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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红缨,我们为什么要绕着桐山转?不直接送阮姑娘去悬济药庄。”
午时,澹卿望了眼坐在马车上的阮清宁,小声对练红缨嘀咕,换来对方轻轻一瞥。
“去桐乡城。”
“哦。”
桐乡城依然热闹非凡,阮清宁满眼新奇的穿梭在叫卖的商贩之中,她捏起摊位上的小玩意儿,轻轻的左右拨弄,又礼貌的放回,心有惦念的转身问道:
“练姑娘,我们何时能到悬济药庄?”
“下午时分。”
“好。”
阮清宁安静的笑弯眉眼,返回马车时,却意外蹬空摔倒,几番无力挣扎,换来一串血红溢出唇角。练红缨浅棕色的眼眸暗了又暗,似乎早有预料,命令道:
“我带她回桐山,你去通知江识鹤,说阮清宁为了她出山。我倒要看看,江识鹤在被人唾弃和阮清宁中如何选择。”
“江识鹤若不归呢?”
练红缨的双眸闪过一丝杀机,她沉默不语的捞起昏迷的阮清宁,留给澹卿一道凌厉的背影。
两日后,澹卿独自而归,望向坐在床榻旁喂药的练红缨,沉默的摇了摇头。
江识鹤,没有回来。
今日,悬济药庄严阵以待。
百余名药庄仆人各个手持刀剑,十步一岗的站满庄内各个角落。而正院中间,解愁余怀抱多情剑阖眼以待,身边匍匐着一只伤了后足的三花猫。
闻风而来看热闹的世人,聚集的里三层外三层,此时哪怕一只虫蚁爬进药庄,都会被数十双眼睛盯上。
午时的日头,还是晒热。
渐渐的人群骚动,不耐烦的擦着鬓角的汗,议论着莫非江识鹤是个欺世盗名的鼠辈,不敢赴约。
“我呸,什么狗屁天外仙客、狗屁摘星手,爷爷我等了一上午,连个鸟都没看见。”
“是啊,亏我之前还崇拜她,原来如此胆小。”
“呵,把她捧为传奇的那帮人哩?我看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为大家谋福利的事,她不知道龟缩道哪里去了。”
“你怎么说话呢?这才中午,摘星手会来的!”
“好人谁当贼啊!”
俩人吵得面红耳赤时,忽然被旁人捅了捅腰间,顺着震惊的目光看去,激烈的争吵声堵在喉中。众人屏息止声的脚步腾挪让出一条路。
路的尽头是一袭黑衣的江识鹤。
江识鹤一如既往顽劣的口衔青草,笑眯眯的扫过惊讶的人群,只是不羁洒脱的稍显勉强。
众目睽睽之下,江识鹤昂首阔步走向悬济药庄的大门,叩开庄门,拱了拱手高声说道:
“罪人江识鹤前来请罪,斗胆请闻庄主不计前嫌,赐药方治离根之伤。”
“哗——!”
一片哗然,围观者议论纷纷,解愁余都忍不住侧目视之。
“呵呵,你好大的脸说出此话!本庄主为何赐你?”
闻景广袖一挥,怒目而斥,江识鹤躬身回答道:
“悬济药庄名满天下,闻庄主宅心仁厚,此前是江某混账造次,望庄主网开一面。”
背后纷纷议论声,尽数落在埋头行礼的江识鹤耳中,她咬紧牙关,赌闻景的野心。
“悬壶济世本就是悬济药庄立命根本,本庄主可以赐药方予你,不过你需为先前窃药付出代价,否则天下人皆以为悬济药庄软弱可欺。”
江识鹤暗舒气,她赌赢了。
“但听庄主发配。”
“好!药庄众人听令,集合前院。”
“喏!”
“江识鹤,因你之过,折腾药庄一百三十七人。你若对每个人磕头道歉,跪着从□□行过。本庄主便不计前嫌,如你所愿。”
白玉指尖瞬间抠入掌心,印出丝丝血红。江识鹤苦涩的眼神从每一人脸上掠过,有趾高气昂的侍卫,也有面露怜悯的渣奴,而她的背后还有成千双看热闹的眼睛。
江识鹤几乎咬碎银牙,艰涩的挤出:
“好。”
说罢,江识鹤“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萎身跪行到佟侍卫面前,重重叩首,安静的院落里唯有颤抖的认罪声。
“我...错了。”
刺骨的目光,让她无处遁形,仿佛里里外外都被剥光审视,江识鹤眼眸低垂的从□□爬过,停于第二人面前,未敢抬头对视,又是重重一叩。
“我...错了。”
围观的千人鸦雀无声,看着曾经的天外仙客,沦为□□之徒。
江识鹤的黑发散落,遮不住额头的殷弘血迹,双眼麻木的跪行到一人又一人面前,机械地磕头认罪。
灰色的石砖地上,留下两行血迹,不知何时江识鹤的双膝早被磨破,却无法阻止她再一次委身从□□钻过。
额头的血滑过高挺鼻梁,暗淡的眼眸看着地上叩首留下的血迹,江识鹤似是自嘲的哑笑,痛苦的闭上双眼,沙哑的说道:
“我错了。”
一百三十七人,花费整整两个时辰。
满身肮脏尘土,让江识鹤不复洒脱。她勉强抬头看着阶梯上的闻景,拖着失去知觉的双腿,如丧家犬般爬到他的鞋尖前。
滔天的屈辱蚕食着脆弱的自尊,浑身伤口不及心力憔悴之苦,江识鹤垂下高傲的头颅,故而无人看到她双目剧颤,耻辱的泪水倔强的停于眼眶,却挡不住损折心力的呕出一口闷血。
她艰难的将口中血咽下,重重地的磕在闻景鞋前,双目紧闭感受着如凌迟般的每一秒,颤颤巍巍的将卑微的双手高举过头顶,恳求的说道:
“闻庄主,我错了!望庄主赐药方。”
悬济药庄玉阶之上,是一道高挺的身影,和面前佝偻狼狈的屈身。
闻景垂眸看着江识鹤久久不语,直到隐隐有质疑声传来,他才回神煞有介事的说道:
“好!前尘一笔勾销,本庄主赐你治离根之伤的药方。”
说罢,一幅方子落入江识鹤举过头顶的双手中。
“庄主仁义!”
“庄主慈悲!”
“庄主海量!”
耳边是一声声虚伪的高呼,江识鹤磨平心气再无余力,攥着来之不易的药方,摔躺在地,仰面看向湛蓝的天空,苦笑溢出唇齿。
“哈...哈哈...哈...”
血迹斑斑的手高举眼前,企图抓向一尘不染的蓝天白云,却抓得满手虚无。
一行苦泪滑过眼角。
破烂不堪的江识鹤看着遥不可及的清澈干净,自嘲的说道:
“鹤...追不上了。”
深夜,两条潦草包裹止血的腿,撑着江识鹤步履蹒跚的走在茂密林中。她单手撑着树干,气喘吁吁的看着脏兮兮的自己,仿佛又回到儿时过街老鼠的模样。
“咻——”
“噗!”
木箭自胸膛穿过,江识鹤一口鲜血喷出,跌倒在地,青青草地瞬间溅上大片鲜血。江识鹤迟钝的回头看到几名不怀好意的黑衣人,扛着瘆人的银刀步步逼近。
“闻景老贼...”
“呵,江识鹤,要怪就怪你有眼无珠,得罪错人了。”
杀手懒得多言,刀起刀落,砍向颈部。
“当——!”
瞬息间,一杆苍竹,震碎银刀。
“小美...”
“走!”
澹卿一声低呵,背起重伤的江识鹤,蹿于枝头。
“咳咳...你怎么...回来了?”
“本想打断你的腿,将你带回桐山。”
“哈!”
江识鹤难得一笑,勉强侧头听着林中数十道穿梭声越来愈近,心生悲苦,知晓闻景势必今夜要她的命。
“你为何不偷药方?”
澹卿清凉的声音打断思绪,江识鹤咽了咽不断翻涌入喉的血,有气无力的说道:
“清宁一生无瑕,我不能用偷来的药,使她余生蒙羞。”
“...”
澹卿没有作声,只是脚下又提了速度。可两人的重量,使得澹卿无论如何甩不开恼人的尾巴。
胸口的血早已浸湿澹卿的白衫,深夜的冷风吹散江识鹤的生机。
她极目远眺,远处一片黑压压,见不到最想念的桐山,无奈的遗憾垂眸,提着最后一口气,将手中牢牢攥着的药方塞入澹卿怀中,支离破碎的嘱咐道:
“放下我…药…给清宁...让她别寻我。”
“你自己给。”
“...哈...”
最后的苦涩吐出,手无力滑落。
“江识鹤,你醒来!”
澹卿一声怒吼,拉回即将消散的神识,江识鹤的眼皮动了动,勉强睁开一条缝,只见白衣白发之人一改平日的温和,暴涨的真气扭曲了空间。
气息突变,宛若仙人附身。
澹卿周身肃杀凌洌,脚步一顿,足下推抵起一片泥土,借力转身。散发着异常光亮的眼眸,在空中留下两道银芒。
漆黑的夜,吞噬了渐渐暗淡的光痕,却遮不住一对凶眸。
“咔嚓!”
右臂发力,青筋暴起,捏断苍竹。飞溅的竹屑,如入沼泽,定于空中寸步难移。
澹卿紧盯奔袭而来的数十人,右手一展一握,一道虚影在掌中若隐若现。
“吼——”
小小群山中,似是有亘古凶兽横空出世,令所有人胆寒。
“江识鹤,药方你自己给。”
语气冰凉,银眸露杀,澹卿足下发力,主动折身刺向林中杀手,宛若九天游龙,气吞山河。
“今日,报你桐山救命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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