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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二十)
忆雪霍地便坐直了身子,本是想站起来的,许是过分心虚害怕,一时竟站不起来。眼看着文老爷一步步走过来,她心里如同打鼓般咚咚直跳,以致说话都不大利索了:“爹……爹……您……您来了!”
文老爷只是盯着她看,布满血丝的眼中放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去哪儿了?”他问,语声当中透着阴森冷意。
忆雪扶着榻边使了点力气,总算是站起身来,道:“我去城里抓药,谁知道忽然起了暴雪,我……”
只是不等她说完,文老爷忽然就扬手重重掴了她一耳光。忆雪被打倒在地,连带着脚下的木桶一起,发出砰然巨响。
旁边守着的丫头吓得尖叫一声,捂着脸躲到了旁边的柜子后面,生怕文老爷的怒火烧到她身上。
桶中的水哗啦啦流了一地,将忆雪才换的干净衣裳打湿了半边。她趴在满是水渍的地上,只觉耳边一片轰鸣声,什么也听不清。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不想文老爷走近前来,一脚又将她踹倒在地上。
“抓药!”文老爷目眦尽裂,怒骂着抬脚往忆雪身上乱踹,“还敢撒谎!贱人,又想去找野男人是吧?不知廉耻的东西,怎么就喂不熟你?还想着跑,我让你跑……”
他揪着忆雪的衣领将她拎起来,劈面朝她脸上扇了两个耳光,跟着又是一脚,把她踹出数米远。忆雪后背撞上后面的柜子,险些没背过气去,眼见文老爷红着两眼再度冲过来,心下惊惧已极,只想,他这是要打死她么?
“爹,别打……不要打……”骇怕到极点,忆雪也知道自保,不自觉地开始求饶。
然而文老爷却仿佛没有听到,跟着又往她身上踢了数脚,虽然他穿的是家常棉布鞋,不似在外行走穿的带钉的皮靴那般沉重,却仍耐不住男人家力气大,又加他这样的狠劲,忆雪如何承受得住?
叶妈妈赶来的时候,忆雪已是奄奄一息。老人家早料到忆雪逃不掉这场劫难,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眼见得自小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的孩子被打成这副模样,叶妈妈只觉心肝都要碎了,扑上前一面伸手阻止一面哀求道:“老爷……老爷,您饶了小姐吧!她可是您的亲闺女啊!”
文老爷哪里肯听,吼道:“滚开!”反手用力将叶妈妈搡开。
叶妈妈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又扑过来挡在他面前:“老爷,虎毒不食子啊!”。
文老爷有一瞬的停顿,转目狠狠看住叶妈妈,跟着抬手捉住叶妈妈手臂往旁就是一甩。叶妈妈本就腿脚不便,被他这么大力气的一甩,哪儿还站得住,原地转了两个圈后,人便像座山似的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许是动静太大,文老爷一时也怔住,偏头过去看到叶妈妈顺着墙边的柜子缓缓软溜了下去,挣扎着抬了抬手,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片刻后,躲在柜子旁的丫鬟忽如见了鬼般尖叫起来:“血……啊!杀人了……杀人了!”一面喊一面连滚带爬地跨过叶妈妈的身子逃走了。
文老爷听见说是杀人了,到底有所震动,略迟疑了下,走过去俯身凑近看了看,叶妈妈也睁着两眼也看着他,只是目光放空,并没有活人该有的神采。文老爷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往后倒退了两步,继而才看到她身下汪着一滩血。
值此时刻,文老爷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住后退,直退到门口时,才略略缓过神,挥舞着双手嘶喊:“关起来,把她们全都给我关起来!”
忆雪是被冻醒的。
夜半三更,月光透过窗纸投照在忆雪身前的地砖上,映射出一方惨淡凄清的白。除却那一方白,其余各处都是黑的,什么也看不清。屋里熏笼里的碳想是已经燃尽,原先集聚的那点热气早便散去,只剩彻骨的寒冷。
忆雪抖抖索索地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阿兰……阿兰……”她也不知道先前伺候着的那个丫头还在不在,试探着喊了两声,并没有人应,想来是不在这屋里了。
只是西墙边上的五斗柜下依稀有团黑影,也不知是谁,卧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忆雪挣扎着爬过去,心想莫不是她爹将阿兰也打昏了?
待到近前,忆雪才看出那是叶妈妈。
她耷拉着头背靠柜子坐着,像是睡着了……
“妈妈……”忆雪伸手拍了拍她的腿,只是叶妈妈并没有什么反应。
忆雪又往她近前爬了爬,去摸她放在身侧的手,她胖胖的手摸起来总是暖烘烘软乎乎,身上也是如此,天冷的时候忆雪总是喜欢黏在她身上取暖。可而今她的手和身体却是又冷又硬,触手像一坨冰块。
“妈妈……妈妈……”忆雪再度出声唤她,不甘地爬起来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可惜,叶妈妈怎么也不肯回应她……
忆雪把脸贴在她胸膛上,那里再也听不到心跳声。叶妈妈便这般无声无息地走了,连句话都没留给她。她抱着叶妈妈,无边寒气包绕住她,窗间有牙冷月,寒浸浸的,像极了世外高人的冷眼。
也是亏得叶妈妈多了个心眼,在去阻止文老爷前喊了个机灵的家丁跑去邓家庄报信。邓天瑞得到消息后紧赶了过来,如此才救了忆雪一命。那时忆雪已经陷入昏迷中,再晚一点,只怕忆雪那晚便也随叶妈妈去了。
忆雪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
这两天里她一直高热不退,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偶尔醒来时也是糊里糊涂,直嚷着要叶妈妈等等她,等她一起过去那边看她娘亲。
邓天瑞真怕她烧坏了脑子,生生担心了两个日夜。直到忆雪完全清醒过来唤了他一声“二叔”时,他才放下了一颗心。
“你觉得怎样?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对忆雪,邓天瑞心里多少都是有愧的。只是愧疚归愧疚,他还是不能让亭西娶她。
忆雪初醒来时有些迷迷糊糊,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成想却还活着。她还在自己那间屋子里,屋子里生起了火暖融融一切照旧,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又或者那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她转目望向西墙,那里的五斗柜还在,柜下也没有叶妈妈。心头一瞬涌起些侥幸的喜悦,冲口道:“妈妈……”开口语声却是嘶哑,喉咙里如火烧般,连带身上各处的伤一起,钻心蚀骨地痛。她的泪水顿时就流了下来,心里明白那些事并不是梦……叶妈妈是真的走了!
邓天瑞歉然道:“二叔来晚了,没能救下她……”
忆雪只是流泪。
邓天瑞又道:“我已经让人给她准备了棺木,等看了坟地,便好好葬了她。”默了片刻,他又道,“你爹他……没在宅里,也不知去了哪儿?我已经派人去找他。等他回来,我定会好好规劝于他,让他好好待你……他身上有病,不似我们这些没病的,这次也是一时失手……都多担待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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