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十九章
“我从早上七点就跑去赶高铁,足足折腾了四个小时。”吕蒙手撑着门框,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就是为了来找你把话说清楚。”
孙权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赶紧侧身让他进来。
“陆董的事,是我有意瞒你,对不起。”吕蒙找到他刚才扑腾出来的干净地方坐下,抹了把额上的水。
孙权递过去一条毛巾:“为什么?”
“陆董不让说,我也不认为跟你说了能有什么用。”吕蒙低头并不看他。
孙权被他这话弄得有点怒:“怎么没用,我要是知道,能让他去?”
“然后,你去找曹操要人,闹得谁都下不来台?你以为曹操是吃素的?”吕蒙听他这话,抬头眼里盛了笑意,“不用总是在我面前提醒你有多在乎陆董,我都知道的。人家陆董也不想你跑去发疯,就这么简单。”
孙权跟吕蒙对视,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嘲讽,嘲讽他的自作多情。
吕蒙,什么时候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吕蒙,你不用上班?怎么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骂我?”孙权脾气也上来,抱胳膊居高临下看他。
“我请假。倒是你,中央党校里跷课很方便啊?”吕蒙眼一翻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孙权彻底气疯,手捏成拳头又缓缓放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一直在讲理,只是你听不懂。”吕蒙瞪他一眼。
这一眼被孙权理解为挑衅,所以他出手,直接扇了吕蒙一耳光。
吕蒙没捂脸,直接从座上站起,挥拳头向孙权砸去。
孙权早有准备一把握住,下一刻把人按到了满是灰尘的沙发上。
吕蒙脸上的手指印还明显着,人也正在气头上,踢打的力道很大孙权差点压不住他。
“子明!”孙权无奈,只得手脚并用地把他制住。两人贴得很近,都是咬牙切齿的表情,各不相让。
“你这个混账!”吕蒙挣了下手腕,纹丝不动,“你把我当什么,跟情人闹别扭时的消遣?”
孙权看吕蒙,眼眶有些红,大概是气的。
“我没有。”孙权错开眼睛。
“那是什么,你敢说对我一心一意?”吕蒙脱口而出,两人都是一怔。
孙权沉默,吕蒙眼神渐渐明了。
“让开。”吕蒙也不再挣动,冷冷开口。
孙权不动,眼里复杂神色闪过,突然就凶狠起来,两手只一扯,吕蒙衬衫扣子就迸开,噼啪落地。
“你……”吕蒙哪里受过这等侮辱,狠狠一拳打在孙权下颌。孙权被他打得往后退了几步,吕蒙迅速站起,跟他拉开距离。
“给我点时间。”
孙权低头,一只手捂着渗出血迹的嘴角,声音有些沉闷:“给我点时间。”
“陆逊家的产业,是被我孙家毁了的。他现在……因为我爸的缘故,被栓到了一条船上,我……有义务帮他脱身。所以……”孙权抬眼,眼里带了恳求,“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好还了这份罪孽。”
吕蒙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缓缓道:“我没听你说过。这么说,你就是因为欠了陆董,想来弥补?”
孙权点头,这次眼神没有半点躲闪。
“你不早说……”吕蒙偏头笑了一下,看到他嘴角的伤又有些愧色,“不好意思我下手狠了点……”
孙权一把抓住他伸到脸颊上的手,把人拉近,紧紧抱住。
“子明,这次我会珍惜。”
怀里吕蒙的身子僵了一下,也缓缓抬手,环住了孙权的背。
“子明,我好想你。”
卧室里也落了灰,好在掀了床罩,还能凑合着用。
“我怎么觉得,我们每次都不找个好地方。”吕蒙仰面,被孙权在颈间一通啃咬弄得有点痒。
孙权暗笑,低头在他胸前的突起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还不是你,次次都搞得那么突然。”
“你……你在弄哪里啊!”吕蒙脸上顿时涨红,连忙推他。
“搞什么,第一次时也没见你害羞啊。”孙权扳正他脸,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没你经验丰富。”吕蒙没好气扭过头。
“哈哈哈那我教你进步吧!”孙权呲牙,下一刻狠狠将他压倒。
事情过后,吕蒙被折腾得散了架,蜷成一团沉沉睡去。孙权坐床边,看空气中因为两人运动而扬起的浮灰,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晰。
孙权突然有点想抽烟,手摸摸兜却是空的。他会抽却不爱抽,只是现在的气氛,让他深刻体会到事后烟存在的原因。
他没骗吕蒙,只是,把话说了一半。
吕蒙,也在这个计划之中,从一开始就拉进来的人,再想收手就是前功尽弃。
只是……
“你要相信,我终究不会负你。”孙权喃喃,捡起散落在地的上衣给吕蒙盖上。
“你家业务经理呢?”
甘宁黑着个眼圈从表格中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那人晃瞎了双眼的白脸白牙:“吕蒙他今天请假。”
“哦,吕蒙升职了啊。”郭嘉点点头,“那你替我转告一下他,有个项目,看他想不想要。”
“什么项目?”甘宁涣散的眼神一下焕发出光芒,从座上跳起就差拉着郭嘉的手,“先告诉我呗我转告他。”
“人说,不可言。”郭嘉神叨叨地朝他摆了摆手指头,“记得转告你家经理。”
甘宁站着,看郭嘉步伐稳健地转身离去,居然一扫往日的萎靡,走出了几分飒飒然的味道,一看这几天就没少得到灌溉。
“日哦,这脸上放光的……”甘宁揉揉发酸的腮帮子,望着郭嘉的背影呵呵干笑了几声,转头拨通了吕蒙的电话,“头儿,有生意。”
郭嘉听说吕蒙现在在建业,连忙表示这个不用急,曹局交待过了,项目给你留着,等你决定了再说。
吕蒙心里却一点也不宽慰,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曹操和郭嘉这一伙人虽然说不是强盗土匪,但两人德行一致,勾搭到一起计划些什么没人参得透。
更何况,曹操刚跟陆逊见过面,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可见这个项目来得并不是偶然。
想到这儿吕蒙觉得不能耽搁,立时起身穿好衣服。
孙权不在卧室里,吕蒙找了好半天,才在二楼露台上找到了他。此时已近傍晚,天也晴了起来,在露台上可以看见漫天艳红的晚霞,当真是好景致。
孙权手上夹了根烟,并不去吸,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燃着,看烟气袅袅上升。
吕蒙理解这种感觉,过分的安静往往令人手足无措,需要用点什么,哪怕是点一根烟,来提醒自己的存在。
“孙权,我要回去了。”
孙权缓缓转头看他:“哦,那正好,我们一起去火车站,我也要赶高铁回去。”
“嗯,好啊。”吕蒙笑着点头。
“吕蒙,过来。”孙权朝他招招手,眼波映着落日的柔光,“先不急回去,过来坐坐,这里正好能看落日。”
吕蒙走到他身边坐下,想了想把手覆在了孙权撑在地上的那只手上。
雨后初晴,建业的空气中弥漫着少有的清新,铅色云块间裂开缝隙,漏下束状的金光。
“看,彩虹出来了!”吕蒙突然像孩子一样叫起来,推着孙权指着一个方向,“好宽,颜色越来越深了!”
孙权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东边一道横跨江头的彩虹,正在夕阳下绽绚烂地绽放。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孙权敲敲自己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看来是这些天被曹公子的怨妇诗弄得神经了。
“天黑了,我们走吧。”
天气冷了,郭嘉终于可以换上他心爱的厚衣服,把手指尖都盖在袖口里,整个人也显得丰满了很多。
吕蒙就不一样了,相比郭嘉的寒气十足,他就是火气太盛,深秋时节也不过是长袖衬衫短袖打底,方便热了随时脱。
现在郭嘉就坐在他办公室里,吕蒙看他发抖,好心为他开了空调,这才见他嘴唇恢复人色,动手脱了件外套。
“这次的项目,不在荆州,而是在建业。”郭嘉喝口热水,缓缓开口。
“啊?”吕蒙有点吃惊,“那怎么找我?”
“你说呢?”郭嘉两眼阴阴地盯着他,“还不是因为陆逊。”
吕蒙默默低头,在别人小情那里踩雷什么的最尴尬了。
“可是,我也做不了主啊,那是总部的地盘。”吕蒙皱眉思考,“而且就算这项目是我接下来的,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都会就近安排本部的人接手啊。”
“你做得了主。”郭嘉哧哧一笑,手撑着桌案身子前倾,“荆州这边你是鸡头,这不正是,你把手伸向那条凤尾的好机会?”
吕蒙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看向郭嘉的眼神很是迷茫。
郭嘉就有些萎靡。他最讨厌给别人解释东西,曹操就不会这样,这时候一般会跟他会心一笑,皆大欢喜。
“这次的项目,是我们工商局挂靠的国企要盖的新楼。那个企业刚刚合并了建业的一家重型机械厂,划拨了些地,多余的就想要盖房,半福利半卖出去。这种零成本的生意,又不能公开招标,都是私下里的交易,别人想要,都没处寻呢。”
吕蒙对于这种交易也略略知道一些,地皮是划拨的所以不要钱,然后以比市场价略低的房价卖给员工,员工又可以以市场价翻好几倍卖给外面的人,两边都很满意,把政府的福利用到了极致。
当然这里面赚得最多的是厂子,而且是不合法的行为,所以给地产方面的价钱,也要优惠很多,一般都是和上面有关系的地产商。
这种事按说没什么风险,是地产界的惯例。吕蒙说,我跟公司管理层那边商量一下吧。
郭嘉就笑了,你拿主意就好,这种天上掉下来的肥肉,又是人合性那么强的事,我们指定的人,他们不会有异议。
“那好吧,我接。”吕蒙咬唇沉思了一下,点头应下。
郭嘉搓搓手:“还有个事,我得跟某个熊孩子联系一下。”
说完郭嘉就跑去用他办公室可以报销的电话,对着手机摁了一串数字:“喂,曹丕,我是郭嘉。”
吕蒙竖起耳朵,就听那边冷冷哼了一声:“哦,你啊,啥事?”
“哦,没啥。就是你爸你妈离婚时分给你妈的那套房子,现在是在你名下吧。”
“是啊,你想干啥?”看来传说中的曹公子对郭嘉戒心很强。
“我是想说,不如你给我吧。那本来就是你爸借别人的东西,我好还给他。”郭嘉面不改色地说了句在吕蒙听来禽兽不如的话。
那边果然炸毛,哼哧了半天才咬牙切齿道:“我爸我妈就是你给骗着离婚的。你个混蛋当初还好意思跑到我家来出主意,说假离婚,财产可以按协议分,敏感的都挪出去。我妈当初居然信了你了,结果招惹了一手腥,离婚也成真的了!谁知道我爸那个混球早就跟你勾搭上了,听你的,年都过错了!你现在还想来要房子?”
郭嘉默默听完大诗人的吐槽,咳咳清了清嗓子,再想说什么,那边挂了。再打,就不接了。
“这人就是这样,要不是我今天换了个陌生号,他连刚才那个也不会接的。”郭嘉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耸肩。
吕蒙突然觉得有一种在看八点档狗血剧的错觉,连忙沉痛地点点头。
“算了,这事以后再议吧。”郭嘉摆摆手,披上那件厚厚的冬装,“你这两天把企划发到总部去,我们这边的条子也会随后递到。”
“好。”吕蒙看着他出门,又从窗口目送。天色阴沉,郭嘉微微驼了背,两只手抄在大衣兜里,走了几步突然站住,回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吕蒙突然觉得,这人,很像一只乌鸦,站在枝头,看其下悲欢离合。至于于己有关无关,则任君评说。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吕蒙垂眼,拉上窗帘。
孙权最近很是烦躁。
中央党校里很大一部分都是潜在的官二代子弟,子承父业路好走的那种。曹操虽然暂时落下去了,可是当年的面子还在,他儿子曹丕,一直就留在许昌没挪窝,也是这一批中央党校的人。比起孙权,更有了些地域上的优势。
而且曹操跟孙坚的关系也很微妙,可是毕竟当年是私交甚密。所以曹丕来找孙权,孙权也不好不应。
而且偏偏这曹丕是个诗人,没事就喜欢填个词作个曲什么的。党校课程枯燥,又有大半年的时间日日洗脑,更能激发起人的创作热情。
于是,曹公子就在这半年里,文思如泉涌了。涌了还不够,一定要拉着孙权一起欣赏。
“你的填词在网上不是被翻唱的很火吗?”孙权皱眉,言下之意也不差我一个啊别来找我了。
“那不一样,能在其他领域得到赏识,才是真的成功。”曹丕塞给他一个耳机,“听听,我的新作《燕歌行》。”
孙权只好塞上,耳机里传出个幽怨的女声:“贱妾茕茕守空房……”
孙权一个冷颤,耳机差点掉到地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