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归来 佩华依旧

　　——我终于稍稍领略了一次报复的滋味。它像浓香馥郁的酒，喝起来甜醇爽口，过后却阴冷侵骨，给我的感觉就像吃了毒药一样。——夏洛蒂·勃郎特
　　元旦之后学校有一周的假期，许多学生都回家度假了，原本热闹的欣大校园显得冷清了不少。而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潘素素要回蓝家湾看望祖母，而且以蓝佩华伤势未愈为由，一定要她留下来。蓝佩华只好在医院里继续她的养伤生涯，还好有周凌波作伴，日子过得还算温馨。
　　素素临行前来跟她告别时，告诉她茜虹和小梦都嚷着要去蓝家湾“观光”，她们对那里的美丽风光早已心生向往；而楚飞鸿也坚持要和素素一起同行，路上好照顾她们。
　　一向冷静的潘素素被他们三人闹得头痛之极。倒是一旁的周凌波笑着说人去得越多越热闹，想来蓝奶奶一定会欢迎他们的。他还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请素素带回去给蓝奶奶做礼物。
　　锦盒打开时，佩华和素素都大吃一惊，里面放的居然是祖母典当给万宝坊的那双玉环！合约上签定的是三年后才可赎回，如今还远未到期。不过，无论周凌波是用哪种渠道把玉环违约赎出来的，这份礼物倒真的很用心，令人感动。
　　佩华和素素欣喜之下，向周凌波道谢，顺便问他是怎么把玉环赎出来的，可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告诉她们答案。之后，素素便收下锦盒，带了楚飞鸿和茜虹、小梦一起回蓝家湾了。
　　没想到，今冬的第一场雪竟在素素离开后的第二个晚上，飘飘扬扬地降临人间。
　　蓝佩华早上醒来后，发现外面的世界竟是一片素洁，不由惊喜万分。
　　乱如飞絮的大雪仍在空中漫舞，风破碎琼，树换银妆，街道与房屋都掩映在白雪世界里，美丽得一如童话王国。
　　蓝佩华望着雪景激动了一会儿，之后回想起这些天来的奇特经历，又忽觉一阵心寒。想起苏维克所讲的家族情仇，周苏两家的分庭抗礼、势不两立，她不禁黯然伤神。母亲苏雨婷都晓得情仇难以两全，敌不过亲情攻势，纵然两情相悦也是枉然。那么，她和周凌波的未来，也决不会一帆风顺——但结局会如何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若是定数难逃，又当如何？
　　她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身后有人笑道：“蓝佩华同学，对此琼瑶世界，银雪乾坤，是否诗兴大发满心感慨呢？”
　　好熟悉的声音！蓝佩华蓦然转身，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人，银白色风衣，乌发如墨，容貌英俊，居然是宇文烈！
　　宇文烈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凝眸望住她说道：“怎么，老朋友冒雪来访，你觉得很吃惊么？放心，我一向恩怨分明，我跟潘素素之间的帐不会算到你头上。”
　　蓝佩华定一定心神，冷淡地说道：“我跟你从来都不是朋友。这么美丽的下雪天，却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访客，我觉得很扫兴。”
　　宇文烈淡淡笑道：“哦？是吗？”他眼神忽然变得出奇的温柔，磁石般的光芒又一次散发出来。
　　蓝佩华想起素素说的“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境界，便静下心来，闭一闭眼睛再睁开，冲他浅浅一笑：“我不在乎你的催眠术。权倾利害，你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宇文烈一愣，又恢复了懒散的笑容：“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还是直话直说吧！我这次来是为了玉盒项链。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请你把真正的玉盒项链交给我。”
　　“我若是不想给呢？”蓝佩华笑道，“你会怎样？”
　　“那只好请你委屈一下，随我去见家父一面。他老人家对你倒蛮有兴趣，说不定你们会成为忘年之交。玉盒项链么，不妨作为见面礼送给家父。”
　　宇文烈冷笑着走上前来，手腕一翻，竟亮出一柄寒气逼人的匕首。他就带着那种可恶的笑容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蓝佩华退后一步，刚想出声呼救，窗外竟闪电般跃进来一条人影，他一纵身飞扑到宇文烈身侧，伸手便扣住他右腕，宇文烈举臂相格时，来人却收招换式，双拳猛击他前胸，拳一击出人已飞跃而起，一记飞踢把宇文烈踹翻出去，正好让他重重地撞跌到墙上。
　　是苏维克！宇文烈从地上撑身站起来，满面惊惧地望着他：“你，你是什么人？”
　　苏维克哼了一声，手中唰地一下多了一柄匕首，他不无得意地笑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如果我现在送你归西，你到地府告状也不晓得该告谁，那岂不有趣的很？”他说着便走上前去，把刀锋冲着宇文烈比划两下，“你说是不是？”
　　“那也未必。”宇文烈忽然纵身而起，飞足踢中苏维克的胸膛，紧接着又猛扑过去挥拳击出，翻手一扣拧起了他的双臂，这才冷笑道，“临阵轻敌是致命伤，苏维克，凭你这点道行就想跟我斗？你差得远了！”
　　苏维克呸地一声：“我可没你那么阴险！不过，你高兴得也未免太早了！”
　　宇文烈冷哼一声，讥讽似的说道：“你还有什么高招么？不妨都使出来！”
　　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站在门口的黑衣少年，是周凌波！宇文烈一惊之间，苏维克已猛力一挣甩脱了他的束缚。他惊慌地向后跃出一大步，不料苏维克却没有动手之意。
　　周凌波走进来，望着宇文烈微微一笑：“你好啊，教授先生！想不到几日不见，你还是这么卑鄙。”他语气一冷，神色间也多了种凛然之威，“我听说，宇文家族对伊茜贝尔之心也有兴趣。我不知道宇文宏究竟有多大的势力，仗了谁的后台，竟敢公然与周苏两大家族为敌。宇文烈，你以为凭着克莱德那一伙无赖，就能保你们一家平安么？”
　　“你不用威胁我。”宇文烈脸色仍旧冷峻，眼里却没有了先前的霸气，“周凌波，你以为你说几句大话，我就会怕你不成？”
　　“我从来不威胁人。”周凌波淡然一笑，语气却是冰冷无情，“我只希望你在对付别人之前，先看清楚自己的底牌。如果你不介意整个宇文家族毁在你手里，我倒是很乐意效劳。”
　　宇文烈脸色一片惨白，他无言地看了周凌波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门。
　　苏维克关上房门，回头看着周凌波笑道：“难怪我老爸总说，让我多跟你学学，老实说，我以前还真有点不服气，可刚才看到你对宇文烈说那番话时所带的气势，话里有话，简直杀气十足！宇文宏那个老狐狸的儿子，居然被你几句话就吓得跳窗而逃，好吧，我承认你确实比我厉害多了！”
　　蓝佩华听的捂嘴偷笑，周凌波以手扶额，觉得特别无语，苏维克还想补充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装扮入时的年轻人匆匆走进来，把一部手机交给苏维克，“少爷，是董事长的电话，请你马上接听。”说罢便退出房去。
　　苏维克接过电话，还没说上三两句，便冲蓝佩华打个手势，含笑说道：“爷爷要跟你说话。”
　　接过苏维克递来的电话时，蓝佩华不是不紧张，不担心的。她看一眼周凌波，他对她鼓励式地一笑，伸手做了个“我相信你”的手势。
　　蓝佩华握住电话，开口便道：“苏爷爷您好，我是蓝佩华。”
　　话筒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浑厚的男声说道：“佩华，我是苏世彦，你的外祖父。你的事维克都已经告诉我了，但这小子也帮你瞒了不少事。如果我没料错，你现在一定和那个周凌波在一起，对不对？你不妨实话实说！”他的语气已颇带严厉。
　　蓝佩华冲一旁的周凌波眨眨眼睛，调皮地笑笑，对着话筒说道：“外祖爷爷，您果然神通广大。如果您‘没料错’，您也该知道我之所以大难不死，全是因为有周凌波在我身边保护我，他可是我的守护神呢！古人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那您说，我欠周凌波好几次救命之恩，我该怎么报答他呢？外祖爷爷，您说佩华该怎么办？”
　　苏维克禁不住一竖大拇指，低声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表妹，我现在真有点儿佩服你了！”
　　但苏世彦的语气就不大友善了，“佩华，你别跟外祖父绕弯子！你应该明白，苏、周两家的几代恩怨情仇，早已根深蒂固！只要你是苏家的后人，我就决不允许你跟姓周的那小子来往！你想重复你母亲的悲剧吗？我决不会答应！你趁早跟周凌波断了关系，给我回到香港来！”
　　苏世彦的咆哮声颇有穿透力，屋里三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蓝佩华听他提及母亲苏雨婷，不由心生怒意，冷笑一下说道：“我听说，我母亲的悲剧就是您和周正辉联手造成的，您不觉得心存愧疚吗？我母亲的死您也是有责任的！我不在乎周苏两家有什么前嫌旧恨，也不稀罕做苏家的后人，我不会离开周凌波的！”
　　“你说什么！”苏世彦已勃然大怒，“别忘了我是你外祖父！我决不允许雨婷的女儿流落在外！你对我的无礼，我可以忍受，但我决不同意你再留在皖城！周凌波对你有救命之恩，这份人情我会替你还的！佩华，我要你马上回到香港来！”
　　“我不会去的！”蓝佩华一口气说道，“我欠别人的情也不用劳驾您来替我还！十八年了您都没管过我，如今也请您不要仗着外祖父的身份，对我吆三喝四！我有我的自由，请您不要蛮不讲理地乱加干涉！”
　　电话那头的苏世彦似乎被气得暴跳如雷，他大吼道：“你这丫头比苏雨婷还要刁蛮任性！由不得你做主，我会立刻派人带你回香港，你可以来香港念书！还有苏维克那混帐小子，他要敢捣乱我回来剥他的皮！你最好乖乖地听话，不然后果自负！”
　　苏维克听见了忙笑道：“佩华，别惹爷爷生气了，有什么话等他老人家气消了再说，把老爷子惹火了，他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蓝佩华眼泪在睫下打转，心里交织着委屈、不满、愤怒、伤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平静一点了，才温婉地说道：“外祖爷爷，对不起，刚才是我惹您生气了……可是您知道吗，您的话真的让我很伤心……”
　　苏世彦长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佩华，有许多事你现在都不懂，外祖父也是为你好，怎么会害你呢？你要听话，先回香港来上大学，对了，你那个好姐妹潘素素，不妨也一块儿来！在外祖爷爷身边生活，难道不好么？”
　　“不好……”蓝佩华听他语气如此温和，心里一酸泪水便夺眶而出，再也无法说下去。
　　周凌波握紧她的手，一手接过手机说道：“苏爷爷，我是凌波。我有话想对您说，您可以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吗？”
　　一阵沉默之后，苏世彦终于开口：“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希望你不至于胡搅蛮缠。”
　　“我明白您的意思。”周凌波语气诚恳，却没有一丝畏惧，他看看身旁面容惨淡的佩华，接着说道，“周苏两家的几代恩怨，我不想妄加评论，也没有那番资格。但是感情的事要讲缘分，我不会放弃佩华，因为我在知道她是苏家后人之前，就已经爱上她了。我们都不愿为了家族情仇，割舍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我父亲为了佩华母亲的那件悲剧，到现在还没有和我祖父握手言和，冰释前嫌。”
　　“我不希望父辈的悲剧，在我和佩华身上重演。伊茜贝尔之心之所以变成深蓝色，就是为了成全一对心心相印的有情人。苏爷爷，您和我的祖父周正辉都不肯放下仇恨，两大家族总是互相为敌，可你们已经伤害了周宏宇和苏雨婷，让他们抱憾终生。难道，您真的忍心再拆散他们的后人吗？我和佩华都不想再重复一次悲剧。苏爷爷，请您三思，也希望您能成全我们！”
　　过了许久，苏世彦仍是没有说话。
　　蓝佩华听着周凌波的话，觉得一阵心痛，她接过手机说道：“外祖爷爷，我不想离开皖城，更不想离开周凌波。我们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我有一千个理由想到您身边承欢膝下，可我有一万个理由留下来！请您看在伊茜贝尔之心的份上，暂且放一放家族恩怨，不要做第二个桑德斯伯爵！我和周凌波走到一起，也许是注定的缘分，我们不想做21世纪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请您成全我们好吗？”
　　更久的一阵沉默。苏世彦心里在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蓝佩华不得而知。她只听到苏世彦缓慢地说道：“你们的话我会放在心上，好好考虑的。好了，这次谈话到此为止。佩华，你父亲蓝枫不久要回港住一段日子，期间他会到皖城去看你。你……好自为之吧！”
　　苏世彦挂断了电话。也许他一直习惯于独断独行，毕竟他曾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一代企业巨子。那么，他会不会放宽胸襟，给他的外孙女以包容与成全？
　　蓝佩华和周凌波相视一眼，俱是无话。万语千言，千忧万虑，都尽在不言中。他们的未来，有谁会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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