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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尽管心里再不情愿，百里屠苏面上也还是做足一个贴心的师弟模样，言行举止间透出浓浓的我是很伤心难过但是我还是会无条件支持师兄你的决定的悲情。
不过，百里屠苏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暗戳戳地悄悄给芙蕖灌输这样那样的理念，比如说山下各种好大师兄下山后就不想回来了，又比如说历练那么辛苦大师兄下山会把我们忘掉的。
真正只有九岁的芙蕖小姑娘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在送陵越下山的时候眼泪汪汪，死死拽着他的衣摆不肯放手，翻来覆去地念叨。
“大师兄，你不走好不好？”
“大师兄你留下来嘛！”
“大师兄，芙蕖舍不得你……”
百里屠苏低着头默默站在后面，时不时配合着芙蕖抬眼怯生生地看陵越，眼神克制而又带着隐秘的期盼。
陵越被他看得心里发软，不得不硬下心肠拉开芙蕖死死攥着自己衣摆的手，轻声哄道。
“好了，你们回去吧。”
他伸手摸了摸芙蕖柔软的头发，小姑娘知道大师兄去意已决，在眼眶里打转了好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呜呜哭着扑进了陵越的怀里，惊得陵越整个人僵在那里，抬起手不知道是该推开她还是该给她一个临别前的拥抱。怀里的小姑娘又小又软，陵越窘迫地微微红了耳尖，目光不知所措地四下游移着，不偏不倚地正好对上百里屠苏瞪得溜圆的眼睛。
他更尴尬了。
百里屠苏盯着陵越红通通的耳尖出神，忽然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拽着芙蕖的手臂硬是把她从陵越怀里拔/出来。芙蕖正哭得专注，被打断了还有点回不过劲来，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看向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按捺着怒气，冷声开口。
“芙蕖师姐，再耽搁下去，师兄下山天都黑了。”
芙蕖揉了揉眼睛，抽抽搭搭地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看陵越，又忍不住让前挪了挪。
脚步刚一动，这才让出来的一点空隙就被百里屠苏硬是挤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悄悄掂了掂脚，把芙蕖投向陵越的视线挡了个结结实实。
陵越没有注意到自家师弟的小动作，习惯性地替他整了整衣襟。放下手，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柔声开口。
“师兄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除去在剑阁习剑术外，也要多和其他师兄师姐走动。天墉城又进了新弟子，你现在也是师兄了，务必立身自持，严以律己，知道吗？”
“屠苏明白。”
百里屠苏点点头，看着陵越的眼神专注又渴望，恨不得从眼睛里伸出小钩子，紧紧攥住师兄衣角，不让他离开，嘴里却乖乖应下。
“我听师兄的。”
看着师弟这么乖巧听话，陵越心情不由大好。他点点头，沉默了下来，有心想再叮嘱些什么，却又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只伸手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肩膀。
“……切记，不可擅自与其他师兄弟们切磋剑术，更不得私自离山。”
……
陵越这也是第一次下山，御剑随便找了方向飞，飞到累了就落下来。村镇也好，山野也好，天墉城外面的世界他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不过陵越素来自制力极强，倒也没有像百里屠苏吓唬芙蕖说的那样被山下的小玩意们迷了心神。
在最近的城镇逗留了两天，陵越便从狭义榜上接了个除去衡山间盘踞的妖兽任务，在路上还顺手救了两个被野猪追的狼狈不堪的村民。
“多谢这位小兄弟。”
年纪较轻的村民忙不迭地对陵越作揖道谢，然后被另一个一巴掌打在脑袋上。
“什么小兄弟，要叫道长！”
年纪较大的村民瞪了自家弟弟一眼，转头冲着陵越就变得眉开眼笑，那眼神时不时瞥向他手中的霄河剑。
“多谢小道长啊，我们兄弟两家住江都，哪天小道长要是路过江都，尽管来找我们，吃喝都算我老马的！”
陵越对这种太过殷勤的谢意有些不太自在，向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修行之人本该除魔卫道，保护百姓，二位无需如此客气。”
“知道了小道长，就这么说定了，小道长一定要来啊！”
“喂——”
陵越收回手，无语地看着那两兄弟自顾自说完，背起行李一溜烟消失在小路尽头。
小道长……
微微皱了皱眉，陵越心里有些恍惚——对喔，虽然独自拉扯着一个师弟，但是自己其实也才十四岁啊……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陵越收剑回鞘，幽幽叹了一口气，满是沧桑。
一路向着衡山深入，原本清晰的小路渐渐被野草淹没，树木越来越高大，从茂密枝叶间漏下的阳光也仿佛被削薄了几分。
狭义榜上所说的作乱妖兽不过是一窝野狼，陵越和它们远远对峙了半晌，终于还是什么都没做。
往回走不多远，陵越脚步一转，寻着飘来的野兽的吼声掠去。
一只棕熊人立而起，陵越将它逼退后，转身看向之前被棕熊袭击的人。
“你是大夫？”
陵越打量了下那人，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并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山间多野兽，前面还有野狼盘踞，若是无力自保，便不要逗留。以后，也别贸然来了。”
“我是大夫。”
身穿杏黄色长衫的少年俯身捡起刚才掉落的背篓，不动声色地将左手中捏着的几颗药丸扔进刚摘下的一堆草药里。
将背篓重新背上，少年对着陵越拱手一礼。
“在下欧阳少恭，此次为寻一味药材才至此地，不想遭遇野兽袭击，多谢——小道长相助。”
他虽在道谢，态度却没有半分殷勤，神色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不卑不亢。
陵越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神色也柔和了一些。
“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两人都沉默下来，林子深处忽然响起一阵狼嚎。
陵越和欧阳少恭对视一眼，一个转身走进林子，一个向前找了个背风处开始收拾。
等到陵越提着一只拾掇干净的野兔回来的时候，欧阳少恭已经整理出一个栖身之所，还点好了篝火。听到声音他抬头看去，两人目光相对，彼此点头，居然有些默契。
天色暗了下来，陵越坐在火堆前笨拙地烤着兔子，欧阳少恭整理着他的背篓，抬眼看一看，又看一看，最后叹了一口气。
“我来吧。”
接过陵越手中的木棍，欧阳少恭熟练将烤着的野兔翻了个面，又在背篓里翻了翻，折了几枝嫩叶碾碎洒在上面。
“在下略通烹饪之术，平日里采集草药也能找到些调味的草果，不过道长既为修仙之人，沾染荤腥是否不利修行？”
“……”
陵越瞥看了他一眼，神色显得有些古怪。
收回视线后，陵越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等火烧的旺一点后，转身从行李中拿出干硬的馒头，冲着欧阳少恭亮了亮。
“我吃这个。那个是给你的。”
欧阳少恭闻言一笑。
“那便多谢道长了。”
一夜无事。陵越准时醒来，调息打坐，欧阳少恭竟是比他还早些，不知从哪里汲了些水，又翻出个小锅，用昨晚剩下的烤肉和寻来的野菜煮了些热汤。
陵越看着热气腾腾的汤水出神，想到很久以前不可挽回的错误，眼睛渐渐有些湿润。
他闭上眼睛，紧咬着牙关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候眼神已经恢复平静。
欧阳少恭一直看着他，体贴地什么也没问，适时地上削好的木筷。
陵越看了他一眼，眼神温和地道了声谢。
出了衡山，两人便互相道别。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看着陵越的身影渐渐远去，欧阳少恭放下手，唇角的笑容多了几分深意，眼中的神色却很温柔。
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收敛了笑意，眼中的温柔也渐渐染上几分冷冽。
走走停停，陵越到了江都。
江都滨临长江，异常繁华，还有些异域的商人客居此地，是以民风都比陵越之前去过的城镇要开放的多。
“诶，道长，小道长！那边的小道长！”
陵越脚步一顿，迟疑了下，还是转头看过去。
江边小岛临水的亭子里，一个穿着轻薄罗衫，容色绮丽的女子一手搭在围栏上，半个身子几乎探出亭外，拼命对着他甩动手中的手绢。
陵越一愣，登时红了脸，忙扭过头，闷不吭声加快脚步往前走。
“小道长，小道长！喂——小道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女子的声音骤然拔高。
“我是花满楼的华裳，实在是有事相求。小道长你看，那个人已经在这廊桥上坐了两天了，不吃不喝浑身酒气，每天就抱着一把破铜烂铁。我这赶也赶了，骂也骂了，就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站在这里，扰了花满楼的生意？”
“哎，不是这个！我是担心，他这人虽然高高大大显眼得很，可我们也要营生，不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他，万一一个错眼，他就想不开跳江自尽了，那可怎么办啊！再说了他喝得这么醉，又硬是要坐在那~么窄的围栏上，就算不是有心，也有可能一不小心滑进水里，我和花满楼的姐妹们都不擅水性，他掉下去了，你说这是救还是不救？哎……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正巧看到道长您，这不就想着道长修为高深，定能解决这事的！”
陵越耐心听她说完，抽空还琢磨了下果然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说话永远都找不到重点。
好容易听到最后一句话，陵越点点头，大步向着坐在围栏上的青年走去。
还未近身，丝丝酒气便已冲来，夹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味，实在不太好闻。陵越拧起眉，向着那人的肩膀伸出手。
几乎是在陵越伸出手的同时，那人便转头看过来，眼神出乎意料的锋锐，并没有半分醉意。陵越心下一凛，电光火石间第一次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一个刻意为之的阴谋。这么想着，他便再没半分犹豫，提剑重重地用剑柄向着那人的脖后敲去。
那人一边抱着华裳口中的破铜烂铁，一边伸出手在围栏间探来探去，不住嘀咕着我的刀呢，我的酒呢，我的人呢？
“……”
陵越觉得方才以为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计划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可惜收手已经太迟，那一剑柄精准无比地击在醉汉的脖后。
“你——”
那醉汉瞪圆了眼睛，茫然又不敢置信地慢慢转头看向陵越，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身子一软，慢慢歪向水面。
“哎呀！小道长，快、快拉住他啊！”
——噗通！
“……”
急匆匆跑过来，却不偏不倚地被醉汉落水砸起的水花兜头浇下，淋成落汤鸡的华裳慢慢低头，再慢慢抬头，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吼。
“啊啊啊啊——我的云锦仙衣，我的蝶恋花，我的十两银子一份的胭脂，啊啊啊！老娘杀了你——！！！”
眼睁睁看着掉进水里的醉汉浮起来又被暴怒的华裳踩下去，挣扎着扑腾起来再被踩下去……陵越悄悄将握剑的手收到身后，低着头盯着自己靴面上被溅上的几点水花默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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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各种情敌要一一上线了（大雾
陵端，你这么损人不利己你师父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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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