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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梦(三)
出了通州一路往北,视野越来越宽阔,山川秀美,景色怡人,群峰起伏不断,逶迤而行数千里。时值春夏之交,田野里的庄稼地都变绿了,如毯子一般平铺在眼前,村落间或是绿树环绕,或是清河荡漾,一派生机勃勃。多尔衮的心情清爽了少,和九儿有说有笑起来。
九儿体弱,经不起长途颠簸,多尔衮便让她乘坐轿子,自己骑马,可是九儿却执意要和他同马一匹不可,多尔衮无奈,只好把她抱上马,用心保护着。走了不到半日,九儿便双腿发麻,全身酸软起来,多尔衮见天色已晚,便令众人停下,在附近的客栈下榻。九儿草草吃过饭,就回房间休息了,多尔衮带着护卫去外边看会儿风景,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他见她房门紧闭,以为她睡了,便回房休息了。
他刚熄灯上床,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袅袅婷婷身影闪了进来。多尔衮猜是九儿,便说:“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呐。”九儿没说话,反手关上门,鱼儿般“哧溜”一下钻进他的被窝。他懒得理会,掀开被角侧身躺下,假装睡着了,打起呼噜。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响起沙沙地声音,紧接着好像衣服和头珠花落在了地上,接着,一双小手伸进他的衣襟,将他的胸膛抱了住。她的身体本是清凉的,一触到他的肌肉,立刻发起烫,俨如清风吹皱秋水一般,光滑的皮肤上漂起一层麻粒。他顿时感到喉咙发干,胸膛发热,情不自禁地翻过身将她拥入怀中------
以后的路途上,白天,两人纵马驰骋,夜晚,光明正大地同居一室,真是夜夜风光旖旎,宵宵缱绻无限,不知不觉到了科尔沁草原。
吴克善盛情款待,安排了众多的活动,白天打猎、赛马、射箭、比赛摔跤,晚上在蒙古包外焰起一堆堆篝火,无论是王亲贵族还是普通士兵,都围在火边纵情畅饮。多尔衮到哪里九儿都跟在身边,如影随形,片刻也舍不得离开。吴克善等看出了两人的关系,以王妃之礼接待了九儿,多尔衮也干脆宣布九儿为侧妃,并命人备酒席庆祝。
九儿身着喜装,头戴珠饰,红扑扑地脸儿挂满了笑意,因为喝了不少酒,显得妖弱无力,猫儿一般斜倚着多尔衮,盈盈水眸顾盼流离。面前的红漆方桌上摆满了整羊背子、手扒羊肉、哲嘿、塔日格、乳酪等,温暖的奶酒香味扑鼻,让人闻之欲醉。蒙古包外,人欢马嘶,烟雾缭绕,欢笑吆喝声一阵接着一阵。多尔衮善饮,虽然已经喝了好几坛,却全无醉意,只要有人敬,他都来者不拒,举碗便一饮而空,之后,照常谈笑风生。
九儿觉得燥热难忍,悄声和多尔衮说了一声,便走到外边,吮吸起清爽的草原之风。当走到一处华丽的蒙古包外时,她见里边灯火通明,便停了下来。侧耳倾听。里边杂乱不堪,叫好的、鞭子声、哀叫声混成一团,一个娇嫩的女声不时地喊着“打,打,打,打死这个臭小子。”九儿绕到门口,举帘走进去,只见中间吊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全身血肉模糊,侍卫正抽打着,皮鞭每落一次,他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喊“打、打”的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坐在一张羊皮毯上,正看得眉花眼笑,时不时地,还叫着“好”。一见九儿进来,她立刻站起来,说:“荣惠郡主给王妃请安。”九儿走进去将她扶起来,问道:“这个孩子犯了什么事儿,你们要这样打他?”荣惠说:“这个南蛮子实在可恶,今天白天我到草原上打猎,他见了我不但不行礼,反而撒腿就跑,所以我命人捉来,要好好地罚他一顿。”九儿问少年:“你是汉人吗,怎么会来这里?”他已经奄奄一息,听到她语声温柔,心一动,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来,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是汉人,唔唔------我------”九儿让人把他放下来,又给他倒了杯奶茶,少年接过去,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荣惠不满地说:“王妃,您不用管他,让奴才们打死算了。”
九儿没有理会,见少年有了些力气,便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了?”
少年抹了一把泪,断断续续讲起身世。原来,他一家本来住在永平府,后来,房子和地都被圈走了,他们一家人受不了旗主的打骂,逃到了关外,母亲不堪劳苦,到关外不久就死了,父子俩颠沛流离,一路逃到科尔沁,靠给人放牧为生。因为害怕逃人法,他们整天提心吊胆,见官兵就躲。白天放他羊时,远远见一队人马急驰而来,以为是官们,吓得撒腿就跑,没想到还是被追了。说完后,他嚎淘大哭。
荣惠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说:“逃人法就是治你们这些狗奴才的,逃到哪儿都没用,今天落在本郡主手里,你不死也得脱层皮!”说完,又要叫人吊起来。
九儿忙拦住,说:“他还是个孩子,教训一顿就算了,何必非夺了他性命?看在我的面上,放了他吧。”
荣惠不乐意地撇撇嘴,不过,碍于多尔衮的身份,她只好听从了。见少年走后,九儿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借口有事,便离开了。
一出门,突然一股阴风袭来,九儿打了个哆嗦。这时她才发现,内衣不知道何时已被冷汗打透了。
回到宴席上,多尔衮见她脸色发白,关心地说:“这里不比京城,昼夜温差很大,出去时该多穿件衣服。”
九儿正想说没事,宾客们却笑起来,说:“王妃好福气,摄政王对您可是关心备至啊!”九儿微微一笑,靠着多尔衮聊起来。席间,吴克善把格格们叫出来,给多尔衮敬酒。荣惠年级最小,却最胆大,牵着多尔衮的袖子问长问短,语声清脆,憨态可拘。多尔衮哈哈大笑,夸她性子爽直,聪明果敢,不亚于姑姑大玉儿。九儿一听,说:“王爷这么喜欢小郡主,不如认作义女,留在身边吧。”多尔衮笑道:“有你一个调皮已经够了,哪还要这么多?”说着,问起荣惠可有婆家,吴克善说还没有。九儿一听,眸光一转,笑盈盈地说:“郡主年级虽然幼小,却宝像庄严,做事极有主见,能配上她的只有一国之君了。”
吴克善早有打算,想把女儿配给顺治皇帝作皇后,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和多尔衮说,听到这句话后,给左右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说:“郡主尊贵无比,放眼天下,只有当今圣上堪为佳偶。有道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现在两家父亲都在,不如乘此机会,给孩子们订下亲事,以续满蒙之缘,不知摄政王意下如何?”多尔衮沉吟不语,心想:福临脾气比较拗,而荣惠也是个不让人的,若成了亲,只怕谁也别想过好日子。但是满蒙联姻沿袭已久,太祖、太宗的后、妃多出自蒙古,所以两族结成了联盟,相互支持,互为后盾,这种关系要保持下去,福临自然也要娶蒙古女人作皇后了。吴克善是母后皇太后的侄儿、圣母皇太后的亲哥哥,荣惠是福临的表妹,要是这门婚事成了,那便是亲上加亲了,既有利于两族各自的利益,也有利于后宫的统一。想到这里,多尔衮便同意了,众人顿时欢欣鼓舞,又是齐声举杯恭贺一番。九儿含着笑,伸出纤纤玉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回到京城,多尔衮把指婚的事禀告了两宫太后,二人听了都说好,并下喻旨奖赏了他。第二天,福临到慈宁宫请安,大玉儿便说了这件事,福临说:“自己的终身大事应该由自己决定,别人不能代劳,孩儿不想娶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请母后收回成命。”大玉儿说:“摄政王是你的皇父,不是别人,为父的有权替儿子作主,你不要再固执,这事已经定了,待你亲政后,便可大婚了。”
福临皱着眉着说:“孩儿的父亲是皇阿玛,不是摄政王,母后弄错了。”大玉儿脸色忽变,双眉顿簇,冷冷地说:“皇父即是父亲,当初也是你亲自下的诏书,现在怎么说反悔就反悔,还有没有皇帝的威仪?”福临一挺胸膛,朗声说:“那是母后的意思,不是孩儿的意思。为了让母后开心,孩儿可以认他作皇父,但是婚姻大事关系孩儿一生,不能任他做主,求母后允许孩儿娶九儿为后。只有她才配得上这个称号。”
大玉儿冷冷哼了一声,挖苦地说:“难道你的九儿没说她已经做了摄政王的侧妃吗?我以为她拿你当知已,会第一个告诉你呐!”福临一听,急道:“不可能,不可能,九儿是我的,不会做多尔衮的侧妃,您骗我!”母后皇太后忙说:“皇额娘没有骗你,昨天摄政王已经把这事说了。你是咱们大清国的皇帝,九儿是前朝的侍女,能作王爷的侧妃,已经是她的福气了,作大清的皇后,她怎么能承受得起呢?”
福临只觉得天旋地转,泪珠扑地射出眼眶,顺着惨白的脸儿淌下来。大玉儿正想再讥讽发怒,忽然见他身体晃了晃,一仰头,“咚”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母后皇太后吓得魂飞魄散,忙把抱起他的头,大声叫人去传太医。大玉儿也吓了一跳,想过去看看,一凝思后转身又坐回炕上,平静地说:“姑姑,他只是一时气噎,不碍事,您不要着急,惯出他性子,以后天天拿这个吓人,我们怎么受得了?”母后皇太后急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孩子,作母亲不呵护,谁呵护呢?你是太冷漠了。”大玉儿没敢顶撞,起身走了。
母后皇太后又是气又是急,等宫人把福临抱上炕后,她也浑身颤抖着晕了过去。她本是个体弱的人,年岁一大,天天药不离身,精神、体力都已经憔悴不堪了,经福临一吓,又和大玉儿生了一肚子闷气,不久便一病不起,勉强熬过冬天,春天刚到便薨了。丧事、守孝、祭祀忙了好几个月,刚处理完毕,摄政王府又传出噩耗,王妃也死了。九儿千娇百媚,不仅会柔语解颐,床帏间也极尽能耐,多尔衮十分受用,对她千般宠爱,万般娇纵,王妃气得天天叫骂,九儿却视若罔闻。几个月后九儿有了身孕,多尔衮更是视为掌上明珠,寸步不离。王妃气火攻心,不久便得了一种臌胀病,太医院开了各种名贵的药,却都不管用,缠绵了半个月后,也一命乌呼了。朝庭下旨追封为元妃,太后喻旨,命令两白旗牛录章京以上官员和妻妾们穿缟素,其他六旗牛录章京官员以上拨掉顶戴上的红缨,为她服孝。在太后的授意下,福临题了“敬孝忠恭”四个字作为谥号,封赠元妃。
葬完元妃,王府面临着一个难题,那就是由谁来补正位的空缺。九儿为人谦逊,在府内口埤都很好,而且有孕在身,多尔衮想扶她为正,却又舍不下大玉儿。满族和蒙族一样,自古有父死,儿娶继母、兄死弟娶嫂子的习俗。现在李自成死了,南方的战事暂时平定了,母后皇太后也不在了,除了福临,他和大玉儿之间已经没什么障碍。于是多尔衮进宫和大玉儿说起下嫁的事。
大玉儿推说同一年里又办丧事又办喜事不吉利,要再等一年。送多尔衮走后,立刻把范文程、洪承畴、陈名夏等几个汉臣找来商议。范文程是多尔衮的心腹秘友,不便表态,陈名夏在朝里的地位很低,有心攀伏多尔衮,不敢有异议,洪承畴却有另外一番想法。当年松山一战,他兵尽粮绝被太宗皇帝擒获,本来打定主意以死报效国家了,大玉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他救了下来,成为大清的重臣,所以对她始终怀着爱慕崇敬。依照孔孟之礼,嫂嫁弟有背人伦,有识之士都觉得不耻,他不忍心大玉儿死后背骂名,便以死相劝,力阻下嫁。龚鼎孳、熊赐屐都是汉学大儒,也觉得这件事不妥。大玉儿起初只是想看看众臣的意思,听了这些话后,却真得动摇了。
第二天,她把多尔衮请进慈宁宫,说:“咱们现在进了关,统一了天下,不比在关外了,有些习俗也该改改了,汉人私下取笑说什么‘清风不识字’,言外之意说咱们野蛮孤陋,不懂得孔孟之道,没有教养,今天再闹出这种事,岂不授之以柄,让人讥诮?我是个女人,巴不得丈夫、儿子都在身边,享受天伦之乐,可是你和福临不一样,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功劳卓越的摄政王,要是这事被写进史册,后世将怎么看你们父子?为了儿子,我们牺牲一些也值得,你说呢?”多尔衮一直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了,才冷笑着说:“这番话说得比歌工唱得还好听,当年你要是也想到这些,就不必乘皇帝和宸妃出巡,深夜跑去和我亲昵了。那样福临的名声岂不更好听一些?”大玉儿秀眉紧皱,脸儿红了白,白了又红。多尔衮瞅了一眼,继续说:“其实我早猜到了结果,不过想听你亲口说出来,省得我再痴心妄想。现在好了,一颗心落了地,从此以后你作你的好国母,我作我的摄政王,两不相欠了。”说完,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大玉儿的眼睛里闪动出一团冷雾------
永平府连接着京城和山海关,其间百里之地,山峦跌荡起伏,平原广袤无垠,三道河流如卧龙般盘旋其中,万里长城蜿蜓而过,既是风水宝地,也是军事要地。多尔衮听从了幕僚的建议,把这里圈为已有,修建了一个山庄,里边亭台楼阁、花园别墅重重叠叠,美不胜收。九儿怀孕已四个月,多尔衮嫌府里气氛不好,将她送进山庄,和大玉儿闹翻后,他又以养病为由,带阿济格、何洛会、吴拜苏、穆拜伦率两白旗和镶红旗的精兵住了进来,并在周围操作军事、设置屯防。九儿人缘好,也不受拘束,时常陪着多尔衮到校场检阅,没有多久已深入人心。多尔衮私下和堂弟阿济格商量,打算等孩子产下后,便封她作王妃,阿济格的福晋和九儿的身世差不多,对哥哥的提议表双手赞成。
多尔衮和九儿你亲我爱,相敬如宾。一天两人正在寝室说笑,京城快马来报,说圣母皇太后病重,急召摄政王回京。多尔衮吃了一惊,暗想,去年三月亲兄弟多铎死了,四月母后皇太后驾薨,年底王妃驾鹤而去,现在又轮到了大玉儿,真是流年不利啊!想罢,忙派人把送信的人招了进来,是正黄旗的熬拜,他说:“半个月前,太后先是头昏低烧,以为受了风寒,便没怎么上心,只让太医院开了几贴药。谁知精神了两天竟卧床不起,现在已经神智不清了,皇上不知如何是好,特命奴才急召摄政王回京商量。”多尔衮一听,忙命人去备马。九儿跟上来,说:“王爷,要不要把三旗的将士都带回去?”多尔衮略一沉吟,说道:“将士众多,一时难以收拾停当,我先带护卫回去,要是有什么不测,再拔营不迟。”又安顾了一番阿济格,让他好生照看九儿,便和熬拜飞马而去。
九儿等了三天,不见多尔衮有消息,心里开始发起慌,勉强又撑了几天,到第七天下午,实在坐不住了,便让侍女扶着,到门外翘首张。不一会儿,一个人从远处急驰而来,九儿认得是府里的管家,便迎上去讯问,管家气喘虚虚,满面灰尘,一见她,便跪倒在地,失声痛哭,“王爷------王爷被软禁了!”九儿惊道:“不是说太皇病重,急召王爷回去商量后事吗,怎么竟软禁起来?”管家说:“太后病重是真,朝野上下也都慌了,可是王爷被软禁也是真。那天,王爷回去后,直接进了宫,结果再也没出来。奴才到范大人家一问,才知道,王爷被太后软禁在了奉先殿。范大人让奴才火速赶来禀告王妃,让您想办法营救王爷!”
九儿听了,一闭眼,软软地倒在侍女的怀里------
阿济格和何洛会、吴拜苏、穆拜伦一会儿就到了,在此之前,她还要做些准备。她把侍卫、宫人都发走,按了床边的机关,里边走出四个男子,当头的是个二十几岁的书生,面貌清秀,神色冷峻,他身后三人均是中年人,亲们装扮。
九儿把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末了,说:“我们的机会来了,成功与否,在此一举。我已经派人去请阿济格他们了,可能马上就会到,在起事前,我们需把他们先解决掉。我在会客厅的香炉里放了迷香,这是解药,你们先服了。呆会儿,你们藏在帷帐,等他们一昏,就把他们绑起来,锁进秘室,然后按计划扮成他们的模样,随我进京。”四人躬身答答应,服完解药,敏捷地窜了回去。
她关上机门,从梳装台抽屉的底层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的是一缕青丝和一粒红色的药丸,她庄重地把发丝包进丝巾,和药丸一同藏进袖中,然后,迈着坚定的步子来到会客厅。
不到一会儿,何洛会、吴拜苏、穆拜伦三人快步走进来,行过礼后,各自落座。何洛会说阿济格出去打猎,还没有回来,三人见事情紧急,先来了。九儿把详情叙述了一遍。三人听后,相互顾视着。何洛会沉吟着问:“不知王妃有什么主意?”
“范大人让我想办法营救王爷,可是我只是个女子,哪有什么计策?听完管家的话,我吓得六神无主,所把各位大人请来讨个主意。”说完,拿丝绢捂住脸,低声抽泣起来。
吴拜苏忙说:“福晋不要着急,小心身子,奴才这就去范学士的府上问问,看是不是发生了误会。”穆拜伦看了何洛会一眼,缓声说:“果真是误会,范大人也不用风急火燎地传信了,只怕真出了事。我们向来跟着摄政王,太后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今既然敢软禁摄政王,就一定有所准备,不怕我们率兵去要人,谁知道范老头是不是受她指示,诱我们进京,然后一并拿下。还是小心为好,我们能不进京,就不要进。”何洛会点了点头,说:“说得不错,与其自投罗网,不如静观其变,等两天看看,事情也许会有转机。如果当真没有,我们再进城不迟。以奴才看,太后敢软禁摄政王,未必敢杀他,我们若操之急,反会适得其反。王妃,您看呢?”九儿哽咽着说:“如果太后真把王爷杀了,怎么办?”何洛会忙说:“摄政王是开国功臣,理政公平合理,朝野无不称颂,谁敢戕害,便是冒天下之不韪,咱八旗的精兵也不会跟他善罢甘休的。而且现在皇上年级还小,太后又深居后宫,摄政王一罢手,朝政上由谁来处理呢?福晋不必着急,以身子为重,千万不要忧伤过渡。”
九儿抹着眼泪,说:“三位大人要再等两天,我虽着急,耐何蒲柳之质,又能有何作为,也只好从命了。万一王爷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这腹中的孩儿也不活了,索性跟他去,在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说着,泣不成声。
三人想说几句宽慰的话,不料身体一晃,“扑”摔在地上晕过去。藏在帷帐后的四个人立刻跃出来,把他们捆了个严实,帘帐塞住嘴,拖到寝室。
九儿跟过去,检查了下何洛会三个人,见他们确实不省人事,才说:“搜搜他们的身上,看有没有信符什么的。”四人搜了一下,在何洛会的身上找到一封秘函,递给她。她看过后,冷笑着交给书生。后者见是满文,摇摇头,又交还给九儿。五个人中,只有九儿懂得满文,四人一齐望着她,等着下文。她平静地说:“这是多尔衮的手谕,结尾是这么说的‘如果她无异心,设法保母子周全,不要有任何闪失;若她心怀不轨,起兵造反,你们假竟顺从,一到城下,立刻拿下,送交宗人府。’”四人一听,惊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九儿说:“把这三个扔进秘室,小心走露了风声。”三个中年人动手拖起来。她对书生说:“看来鞑子早就怀疑上我了,想用这种计策引我现形。不过这倒也有趣!他们太蠢,我们玩起来还没什么乐趣可言呐。我手里已经有一颗漂亮的棋子,他们再历害,也未必能应付。我要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用当年他们对你父亲的方式来回报他们,让他们也尝尝被离间的滋味!”她的语气很平静,可是水灵灵地眸子里却燃起两簇残忍而冷酷的火焰。“原计划让你、方大叔、云师叔和龟师兄扮成他们的样子随在我身边,可是阿济格没来,我们只好变更一下,把你扮成亲兵,混在士兵当中,要是我们有个闪失,你也能照应。”
书生说:“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这才是最妙的计策。阿济格有勇无谋,如果我们利用得当,反而能如虎添翼。”
三人已经收拾停当。九儿说:“一举成功固然好,如果发生意外,你们不要恋战,能逃出去的尽量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能混进宫更好,等兄长们在南边起事,你们便和他们里应外和,一举收复大明江山。”见四人听后默然不语,她又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你们不用再以死保护我。你们是大明的忠臣良将,恢复天下的重担就交给你们了。”说着,她叹了口声,目光略过四人,遥望着夕阳。“如果没有改朝换代,如果父皇和母后还在,我只是平凡的女人,出嫁、相夫、教子,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已经不再是公主,只是个没心肝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但挑唆多尔衮和福临父子相残,还让自己成了这样,死不足惜,好在青山处处埋白骨,何处孤坟不为家?”
书生说:“据秘函看,他们囚禁多尔衮是计,是想诈您自投罗网,为什么我们不再等等?”九儿摇着头,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们已经怀疑,就算我们不起事,以后想取信于他们也怕不容易了。承志啊,要以大局为重,不要顾及儿女情长,更不要忘了你父亲临终的遗言。时候不早了,你们去准备吧。”四人退身离开。
回到内室,九儿沐浴薰香,然后在梳装台前化起装,扑面、画眉、点唇,动做优雅,有条不紊,俨如要出闺的新娘。收拾好后,她呆望镜子,两行清泪蜿蜒滑过雪白的脸庞。“福临------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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