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悬圃

作者:果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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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冥城堡5



      欲换狼眼的爷孙俩!
      在漠中那晚,被自己的血汗马撞飞过。还好,除了盲疾,一眼看去,爷孙俩精神焕发,心情敞亮。爷孙衣着有些许寒酸,但每人手里提拧着个独它尔,一进屋,那古朴苍幽的弦声咚咚响起,撩得食客皆引颈注目。
      爷孙俩竟一路乞讨来到玄冥城,行踪之快,令问天有些错愕。那须髯飘飘的老者鹤发童颜,年近古稀,举手投足甚是干净利落。被他称为小豌豆的幼童相貌奇特,半人高许,脚手形消,毫无肉感。小豌豆驼背,细长的脖子,光硕的脑壳,浅浅的旧毡帽下,看不见一根毛发。
      这小豌豆莫不是侏儒。
      问天暗思,漠中的夜晚虽有淡淡粉霞,但那晚却没细看,以至把小豌豆当成孩童。不仅如此,对玄冥城的酷寒,小豌豆如沐浴在春风和煦里,眼闭着,心却快活,把笑黏在脸上,似乎就这么一直乐下去。与热气汤汤的老者不同,在小豌豆脸上,问天寻不着出气与进气,如冷血人无异。想起他极可能是命运多舛的再生人,问天长吁一息,仰高嘴,将寒冰酒全灌进肚。
      将手往湘儿面前一伸,问天不说话,只是嘻笑。小丫不明其意,迷惑间,湘儿瞪着眼,打了下问天手,小声怨道:“给他们银子,也得等他们唱两曲儿!”
      拨拉数声弦音,老者朗声即叫:“我们二人给各位酒爷解解闷,弹唱几曲。唱得好,各位爷散点碎银,或赏口小酒```````”
      “老头儿,中秋快到了,来曲催情的吧!”一酒客喊道。
      老者点点头,顿了顿,小豌豆拨动弦声,老者即婉转吟唱起来:
      日幕留梦贪眠。
      酒潭不浇思恋。
      唯问天上月。
      何星共语婵娟。
      长久?长久?
      料得芳草人间。
      ````````````
      “换一个!”有酒客往桌上拍出锭银子,“来曲催悲的!爷有两年没回家```````”
      老者翻翻白眼珠,手一拨拉,唱句儿又溜出了口:
      千里漠窟寒天阔。
      斜晖默。
      忆离别。
      万里魂梦。
      堆烟路凝噎。
      纵马故乡桑梓地。
      多情泪。
      洗残月。
      独怜芳草何人说。
      游子歌。
      天山落。
      晚霞良辰。
      无处有佳节。
      ```````````
      湘儿打着节拍,抑扬有味,显然,他是乐在其中了。
      “老头儿!爷老家远在江南,我五十年没出漠窟。你若将爷唱哭了,这壶百年寒冰酒就赏你!”借几分酒力,一冷血食客顿壶酒,高声道。
      老者也不辨真假,和着弦声,再次唱道:
      几度明月几时悬。
      三更寒。
      依旧年。
      千里归路。
      夜夜梦难全。
      纵有青鸟音信来。
      怎耐得。
      泪满面。
      月儿窗下幕幕晚。
      袅绕烟。
      飘渺山。
      瑶汉银河。
      也有终日欢。
      回首万家灯火夜。
      黄沙处。
      戈壁滩。
      ```````````
      “罢了!罢了!酒拿去```````”那冷血人边拭泪边哽咽道,“好一个,黄沙处,戈壁滩!”
      问天亦叹息一声,抬眸之际,竟哀怜起落泪的冷血人来。五十年,对漠窟来讲,不是很长。玄冥城里的冷血人通过自身修为,再不断换置衰死的器官,都可无休止地生存下去。但漠窟之外的地儿,五十年光阴,沧海桑田,事过境迁。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他就算能远赴江南故里,恐怕已物是人非。面对爹娘与儿孙的坟茔,谁能不长空当哭,谁能不百鸣千哀。
      见湘儿眼圈红了,小丫也簌簌落泪,问天摇摇头,哧哧轻笑:“人世间,怎一个情字了得!”
      小丫不满,怨道:“你自幼无爹无娘,当然无法体会生离死别。”
      知道小丫的痛楚,问天无言作答,大口吃下碗里的羊杂,抹着油滑的嘴,连声喊爽。又见湘儿不动碗筷,默默含泪,万般愁绪的模样,问天拿筷敲那碗边嘻笑道:“怎的湘儿?这羊杂若不合乎你胃口,我到可以代劳!”
      小丫抢下木筷:“湘儿的,不许动!”
      问天笑笑作罢。那老者与小豌豆在挨桌讨赏,俩人一脸的乐趣,逢赏必躬,有无不求,更不会赖脸。
      清浅而为,随意便好!这般乞讨,问天很是欣赏。
      再次向低头默然的湘儿伸手索银,问天敛了玩乐,正色道:“怎一来漠窟,就生了思爹想娘的念头?这卖唱的老头若惹伤了你,咱不给他银子,好不好?”
      嘴里虽这样说,手却不愿缩回。
      湘儿掏出锭大银,瞠目嗔道:“不好!”
      问天咋舌:“太多了吧!这可买个烤全羊。”
      “你挤眼甚,我赏又不是你赏!”
      “疯了!”
      问天欲抓那锭银,湘儿缩回手,扑了空,问天笑道:“我认得他俩,我替你打赏。”
      “才不!”湘儿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清。
      老者与豌豆似知晓有得唱赏,一鞠身,喜滋滋待湘儿伸手过来。湘儿也不犹豫,将大锭银赏给了老者:“老人家对中原文化甚是熟络,填词唱曲信手拈来,真是令人感佩!”
      谢过打赏,童颜老者谦笑:“总在江湖飄,不得不讨道,拈来之词上不了大雅之堂。”
      “老人家眼虽不顺,心里却亮堂。江湖之事,定是满腹惊闻,数不胜数。”
      “嗯,真让你说着了。”
      “玄冥城的一切,老人家又知多少?”
      “那也挺多!”老者又拿眼瞥瞥小豌豆,“玄冥城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
      “好极了!”
      湘儿一拳击在桌面,嚇了问天与小丫一跳。
      “老人家若不嫌弃,我愿出银,美酒佳食招待,雇请二位数天``````”
      “作何?”小豌豆喜形于色。
      “帮我寻一个人。”
      “在玄冥城?”
      “对!”
      “谁?”
      “白彥虎!”
      问天瞪大眼,吃了一惊,不知湘儿寻这枭雄作何。
      老者捻须思索,低沉说道:“这人行踪飘忽,前些年在江湖风生水起,很是张妄,后销声匿迹在回疆,江湖人士,清廷官衙,都在寻他。他人虽在漠窟玄冥城,但来此时间不长,住无定所,所以,寻他并不易。”
      “老人家只需打听他大约方位,余下,交给我就是。”
      “美食佳酿?”
      “对,只要找到这人,一概应允!”
      “好,包在我俩身上。”
      “此人凶残恶疾,武技超群,你们暗访就是,免得招来祸端。”
      “哦!你寻仇?”
      “``````````杀父之仇````````”湘儿愤恨切齿,紧绷脸色道,“此人与我不共戴天````````”
      点到方止,老者不便多问。小丫也是愕然张口,忘了吃食。
      问天除了困惑,余下就是震惊。想不到,湘儿苍白柔弱的外表里,暗藏着深似渊潭的仇恨。难怪方才,食客说起白彥虎时,湘儿如此激动,喷茶之后,还捏碎了茶盅。他一路自中原寻来,历尽千辛,辗转万里,那支撑自己不断前行的源源动力,竟是杀父之仇。
      大概先前,湘儿的爹追随左爷商队,在西部遭白彥虎的袭杀,这般才丢了性命````````
      问天还在漫想,猛然,他感觉一股寒气逼近,转目之际,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奔着自己脸颊横扫了过来。
      暗叫不妙,问天速然低头,竟躲了过去。
      一股凄寒的劲风,薄如利刃,但那寒戾却胜出催寒使者许多倍,问天躲过后,颈背依旧冰冷乍凉。
      横掌一袭的人竟是两步远的小豌豆。
      问天愕然望着小豌豆,心说这小驼背疯了吗?如此冷不丁的一记寒掌,避之不及的话,岂不要人性命。
      恼怒间,见小豌豆翻着盲眼,笑嘻嘻收回干柴臂,惑然说道:“我一直感觉这里坐个人,怎一把没捞着。”
      问天暗惊,这小豌豆看起来似个闷葫芦,竟心思缜密,留意察觉自己半天了。他刚刚随意拂尘之掌,似是绵绵无力,却蕴含深邃的冰灵力。
      其貌不扬,外形猥亵的小豌豆何能得此修为,且深不可测,问天不得其解。难怪了,他遭血汗马飞撞,也毫发未损,看来,身置这诡异的玄冥城里,得处处慎微留心了```````
      “是我,小豌豆!”问天主动招呼,“我们仨又见面了。”
      老者呵呵一笑,小豌豆却不依不饶:“请客,请客!我就知道是你。”
      问天一愣,不信:“我不说出来,你哪会知晓?“
      小豌豆露出僵硬的笑,一张嘴,满嘴竟是灰灰光洁的牙:“你身上有股灵力,绝对与众不同。”
      “与催寒使者一样,你也是误会了我。我到想听听,你如何感知我有灵力?”经常被无缘故的节外生枝,引来口舌是非,问天已见怪不怪。
      “不一样的火灵!”
      “又来了```````”问天摇头苦笑,“真是拿你们这些人没辙,愈说愈玄。别人讲火灵,你竟弄出个不一样的火灵。”
      “就是不一样!”小豌豆挺着细细长长的脖子,似乎被嘲讽激怒,又倔强道:“火灵修为高深的人,掌劈之下,犹如快刀,瞬间能削首破肚,制敌于死地。但你的火灵似厚墙罩体,不用激发,每时每刻能让旁人感知。”
      “任何人?”问天感到滑稽,“我在草原二十载,从无人感知什么灵力。”
      “庸者无能!只有修为过灵力,且不一般的人才懂得```````”
      “这么说,你很厉害!”小丫撇撇嘴,逗孩童般笑道,“你个小不点,懂何灵力,还一套一套的。”
      遭到羞辱,小豌豆愤恨咬牙,怒道:“原来有个小屁孩!还这般无知,爷在漠窟修炼冰灵之时,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没出生呢```````”
      “咔!”
      小豌豆话音未落,阿古丽抽出短剑平拍过去,力道不大,就想扇他一剑。
      小豌豆虽盲疾,听力却是不同凡响。冲着剑风,他单手硬生生钳牢了剑身,微微一抖,那短剑瞬间裹上一层冰凌,啪的脆响后,断为三截掉落在地。
      小丫大骇,握剑的手寒冷彻骨,不住的颤栗。
      断冰剑在地上化成一滩水,令问天与湘儿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强的冰灵力,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一切都太快,以至旁临的食客都没明白何事。一冷血人面露不满,妄猜道:“这俩叫花子,真是不地道,同是赏酒给银子,只为别人演杂耍。”
      “我们的赏银轻呗!这世上,有财能使鬼推磨,有财能让尸翻身。这魔窟的冷血人,不都是因为有财,才能翻身续命`````````”另一食客道。
      似人非人的小豌豆哼出一阵冷笑,不去附会妄言。待湘儿叫上的两碗羊杂一到,便举碗狂吃。呼哧一连吃下两大碗,还未喊饱。
      领教了小豌豆的不同凡响,小丫敛了玩闹,湘儿也很是意满,雇这俩人作自己耳目,寻那仇家白彥虎,就轻松多了。
      老者自称姓马,因是古稀的白发老翁,湘儿便笑着称他马翁了。
      看着亲似爷孙俩的小豌豆与马翁,问天心生好奇,一温血一冷血两个人,相处一起,还这般滋滋有味,乐趣无穷,真是鲜见。这小豌豆的灵力如此了得,马翁也定不是俗人,只是他们相邀行乞,多少叫人费解。
      酒足饭饱,结账辞去。走到门口,微微带醉的问天起了闹意,躬身捂腹苦叫:“完了,完了``````”
      “怎的啦?”小丫驻足探询。
      “胡吃海喝,给撑的!”瞥了眼,湘儿不去在意。
      “寒冰酒`````”问天似是不堪忍受,“我要找茅厕,我更要吐`````”
      酒伙计闻言奔来,大惊失色:“说了一般人不能喝寒冰酒,你偏不信,这可咋办``````你,你快去寻个修为了冰灵的人,替你止住体内寒气,不然,上吐下泻,你命休矣!”
      一惊一乍下,湘儿与小丫慌乱起来。
      “快,小豌豆,你来替他止住寒毒!”抓住小豌豆,湘儿似逮了根救命草,央求道,“这个傻帽,
      如果塔西朗(猝死)了,我们这帮人就不好玩啦!”
      出手摁住问天后背,只眨眼般试探,小豌豆旋即收手,随后一言不发,跨门而去。
      “咋啦!没救了吗?”盯着豌豆后背,小丫几欲哭出声。
      “他体内热烘烘的,没寒毒。”豌豆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
      被识破,装也无用,问天嘻嘻恢复常态,一脸的坏笑。
      “不——好——玩!”湘儿怒目而去。
      “太——过——分!”小丫飞出一脚,没踢着,转身离去。
      “神``````神经!”酒伙计吓得不轻,进屋不远,又回头愤愤道。
      与漠中一样,玄冥城里的居所皆依壁凿穴。蜂窝般缀满崖岩。但跟漠中黏土不同的是,危峰千座的玄冥城全为坚硬无比的玄武岩,它通体清纯,不含杂质,不藏生命以外的任何气息。无论洞穴凿在峰底,还是开挖在峰腰峰顶,也或将峰体凿空,它除了墨绿,还是墨绿。走在这样的岩石路面,脚下唯一令人眼亮的,是岩面小小散光的晶体,它仰望漠窟顶穹,与那繁星似锦的萤火蚁交辉相衬,遥遥相印。
      长长一段集市里,食肆与杂货摊前人头攒动,马车穿梭,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形同大镇上的巴扎,甚是热闹。这里的货品与漠中街市上的买卖并无二异,衣食住行,大的家什,小的挂饰,尽数齐全。令问天惊异的是,集市里竟有数人高的巨辘、碗口粗壮的缆绳,一问豌豆,才知是修洞窟用的装载工具。
      “谁有如此能力,驾驭毡房大的马车,牵拉碗口粗的绳索?”问天震惊之余,疑猜道。
      “当然是猛犸象、雷龙了```````”指着远方一堵数十丈高的岩墙,豌豆如释家事,“过了那道门,你们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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