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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月明(二)
走出门外,阳光有些刺眼,照得脸上暖烘烘的,我专程来到藏经阁,听说元宵有时会在那里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藏经阁人不多,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穿着与其他弟子千篇一律的服装,普通得就像沙滩中的一颗沙砾。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但他却发现了我,猛地把手中的书合起,这一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把抢过他的书,看到书封面上的“草药”二字,顿觉无聊:“不就是医药书嘛,藏得严严实实得干嘛?”
他咬咬唇,有些犹豫,还是把书从我手上取走,翻到其中的一页递给我。
上面的植物纤细,红色的果实艳丽,就像蜡烛的血泪,我看到植物旁边的名称“梦魂枝”,心中某处好似决堤,原来他一直呆在藏经阁,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使沫沉睡的罪魁祸首,原来他一直想叫醒她。
“元宵……”我只叫了他的名字,再也说不出什么。
“很傻是吗?”他垂下头,目光注视着那株植物,无比苦涩,“为了根本不可能的事坚持着。”
“没有,怎么会!”我使劲摇头,“那这梦魂枝,有办法化解吗?”
他喃喃地指着典籍上的字,逐字逐句地读着:“东海生洲梦魂枝,生长于身体,宿体长于梦境,醒来之时乃服食之人亡故之时。书上只是略作介绍,却没提解决之法。”
“这样啊。没提不一定没办法啊,事在人为嘛。”我安慰他,“你和我说说你与沫的事吧,上次不是还没说完啊。”
他的脸上浮现出眷恋:“我们来到近旁的渔村,我们在客栈,租了间房间,就暂时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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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房间,他闻到一股霉味,墙壁呈现出黄色的暗纹,他马上开窗通风,海风的咸湿才让他觉心旷神怡。
“熟悉的味道……”沫在他身后迟疑地说,“我在这片海域已经过了许久,但却是孤单一人。”她说得黯然,元宵转过身,看到她手上的鱼鳞近乎透明,她的对面就是她的家乡啊:“如果姑娘要反悔的话……我大可和长老说。”
“不……不必劳烦。”她侧过头,闭上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着。
“姑娘可知,梦虽好,却比不上能够喜怒的现实,尽管或许对你来说,那过于残酷。”元宵反驳道。
沫惊讶地看着他,又复杂地转过视线:“我原来呆在蔚蓝的海底,不愁一切,每日迎着日头,浮出水面,凝视着月光,唱着自觉惬意的歌曲,追着海风,凭海水抚摸脸颊,不想,一场疾病肆虐了鲛人族,父亲是第一个染上疾病的人,他全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腐烂,连续不断地发烧,呓语,他因受不了疼痛而用尖利的刀子刺向心脏,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眼神,痛苦而扭曲。
后来母亲也……我无法看到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她,在她昏迷之际,我亲手……亲手……。
这场疾病过后,鲛人族已死伤大半,时间没有使这一切变得模糊,而是越来越清晰,我想,我可能要崩溃了吧。家人的脸经常出现在脑海里,为什么只剩我一人独自活着,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过去……”
“我,我知道了。”元宵打断她的话,“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你大可安心呆一天,好歹也算是和现世的诀别。”
她乖巧地点头。
“你一直呆在海里,还没看过陆地的景致吧,虽然这只是个渔村,但在来的时候我看过了,玩的东西还不少,我带你去?”他僵硬地扯开话题,掩盖着眼中的怜惜。
沫难掩兴奋之色:“好啊,我刚刚过来看到天上有好漂亮的纸花蝴蝶,那是怎么飞到那么高的地方的?”
她只是个渴望美好的女子吧,元宵觉得心口处好像被扯了下:“好啊,就试试怎么让纸蝴蝶飞上天……”
他不知道,对于这个女子,他是怜悯多些,还是心悸多些,只是这种感觉让他捉摸不透,像隔着层雾,无声无息地包围着他。
他花了十七文铜钱买了架风筝,脆弱的纸被风吹得发响,就像他现今摇摆的心灵,他把风筝线交付到沫手中,看着白色的丝线团静静躺在她手中,不由勾起一抹笑,连他自己都毫无所知……
他手执风筝来到离沫较远的地方,大声道:“你拉着风筝线,逆着风跑!”声音穿过枝节的树梢,回荡在空中。
沫站在他面前,他第一次见到沫如此明媚的笑,像花瓣烂漫,随云朵卷携到心头。
“好!”
沫迈开脚步,向着他的反方向跑去,他看着沫的背影,莫名有些伤感,握得紧紧的风筝,在不经意间脱手,顺着平稳的轨迹,在低空中摆动着。
那个人就像一片雪花融进他的脑海,却会随着阳光的照耀,渐渐远离,就像她的跑开的方向一般吧……
“沫!能不入梦吗?”他冲远处大喊,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发昏了。
“啊?”她停下身,远处的她已模糊了容颜,元宵只是看到她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风筝无声落下,在石子地上斑斓得他不敢直视,“决定哪有后悔的道理啊。”沫平稳地道,只是尾音还是轻轻向上提了提,像一个自问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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