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缘

　　我知道师父是精通医术的，而用了一年的时间我才明白只有沈栾的毒是特别的，所以她才能当得起毒姬沈栾这个名号。只要是沾了她的毒，非她本人不可解。
　　我本以为这么多年来沈栾都是一个人生活，却意外地在她在芸都的另一处居所处见到了一个男孩。他比我大四岁，但并不是沈栾的儿子，而是跟从她学习的唯一的弟子。我一直以为男子若是专攻毒术，必定是有些诡异的。初次见到他的那面倒并未给我这样的感觉。长得虽不属于清秀一类，却是隐隐有着男子的那般刚毅之气。再多看几眼便觉得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诡异之感，只是他从来都不会对人真心地笑。
　　听沈栾说，他叫做冷寒毅，无父无母，知道沈栾的名气之后毛遂自荐来当她的弟子，希望能继承她的衣钵。她教导起他的确是用心，每一样毒如何分辨如何提炼都教得十分清楚。只是她是一个没有耐心之人，凡是只说一次，不过他也极聪明，或许也是适应了她的教习方法，往往她说过便记下了。
　　清风楼建立得很快，不出两年的时间，江湖中人便已尽知我清风楼的名号。师父一直静养着，没有大好，只是不大爱说话了，也不知和谁说好。而沈栾偶尔会和他说上几句，却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从沈栾有时的神态来看，她对于当日杀了菱月姑姑的事多少是有些后悔的，不过她却依然以他女儿的下落为筹码，威胁着他。这段依旧扭曲的关系就在着更扭曲的现实中继续着。
　　也许是我一向听从沈栾的指示，又或许是因为我也是个女的，所以沈栾对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偶尔还会和我说上几句。她倒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从小就跟从师父学习毒术，从未接触过外面，而当她第一次接触到外面时已是背着毒姬的声名，受尽武林正派人士的排挤。
　　她听说陆狂羽为人仗义，又一向没有门派之见，平等对待着武林中的每一位英雄豪杰。她动了心，到处打听着他的消息。只可惜他每次都走得太快，害得她每次的逼问都没有效果，偶尔还会不小心损伤几条人命。不过这在她师父的教导看来，都是份属平常。任何人若是伤害到自己或是自己珍视的人的利益，就绝不能心软。听到这里，我终于也有些明白，为何她可以狠心将菱月姑姑推下悬崖。不过理解是一回事，认同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以为藏好那个大夫，世上的人虽知道给北城将军风思航下毒之事是她做的，却不会知道她是为他而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住他的名声。只要藏好那个大夫，世人便不会知道他们在一起，生活也会如此平静下去。她认为自己遇到了最好的人，这辈子都会和自己珍爱的人一起生活在这没有外界纷扰的竹林之中。
　　只是她算错了，她以为他是不同的，没想到他也是一样的。她本以为自己做的事会让他高兴，却未想到换来的是他的质问以及永不相见。她只得守住这曾经拥有的，他曾经给予的小生命。杀了大夫的事，她的确是一时冲动。她只是想让他后悔，却选择了会与他决裂的方式。
　　可惜上天并没有给她当一个好母亲的机会。似乎是在惩罚她做过的所有错事，所以把她可能有的常人生活一并抹去。孩子死在一个雪夜中，她从未体会过那般冰冷的体温，和着外面的冰雪就更加冷了。
　　她失去了唯一的寄托，却没有亲手埋葬。而是走到了悬崖旁，将孩子静静地放了下去。她又失去了，但她不后悔她的做法，因为她不想再看到令她伤心的一切，包括那个孩子。
　　她仍在打探他的消息，只是这消息变得越来越渺茫，直到她听说了那个地方，翠潭楼。当她看到菱月姑姑一脸幸福的模样，本以为不在了的嫉妒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就在菱月姑姑刚生下孩子十天后，她挑选了一个他不在的时候，把孩子抢了过来。
　　她始终未告诉我那孩子如今再何处，只是仍然活着这点我可以确定。她每次看到我都会想起她的孩子若还在也应该和我一样的年纪，所以对我多了一分不知名的感情。我知道几次她本想杀了我和师父，却没有动手，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她对冷寒毅倒是截然相反，总是喜怒无常。有时更可以算上是一种折磨。我从不与他亲近，却从他的眼神中几次看到隐隐的恨意。
　　她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不寻常的喜怒无常的个性，从那开始便不再去看师父了。之前她给师父喝下去的药着实重了些，师父不得不慢慢调养，再加上菱月姑姑的死以及沈栾如今再不见笑容的脸庞都有他的错，他便越发得责怪着自己，病便更不易好。他仍记得刚刚认识菱月姑姑时，和沈栾一般温婉纯良，深接触才知道她原也是个大家闺秀，只是家中落魄了，才不得已委身青楼。
　　与沈栾的只为师父温婉不同，她待谁都是那般温和，也是让师父感到中意和安心。十几年的时光就这么匆匆过去了。他知道他欠她的太多，只是这一切如今都无法补偿了。而他欠下的，还有沈栾的那部分。
　　师父自觉得也欠了我，想着自己的徒弟是该在江湖上有一个好名声。既然无法弥补，便更加拼命地教我武功了。我也是用心地练着，如今倒是为了回应师父所愿了。
　　沈栾离开师父后好了一些，不过我仍是总会去她那边汇报清风楼的情况。我很少见到冷寒毅，等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冥樽阁的副阁主。这时我才知道冷寒毅一直都在冥樽阁内做事，所以沈栾才会知道师父和我们的所在，才好将我们重新引回这芸都来，只为把师父留在身边。
　　如今沈栾倒是不知从哪里找了个专门的道人，每日讲一些道理，好化解心中的戾气。看着她也是平静了不少。对于以往得罪过她的人，她一向让我们清风楼来解决，如今也不再那么坚持。下达的指示少了，我倒是不在乎少赚一点。只是想要完全脱离沈栾，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只是在一步步地计划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