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寒兮

作者:西瓜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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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 章


      云萃轩门帘关着,房间的另一侧开了一扇圆形拱窗,有一层珠帘垂落,掀开帘子,正对的是一座由一圈圈流水小池围起的雅致高台,高台上四方各延伸出一座栈桥,连通了东南西北四方的亭台楼阁,设计精巧,环形而建的一圈雅间只要掀了这边的珠帘,便可瞧见外边的景色,若放下,则是自己的一番小天地。

      窗外有丝竹乐声,陆晚风走到床边瞧,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向下望,十几个俏生生的少年倚在高台边的栏杆上大送媚眼,还有小倌在高台上奏乐吟唱,曲调软绵缱绻,一音一调婉转悠扬扣人心弦,如细雨搔在心上,挑弄得人心飞飞。

      陆晚风对这些靡靡之音见怪不怪,勾栏院里的人调情手段多了去,一些小倌的打扮举止七、八分像女子,柔媚多娇,那勾引人的伎俩数不胜数,唱歌不过是最浅显的助兴之物。

      龟奴很快带了五个小倌上来,在三人坐着的小桌前一字排开,红白青黄粉,梅兰竹菊桃,各有各的特色,连着他们的气质举止都各有不同,媚眼,冷艳,清淡,纯洁,迎合各种爱好。

      “三位客人,可有看得上眼的?”

      竹青第一个跳起来,指着那位竹君子道:“他他他!”

      被点到的那位微微行了个礼,露出淡淡的笑:“奴家清云,这厢有礼了。”

      竹青乐呵呵地答应,十分期待地被清云带去了别的屋子,陆晚风拦都拦不住,扶额痛惜。

      剩下四个相公还站着,他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瞟了眼自始至终闭着眼睛不为所动的秦初寒,他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笑,拿出银子挨个打赏了一遍,笑道:“今日就是为了带我那朋友来的,既然他已经寻到伴,我们自己便可,无需人伺候了,有劳各位。”

      几人不用伺候还能拿银子,自然轻轻松松就打发走了,那桃相公走时还忍不住回首瞧了眼那位道长打扮的客人,有些惋惜。

      屋子里一下清净了,陆晚风坐下喝了口水,看秦初寒还没睁眼,俊朗的五官就在眼前,南馆的灯光幽淡,营造出迷离的气氛,那半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撒下一片阴影,根根分明,看得陆晚风心痒痒。

      他偷偷伸出一指想去摸摸,眼看就要碰到,手指忽然被捏住,热感席卷而来。

      他呆呆地盯着那大掌,那手倏地又收了回去,他感觉指上凉凉的,颇为遗憾。

      秦初寒冷道:“满口胡言。”

      陆晚风笑:“哪有胡言,找证据么,的确是我们自己便可呀,难不成让那些小相公帮忙?”

      秦初寒瞪他一眼,问:“你打算怎么做。”

      陆晚风张开手掌,里面有一根黑亮的长发:“这个,待会儿我出魂到这上面,谁也发现不了。”

      秦初寒惊讶:“不可!”

      出魂就是将灵魂出窍,附在别的物品上,此法十分凶险,因为魂魄与附上的东西联结在一起,发丝易断,若出了意外,附在其中的灵魂也会受到同等创伤。

      “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探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陆晚风道,“而且有你在嘛,我不怕。”

      秦初寒摇头,起身道:“不去了,我们走,离开汲州。”

      啊?啊?陆晚风被他拽起,打开云萃轩的门就要走,结果迎面走来一人,他们硬生生住了脚,秦初寒脸色更黑了。

      “听闻有客人点名夙翕,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冯先生呀。”

      陆晚风好不容易站稳脚,一看,来的竟是夙翕本人,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那疑似寂远的仆从。

      一只手还被拽着,他咧嘴用另一只手与他打招呼:“夙先生,那日一别后我实在难耐,总想再听你唱上一曲,这不,就调头回来了。”

      夙翕今日穿的是件淡紫色草纹宽袍,头发简单地挽起,左眼的红褐江梅鲜艳夺目,听完陆晚风的话,右手宽袖掩住嘴轻笑:“得冯先生喜爱,乃夙翕之福,既想听曲子,不如随夙翕去到沁心阁,定不让先生抱憾而归。”

      挣了挣手,秦初寒还是拽得死紧,陆晚风干脆大大地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捏到快散架。

      沁心阁是夙翕的居处,建在左南院的最深处,进门有一个漆雕鸾鸟座屏,往里有卧间和客间。夙翕领着两人进了客间,屏退跟来的仆从,独自坐进了客间一侧的垂帘琴室,帘子挂到两边的玉勾上,里边有一台绘梅白漆七弦琴。

      夙翕抚上七弦琴,笑比河清:“夙翕琴技自是比不上冯先生身边那位高人,见笑了。”

      他的手指瘦弱纤长,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桃花眼微微眯上,颈首稍稍倾斜,薄唇轻启:“夜来沉醉卸妆迟,梅萼插残枝,酒醒熏破春睡,梦远不成归……人悄悄,月依依,翠帘垂,更挼残蕊,更捻余香,更得些时……”

      正如那日在岩清河上听见的嗓音,粘揉婉转,词中满是哀愁和悲伤,没有帘子阻挡,陆晚风瞧见那双美丽的眼睛似是蒙上了雾水,眼角的泪痣就是他的天然珠泪,感情带入了歌声中,愁绪万千。

      好像有魔力一般,若非经历过那样痛苦的人如何能表达出这样的情景,陆晚风享受之余多留意了一番夙翕,这人保养的极好,瞧不出真实年纪,特别是他的左眼,江梅虽美,以致让人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夙翕的左眼从未睁开过。

      上下眼睑闭合处巧妙地绘成了江梅的枝干,梅花开在眉梢,绽放出最美的景色。

      曲子是好听,可是偏偏因为夙翕本人就在眼前,一首一首的弹唱,陆晚风听得满足,但什么手段都不能用,这一夜的调查无功而返。

      临走时他们去寻竹青,找到清云相公房间的时候大门紧闭,里边传来隐晦的低叫,陆晚风尴尬的站在门前,看着秦初寒红透的耳根。

      过了许久里面才结束,清云出来开门,看见是他们俩,倚门而笑:“之前那位客人已经走了多时了。”

      陆晚风舒了口气,看来是没发生什么,至少在他们来之前清云就已经接到另外的客人了,至于为什么竹青没来找他们他也有些疑惑。

      离开南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月上当空,除了南馆附近,汲州城早已沉沉入睡,更夫正敲着铜锣提醒子时时辰,两人匆匆回了客栈,邻间没有竹青的动静,兴许是睡了,唯有寂尘还在敲木鱼念经,陆晚风心道大师就是大师,这么晚了还在修习。

      来的时候这家客栈只余下两间客房,所以寂尘与竹青住一间,陆晚风与秦初寒住一间,陆晚风为两人睡一张床偷笑许久,没想到的是秦初寒却去问店家要了床被褥,在地上铺了个临时床位。

      凌家有家规,最晚亥时必须入睡,今夜两人在南馆耽误许久,回来后秦初寒整理一番便在地上铺着的床褥中睡了,完全不理陆晚风。

      陆晚风也倒到床上,不过无心睡眠。他从头上拔了跟头发,断成一小截,闭上眼睛,须臾后,手上的头发动了起来,飞到窗边钻了出去,一路借风飘摇,很快就进了左南馆的深处。

      沁心阁就在眼前,他轻轻一飘,从窗户缝中滑了进去。

      落在地上,他准备往里间去。几次三番看见夙翕身边都跟着同一个仆从,必是亲信之极的人了,他不知那仆从住在何处,干脆从夙翕这里找起。

      正飞过屏风,一阵吟哦声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陆晚风诧异,不是说馆主不接客么?这里边的是谁?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作为一根头发的他没有双手,也没有耳朵,捂不了也不知道用什么捂,只好房梁屋顶发呆,可也难免听得面红耳赤。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段急喘,结束了。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夙翕相公身段一如既往的好,近些日子我家不大太平,心烦得很,还是只有来你这才能放松放松。”

      陆晚风如果有嘴,此时一定下巴都掉了——里面的人是孟维桢!

      夙翕慵懒道:“承蒙孟家主喜爱,夙翕不胜荣幸。”

      一阵细细索索的穿衣声,孟维桢边穿边说:“家里那位整日哭哭啼啼,睡觉都不清净!”嘴上虽抱怨,但这次出来是借口办事,总不能夜不归宿,“我得走了,这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礼物,可别说不喜欢啊!”

      “孟家主亲自挑的,夙翕自是喜欢,多谢。”

      夙翕依然语气疏懒,孟维桢却丝毫不恼,整理好衣服后便径自离开了。

      门刚关不久又再一次打开,陆晚风看过去,这次进来的不是孟维桢,而是那个仆从。

      他语气不好:“你为何总是如此作践自己!”

      夙翕起身,长发垂落下来,身上一丝-不挂,只用薄被掩住下身,星星点点的红点布满他胸膛,像是掐痕。他不在意道:“我从未干净过,如何作践不作践。”

      “可那是孟维桢!你的……”那人话说到一半猛地截住,陆晚风气得想挠墙,要说就说完啊!

      “那又如何,我注定死后坠入万劫深渊,”夙翕笑得轻蔑,手一扬,扔出个东西,“这孟维桢,满嘴谎话,却说得好听,精心挑的?我怎么觉着不久前才收到过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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