雪银你又壮了呢！”雪银不安分地又蹭了她几下，弄得她痒痒的直笑。这一人一虎索性坐到门边，阑珊身子依在雪银身上。一边摸着它不时顽皮地朝它耳朵里说悄悄话，雪银也似听得懂地不时叫唤两声。
　　“你这么可爱，你家主人却是个万年冰山大变态……”阑珊眼睛水灵水灵地转溜着，手享受地搓着雪银。
　　玄翼静静地看着书，低垂的侧脸却选了个最佳的角度，余光范围刚好圈到门口那相依的一人一虎。手指不经意地沾了沾茶盏里的水，在桌上点画些什么。琥珀色的水滴构成了极刚劲的笔锋，一个“珊”字赫然桌上。而他目光还自在游荡在字里行间，丝毫不受影响。

　　叶阑珊还在非常乐滋滋地和雪银数落玄翼，正说着兴起时，看到一个影子已然映在她眼前。
　　“说得很开心？”玄翼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我在和雪银讲笑话……”阑珊再次心虚。
　　“说与本王听听。”玄翼倒也是不依不饶。
　　叶阑珊站起来，回身扯住他的右边衣袖，装可怜状：“殿下，我们去办正事吧。”
　　玄翼瞥了瞥她拉住他衣袖的手，“什么事？”
　　“我想求你带我去宗人府。”叶阑珊也忘了自己的手，一直拉着某人的右边衣袖。
　　“做什么？”玄翼问。
　　“查一个传说中的人。”叶阑珊的手，依旧拖着某皇子殿下的右边衣袖。
　　玄翼应了一声，顺便极其自然地用左手握上阑珊拉住他右边袖子的爪子，交到他的右手里。等他的手掌包住她的手，某女才反应过来，她装可怜不成反被吃豆腐……
　　玄翼又很自然地牵着完全迷糊了的阑珊走出房间。“我们现在去宗人府。”
　　手中传来些许的暖意，甚至能感受到凛冽的掌纹。她觉得脸上直发烫，忙要挣脱：“这，这……”
　　而手里的力道却重了重，“没有本王带着，你根本进不去。”
　　感到她的手挣了几下又乖乖地放弃了，他的唇不自觉地勾了勾，将她的手稳稳地握紧。

　　上了马车，他才放开她的手。她快速地上去，坐在角落里，垂首不语。雪银重重地蹦了上来，伏到她跟前。
　　随后他上来，看到她粉颊如霞，眼底也闪过一些戏谑的笑意。两人一直无话，马车似乎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到了宗人府。
　　他走了下去，然后是雪银。轮到阑珊，只见他英挺地立在阳光里，优雅地伸出手。她却只是扶着车门，自己下了去。
　　玄翼收回手，径直走进了宗人府，叶阑珊只得跟班似的快步随上去。
　　说明来意后，宗人府的官员恭敬地把二人引到了记载皇家宗族档案的玉牒馆。等那官员走后，叶阑珊便笑了起来：“殿下，你有有看到刚才你让他带雪银到花园玩时，他那脸都发白了。”
　　玄翼观察着馆内，随口答道：“这样，他才会听本王的话，防止他到处胡说引人注意。”
　　“你要查谁？”
　　叶阑珊犹豫了下，还是答道：“宁妃。”
　　玄翼的双眼射出两道寒光，语气瞬间变得冰冷：“理由。”
　　“怀疑她和唐家的命案有关。”叶阑珊坦然答道。又简单说了在地宫中看到诅咒之画之事。但隐去了唐翎身份问题的事。
　　玄翼从众多的柜子中，取出一个锦盒，从中取出数本用绸缎包着的黄皮书，抽了一本给她。“在里面，记载不多。”
　　阑珊微觉玄翼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就打开了这本较厚的小开本。最美丽的噩梦，这个只活在传说中的女子会有怎样的秘密呢？
　　玉牒主要是皇家的族谱，其中有婚嫁、生育、继嗣、封爵、授职、升迁、降革及死亡，大体以帝系为统，长幼为序，男女各按宗支、房次等进行排列。中每页画十六行竖格，翻了几页后，看到当今皇后，贵妃等。终于在最后的位置，看到了这样一行字：婴宁，南海源黎镇人，桢元三年入宫封为宁妃。后无子嗣，桢元五年失踪于宫内宁园。
　　“就这样？这么简短？”叶阑珊又反复看了几遍，有点泄气了。
　　“错，恰恰是这短短一行的字，就大有玄机。”玄翼冷冷地开口。
　　“其一，南海乃边陲之地，我朝经济军事要冲。其二，区区南海小镇人，何以入宫封妃。”他的眼眸变得愈加暗沉。“其三，无子嗣的妃嫔，本不该记录在玉牒册内。其四，此行字呈朱红，你可知道玉牒有存者朱书，殁者墨书的规矩。既然写她失踪又何以用朱笔书写。”
　　“经你一说，果然是字字有玄机。”叶阑珊又把这行纪录又看了一遍。“可，根本看不出她和唐家有什么牵连。”
　　“据本王所知，唐护似曾举兵赴南海。”玄翼道。“随我走趟兵部，那里也许有线索。”
　　临出门的时候，叶阑珊突然在他背后开口：“为什么，我觉得你似乎也对宁妃很了解。”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依旧冰冷：“记住，好奇心常常会致人死地。”

　　兵部，两人正翻看着陈旧而布满灰尘的军事纪录。叶阑珊翻开一本，飞出一堆灰尘，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旁翻册的玄翼将那丫头的狼狈的收入眼底，黑得深不可测的瞳仁里也含了轻轻浅浅的笑。
　　叶阑珊觉察到他在笑自己，负气地哼了一声。忽地发现他身子靠了过来，她看见他的瞳仁里有自己不知所措的倒影。
　　玄翼只是用手轻轻抹了抹她额前的灰尘，又拢了拢她的乱发。他的动作极轻柔，手指滑过她的额，让她的心不自觉地砰砰而动。
　　“好了。不脏了。”玄翼又细细地看了她一眼，退回自己的位置。
　　“哦，哦。”叶阑珊已然脸烫到不行，还带了些郁闷，这男人怎么老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而且做得是那么光明正大，好像自己专属他似的。这想法一出，就猛地拍自己脑袋，什么专属，这种词决不能用在这种可怖的男人身上。
　　玄翼注意到她时而正经时而懊恼的样子，心里似有片羽毛，轻轻地扫过一般。
　　混乱的阑珊翻着册子，忽地眼光停在了一页上，“就是这里，这里！”
　　看过之后，玄翼道：“看到了吗？唐护出兵南海的那年，刚好就是宁妃进宫的那一年。”
　　叶阑珊点点头，“册中记载的尽灭妖族，扫平南海看来与宁妃大有关系。什么妖族呢？”
　　玄翼道：“诅咒之画，是十三年前作的话。也就是贞元五年，宁妃消失那年。”
　　叶阑珊接道：“至少现在可以推测的是，宁妃之所以诅咒唐家，肯定是有莫大的仇恨。而这仇恨，也许就与当年唐护征南海有关。”她觉得自己离真相近了些，却又同时发现，谜团也随之产生：唐护征南海究竟做了什么，引起宁妃巨大的恨意。宁妃为何能预知唐家血案的发生，失踪的她可是幕后主谋？唐翎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哪怕是玄翼对宁妃的熟悉和某种强烈的情绪，都让她疑惑重重。

　　折腾了一日，出兵部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时分。两人上了马车，叶阑珊说要回府了，玄翼随口应了一声。
　　马车停了，叶阑珊和雪银下车，却发现是翼王府门前。玄翼道：“今晚在本王府邸吃饭，完了再送你回去。我已经派人去告于你府上。”
　　叶阑珊拒绝不成，被雪银拖了进去。等她走进厅中，才发现满满一桌子的精致可口的菜。
　　“芙蓉水晶糕，六乾白玉酥，桂花鱼条八宝兔丁 玉笋蕨菜…….”叶阑珊惊奇地发现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快坐下，发什么呆。”身后响起玄翼的声音。
　　“这些……你为何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叶阑珊有些怔住了。
　　“想知道一个人喜好，很难吗？”玄翼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叶阑珊有些小感动，缓缓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眉头舒展开来，笑得粲然：“甜而不腻，柔滑易化，好好吃！”
　　玄翼又让她喝汤看看，叶阑珊喝了小口，疑惑道：“怎么有些药味？”
　　玄翼动作优雅地喝了口汤，说道：“你身体还没好完，我让厨子和御医准备的。多喝些。”
　　叶阑珊偶尔抬眼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见惯他狠绝冰冷的样子，却原来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而玄翼也是沉默着，目光里卸去了冰冷，似乎是带了点点温和。再一细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他先搁下筷子于筷子架上，阑珊却还有些饿，又控制不住地多吃了几口。“我吃得还挺多的。”
　　玄翼只淡淡回答：“我府上还养得起。”
　　养得起，养得起，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阑珊只得埋首吃菜掩饰自己的窘迫，皇子殿下，您能不能讲话别那么梗人呀。
　　终于吃完了，玄翼派人送阑珊回府。而阑珊则一直处于游离状态。
　　回了叶府，进房就被芊芊揶揄了一番。而这时候，叶衾如有些着急地走进来，对阑珊说：“珊儿，失踪的舒儿找到了……”

《茗歌》
众生百态，浮华万千，低低吟这一曲茗歌。最清新的文笔，最动人的情感，清香四溢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