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信平

作者:魔堕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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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谕


      青未惊呆了,愣愣地站在他身旁,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君枝她……我怎么没有想到!”她已经愤怒得语无伦次了。那个看起来羞涩的姑娘。她……竟然是王衍的手下?“我完全看不出她竟然是那样的人……我以为……”青未悔恨得快哭出来了。不管怎么说,是她亲手把毒药喂给太子呈的!
      假如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刺客侥幸生还的话,一般说来肯定都会放松警惕。而在他的防备之心松懈的时候由身边的人下毒,成功的可能性就很高了。确实是很绝妙的计策。
      “不是你的过错,我也没发觉。”太子呈把头侧向一边,闭上双眼,似乎不愿多说话。“现在的状况没有那么糟糕,我可以利用这个毒计。”
      “那……君枝呢?”
      “恐怕已经逃之夭夭了。”太子呈的嗓音因为干燥而显得冷漠。“幸好她减少了毒的分量,否则我还要多躺几天。”
      青未惊喜地抬起头叫道:“你是说……躺几天就会没事了吗?”
      太子呈肯定地点点头,向后仰在躺椅背上道:“首先中毒的事要保密,王衍那些心知肚明的人看到没有回音必然会自乱阵脚。还有替本君吩咐守门的韩黎,这几天除了卞鹄之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卧室。”他一口气说完,仿佛用尽了方才积攒的力气,忽然变得十分疲倦,“现在把我搬到床上去,我很累了,不要吵我。”他发号施令的时候俨然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首领,忽然间又回复成一个有气无力的病人。
      青未耸耸肩。总之……他没事就好了。

      安置好这个任性的男人之后,青未默默地面对窗户坐着,凝望从窗框中倾泻而出的星光。
      她瞥见太子呈睡得极不安稳,眉宇一直紧皱着,显然正处在与毒性对抗的煎熬中。青未移至他床前坐下,审视着他忍耐的表情。
      “去叫韩黎,快……”太子呈忽然低声说。他的嗓音更加嘶哑,声音低得她几乎听不见。
      “殿下,有什么事?”青未凑近他轻声问道。
      太子呈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屋顶,兀自喃喃道:“韩黎,告诉父王说我已经能连发四箭了,快叫父王来看……”
      他在说胡话?青未愣了一下,摸摸他的额头,仍然很烫。这样放着不管,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她越来越担心了。至少给他降温应该没错吧……她把毛巾沾湿,轻轻地覆在太子呈的额头上。她正欲抽回手,忽然太子呈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地攫住了她的手腕。
      “哇啊!”青未吓得叫出声来,她只是好意而已,这样也有问题啊!太子呈却没有看她,仍然紧抓着她的手腕,神情十分激动:“为什么?父王为什么不肯来?太傅教我的我都会了,我到底还有什么没有做到的?为什么父王他从来不满意?为什么他从来不夸奖我?卞鹄……你告诉我!”嚷到最后,他似乎耗尽了力气,声音渐渐小下去,呼吸也回复平稳,似乎又睡着了,可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并没有放松。
      他梦到小时候的事情啦?青未好奇地研究着太子呈不安的睡颜。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激动,似乎小时候父亲给他的关爱很少啊……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韩王给她留下的印象很好,看起来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怎么会对儿子这么冷漠?肯定还有很多事情是不为人知的。
      青未的心里升起柔软的情绪。莫名的、然而她不想去了解。就目前来说,只要他平安地睡到天亮,忘掉那个不愉快的梦就足够了。过去的事就随它去,王族的家务事她也没有兴趣。而且等事情解决之后她就要离开了,知道太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与他相处也没有几天,那之后,大概永远不会再见……
      在那之后他终于开始睡得安稳,热度也逐渐下降。青未不断地把被温热的毛巾重新用水冷却给太子呈覆在额上,直到天明。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照出少女熬了一夜略显疲惫的容颜。
      太子呈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睛回复了少许神采,看起来的确比昨夜好了很多。“你一夜没睡?他盯着青未眼睛下的阴影,问道。
      “我不放心。”青未没有多作解释,简单地答道。她也的确累了,懒得多说话。
      太子呈思考片刻后道:“把韩黎叫进来,然后你就去休息吧。”青未点点头,把门打开一条缝,将守在门外的韩黎叫进屋里。
      这个韩黎就是太子府上著名的“浆糊脸”门卫,一年四季能从他脸上看到除了“没有表情”之外的表情就算是非常稀罕的事了。
      之后她就在外间的床上躺下,模模糊糊地听到太子呈对韩黎吩咐了什么,但没有听清楚,她也懒得竖起耳朵偷听,就任自己沉入梦乡。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管,反正出主意的是那个太子。
      三天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在这期间太子呈足不出户,每天由青未打理他的饮食起居,还替他整理如滔滔江水般飞来的拜帖和问候函,上面不外乎虚伪的言辞。卞鹄被他召回收集情报,使他们能确切地掌握目前的形势。
      第四天,青未刚从外面走进卧室,就看见卞鹄正对着太子呈说着什么。
      太子呈身体中的毒性已经大致消除,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见到青未,他眼睛一亮,朝向她道:“有好消息了。”
      “请教太子殿下,是什么好消息呢?”青未笑着把手中的早餐放在桌上。
      “不如由卞鹄自己说吧。”太子呈对着卞鹄点点头。卞鹄施礼后道:“在下一直派人注意王衍的行踪,发觉他最近经常到冥山中的一处庄园内。在下认为那个庄园一定藏着什么人,可能是死士,也有可能是……”他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没有说下去。
      韩晋……青未的脑海里跃出一个人。据说王衍费尽心思终于寻找到的,太子呈的长兄,原本是储君的首要人选的人。
      闻言,太子呈微震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
      青未岔开话题道:“卞鹄,你能接近那个庄园吗?”
      卞鹄的神色凝重起来道:“当然,不单接近,在下甚至潜入那里,可奇怪的是那庄园虽然守备森严却显然没有人长住,因而几次都一无所获。”“那说明庄园里住的是一支经常行动的部队了?”青未推测道,“说不定和几次三番对光公子和殿下的行刺有关。”
      “很有可能。”太子呈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竭力想要掩饰激动的神色,但双眼依然抑制不住地放出光芒。“那么,我们就趁这个王衍放松警惕的机会去那个庄园一探吧!”
      “殿下三思!”卞鹄向前一步劝阻道。“殿下不必以身犯险,让属下执行便可以了!”
      太子呈摆摆手,道:“即使你再多去几次结果也是一样,只有本君才能辨认出王衍找到的人究竟是不是晋!”
      卞鹄还想说话,青未给他递了一个“多说无益”的眼神,他才带着满腹的不赞同沉默了。
      她看得出来,太子呈想尽快确定这件事的心情是多么迫切。一方面,他们是亲兄弟,而且是失散许久。另一方面,即使是亲兄弟,他们也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你死我活的仇敌。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过错才会演变成如此呢?要怪太子呈不顾兄弟之情么?可是即使他让位,王衍肯放过他么?那么,是韩晋不应该找王衍做伙伴么?可是,他终究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想要夺回他的地位,找一个有权势的伙伴也是必须的。终究双方只是为着自己一方的利益而战,……仅此而已。
      在这种争斗中,没有公理和正义插足的余地。对峙的双方本来就没有过错,对于她来说,要决定的,仅仅是帮助太子呈而已。这个决心,她是绝不会再动摇的。
      对于太子呈,说不定……他只是想弄清楚这一切而已。
      “那么……请太子下命令吧!”青未以昂扬的语气道,施了一礼。
      “卞鹄,你选出二十个伶俐的人来,让大家好好休整一天,今晚就出发!”太子呈的语调中充满了斗志。

      冥山位于新郑以西三十里之遥,是韩国的命脉,出产铁矿之地。
      在沉沉的夜色中,他们一行二十余人身穿黑色夜行衣全副武装,马口衔枚,马蹄裹布,无声无息地迅速穿过山间几乎湮灭的小路,抵达了可以遥遥望见嵌在山谷之中的庄园对面的一个小山峰。
      庄园里隐隐透出点点灯火,显然是有人在内。
      青未感到身边着黑色夜行劲装的太子呈呼吸急促起来。她心里也有一种期待的情绪,想知道究竟韩晋是否还活在世上,他到底在不在这个庄园之内?而答案就在眼前,离他们不过数百步之遥。
      太子呈平复呼吸,眼中射出一往无前的坚决神色,做出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一群黑色的影子宛如林间夜鸟一般向着灯火迅速移去。

      卞鹄轻巧地摸到院墙边,无声无息地跃上墙头,环顾四周后打出跟来的手势,转眼消失在院中。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跟随他消失在了院墙后面。
      太子呈正欲起身,忽然被青未拽住了衣角。“殿下不是也打算跟去吧?”青未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在他耳边道。
      “自然要去。”太子呈皱眉道。“太冒险了!”青未反对道。“殿下应该和我一起藏在这里等待时机。”
      “无稽之谈!如果本君不去,这次行动岂非没有任何意义?”太子呈很顽固。
      你本来就不应该来!青未在心里嘀咕道。
      好容易才说服太子呈再等片刻,青未擦擦鼻子上的汗水,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随着卞鹄潜入庄园的一共有十人,另一半人留下保护太子呈的安全。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依然不见潜入庄园里的人有任何动静。
      不妥。青未咬紧了嘴唇。她转向太子呈道:“殿下,他们……”剩下的话被她咽进腹中,因为太子呈的表情吓了她一跳。
      那是怎样夹杂着震惊和悔恨的一张脸啊。他面上血色尽褪,牙关紧咬,看着他激动的表情,青未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他的内心像是在做着艰苦的斗争,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我们走!”
      他的话音还在耳边回荡,她的双耳却忽然被呼啸而过的尖锐声音充满了,一时间她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见身边还在颤动的羽箭。
      “好久不见,太子殿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冷酷而又嘲讽地响起。“不知太子专程来到此地有何贵干呢?”青未循声望去,登时头脑一片空白。对面至少有二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弓箭瞄准他们,为首的赫然是丞相王衍的家将,那个目光锐利的侯建。
      难道说……王衍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吗?还是……有内奸?青未咬住嘴唇。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卞鹄还生死未卜不容乐观,对方则有□□在手的二百家将,不管她再怎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脱困的方法。难道……要死在这里吗?就这样束手无策地被杀,实在是令人不甘心!
      “果然啊……”太子呈忽然道。青未有些绝望地看向他,却见他脸上不但刚才激动愤恨的神色一扫而光,甚至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冷酷笑容。
      咦?青未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这么沉着,难道早有对策?
      此时天方破晓,山林褪去了黑暗的夜行衣,淡淡的晨光笼罩了整个山谷。
      太子呈忽然从她身边长身而起,带着无畏的逼人气势向敌人走去。见他走近,对方的士兵手上的□□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气氛如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侯建露出注意的神色,向身边的一个蒙面武士递了一个眼神,蒙面武士却扭过头去,放下了手中的弓箭。青未这才注意到那个蒙面武士。他是谁呢?距离太远,青未看不大清他。
      “丞相能预料到本君会来此,果然是料事如神。”太子呈冷笑道。
      侯建的眼中现出惊讶之色,道:“多谢太子殿下的赞赏,可是殿下为何不认为是内奸泄漏消息呢?”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到了青未身上。青未在心里大骂卑鄙,但却毫无办法。因为侯建的话的确很有说服力,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让人怀疑有内奸,事实上,青未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太子呈是不是相信那个内奸不是她就很难说了。对青未来说,被他误解是件很令人心烦的事情。
      太子呈沉默了。青未的心逐渐冰冷下去,侯建目光中的得意之色更甚。
      “无稽之谈。”忽然太子呈清冷的嗓音傲然响起。他的手在清爽潮湿的空气中潇洒一挥,像是要拂去这种卑鄙说法带给他的不快一般,“这不过是无能者的托辞,况且你以为我更愿意相信你?”他回头轻轻看了青未一眼,“与其如此,还不如相信我的同伴。”
      青未看到他那一个眼神清风般拂过她的心灵,在他的信任所经过之处,她心里卑微的花朵无畏地绽放。她的心弦本是一潭死水,忽然间得到了欢歌的力量。而这些力量,都是源自于他的一个安抚的眼神,一句坦诚信任的话语。她忽然觉得在这里和他一起死也是很堪称壮烈的。
      受到震撼的不只是她,连对方二百多人也是鸦雀无声。
      “想不到冷酷的太子殿下居然说出来这么有人情味的话,可惜还是太稚嫩了。”侯建凉冰冰的嘲讽打破了暂时的平静。“信任不能救命,存在又有何用?太子殿下看来没有被背叛过,否则就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面对他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太子呈只是皱皱眉,道:“本君还有一件事,丞相究竟是否找到了当年失踪的长子晋?”
      在这种四面包围的绝对劣势下,他居然还可以如此平静地问敌方问题。果然他最关心的还是韩晋的事,关心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啊……青未无奈地想道。
      侯建挑眉,道:“太子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晋长子已失踪多年,岂是说找到就可找到的。”
      闻言,太子呈无法掩饰地露出极度失望之色。
      韩晋……根本没有被找到?那他们是为什么会来这里,陷入对方精心设计的包围圈,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所有的一切……不是就完全没有意义?青未失魂落魄地想道。
      侯建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话带来的打击,还想说些什么,忽然蒙面武士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制止了他。蒙面武士走上前,离太子呈不过二十步之遥,正对着他们道:“候兄,此事没关系,应该让他们知道。”他的声音非常熟悉。
      青未心里一震,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双耳。同时,蒙面武士摘下头巾,露出一张她永远不可能忘记的面容。
      “韩……迈……”她跪倒在地,注视着那人喃喃道。
      “韩迈?那个莽山的韩迈?”
      太子呈惊讶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遥远,她的心里一片空白。
      韩迈没有死。
      可是……他成为了王衍一边的人。
      从那个燃烧着的日子起,她就每天都在期盼着他能够从烈火中生还。
      他的确还活着。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呢。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韩迈,凝视着他更加消瘦了的冷峻脸庞,他的眼神一如既往,他仍然是从前的韩迈,从前那个她在莽山邂逅,然后铭记的冷酷而刚强的青年。
      韩迈默默地将目光投注在青未身上,神色复杂。
      侯建锋利的目光在青未和韩迈之间逡巡,显然对于她认识韩迈一事感到意外。“你们以前在莽山的时候认识?”他向着韩迈问道。韩迈缓缓点头。侯建露出了然的神色,走到韩迈身边微笑道:“虽然从前认识,不过现在还是重新了解一下比较好。让在下来给太子殿下,还有这位姑娘介绍:这位是太子殿下货真价实的亲长兄,大王的嫡长子——韩晋殿下。”
      乍听到侯建的话,太子呈不能相信地后退一步。“不可能……晋他……他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和山贼为伍!王衍竟然想找一个盗贼来冒充他,真是异想天开!”太子呈不怒反笑,“看来他也是走投无路,把赌注押在这么荒谬之事上!”他转向默然无语的韩迈,嘲讽道:“既然他选中你冒充晋,想来你也有些真本事,敢否与本君一决雌雄?”
      侯建哈哈笑道:“太子真是天真,晋殿下怎会受你挑拨逞匹夫之勇呢!太子与晋殿下孰强孰弱,此时看谁人受制,不就一清二楚了!”
      太子呈气得脸色发白,“唰”地拔出佩剑,横剑胸前冷笑道:“看来是本君气数已尽,居然栽在王衍这么可笑的招数之下。也罢,今日本君若不斩你这小人,尚有何颜面对韩氏祖宗?”
      “太子殿下!”青未惊呼出声。她并不担心韩迈,反而是处在敌人□□中心的太子呈更加危险。
      “砰!”
      韩迈忽然探手怀中,包括青未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施放暗器,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什么,随手一扔,那东西“啪”地落在太子呈的脚边。韩迈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太子呈。
      看到他并没有出手,青未悬着的心轻松少许。
      犹豫了半晌,太子呈弯腰拾起了地上韩迈扔来的物件。那是一块暗绿色的玉石,质地上乘,被琢磨成虎符形状,通体晶莹光滑。太子呈把玉石翻过来,一看到背面,他忽然神色剧变,紧紧握着玉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侯建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冷笑。
      “背面是母妃家族的纹饰,太子殿下应该认得出吧。”韩迈终于开口道。“此乃先祖赐予母亲如妃家族之玉佩,共有两半,雕刻着家族的纹饰,一面为阴,一面为阳,阳符由王收藏,阴符就由家族世代传下来,传到了母妃手中,母妃又将它给了我……”
      青未曾经听太子呈提起这一段动乱。二十年前,这枚阴符与晋一同失踪。除非它曾经转手……不,寻常百姓即使偶然得到,也绝对不敢收藏。如果它能与王室阳符天衣无缝地契合,那么无疑拥有这枚阴符的就是长子韩晋。她的手心沁出冷汗。
      不过,只凭借玉佩上那个雕刻精美的复杂纹饰,再加上太子呈深受震动的神情,她便几乎可以断定,这枚玉佩正是失散许久的阴符。可是……她的眼神悲哀地移开。
      太子呈脸上一点也没有手足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怀疑、失望和怨恨。
      “如何?知道真相,太子殿下即使告别人世也可以安心了吧。”看到太子呈深受打击默然无语,侯建恶毒地笑道。他身边的韩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可能。”太子呈依然低着头,道。“你既然失踪了,就是放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咬牙道,声音压抑沉闷。“一旦失去了,再夺回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还要加上无数人被牺牲的生命。如果你仍然决定如此……”他缓缓抬头,眼中射出决绝的神色:“那就试试看从我手里抢回吧!”
      “啐!”侯建不屑地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他转向韩迈催促道:“晋殿下,如果你的话已经说完了,在下就下令了。”韩迈和太子呈对视着,一时无言。
      “好兄弟,你不是心软了吧?”太子呈挑衅地道。横剑而立的他,回复成了一向刻薄冷傲的形象。
      韩迈!青未在心里大声呼喊,那种命运弄人的感觉吞噬着她的内心,让她心如刀绞。
      “殿下!”侯建再次不耐烦地道。“殿下若仍然不言语,在下就认为您是允许了!”韩迈对他不予理睬。片刻后,侯建咬牙道:“既然如此……”“放箭”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侯建忽然脸色剧变,所有人也如他一般露出意外的神色。只听见迅疾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从侯建的表情看,显然来的不是他们的人。
      “哼…………”太子呈忽然低声轻笑起来,“错过了刚才真是可惜,大哥。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杀我了。”他嘲弄的眼神掠过侯建,“要让你失望了。”
      侯建的面上露出凶狠神色,正在犹豫究竟要不要下令放箭时,韩迈突然开口道:“候兄,我看这里就算了,只要丞相那边不出意外,结果还是我们掌握。”侯建不甘心地皱眉,道:“一切如殿下所言!”他挥手做出撤退的信号,登时手下布满山谷的二百余人撤退得一干二净。
      太阳温柔地从远处的山峰探出头来,山林中最后一丝阴暗也褪去。
      目送着他们退出山谷,太子呈终于松了口气。回头看看手下,他们也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实际上,他们在刚才那么严峻的情况下还能够活命简直就是奇迹,若非恰巧有人经过,或者来的是侯建的援兵,那么他们全都休想见到早晨的太阳。
      青未完全感受不到脱险的喜悦,呆呆地注视着韩迈消失的方向。
      太子呈默默地从她身边经过,走向马蹄声渐渐响亮的方向。
      数百轻装的骑士出现在山头,没有打出旗号,只看着装便知他们绝非韩国兵士。见到山谷中的人之后,骑士们毫不犹豫地驰下山头,向他们这边奔来。不一会儿,数百骑就列成一个圆阵,将他们围在其中。
      一骑排众而出,马上的骑士身形雄伟,哈哈笑道:“我还道谁人有此雅兴,原来是呈太子,幸会!”粗豪的笑声震动山谷,竟是赵国的特使赵释。
      太子呈微笑迎上道:“皋候在此出现才令本君出乎意料呢。”
      赵释有意无意地瞥了人去楼空的庄园一眼,道:“我听说丞相在此新建庄园,忍不住要来拜会。”
      闻言,原本心神不属的青未一凛,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赵释的真正缘由。本来新郑风云起伏,各方都在关注着王衍的一举一动,赵释显然也派人留意到王衍经常出入这个庄园,因此才会带兵来到。如果在此发现王衍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便可以此威胁他。说到底,是为了赵国的利益。
      太子呈笑道:“若非皋候突发雅兴,只怕本君便要栽在奸人之手了。”赵释并不知山谷内曾经发生的紧张对峙,闻言讶道:“呈太子说笑了,谁敢对太子下手呢?”
      太子呈神情自若地拍拍身上夜行衣的衣袖上的尘土,道:“猎人反倒险些被狐狸捉,就是这么一回事。”赵释也是极有才智之人,在太子呈身边的十多人身上巡视一遍之后马上便明白了太子呈的意思,陷入了思索。太子呈淡淡道:“此事乃敝国家事,皋候可不必参与,速速回国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赵释断然道:“呈太子此话是看不起赵国了?韩国有难,赵国怎会坐视不理。和我带来的一千子弟兵可供太子差遣,以诛除逆臣!”
      “有皋候这句话就足够了,皋候本来实不必卷入此事,多谢皋候美意。”太子呈欣然道。青未知道他一向高傲,喜欢独往独来,但赵释这份从天而降的援兵他是不能不接受。一直以来,三晋都维持在一个比较微妙的势力平衡中,而现在太子呈明显倾向魏国,赵国决不会作壁上观任自己在三晋中被孤立,因此赵释才会极力拉拢太子呈,以图使偏离赵国的天平重新回复平衡。太子呈当然也不希望平衡被破坏,因此唯有便爽快接受。
      “太子情况如何?是否需要营救伤员?”赵释道。太子呈摆手道:“安然无恙,但本君要去庄园中搜索生还者,失陪。”赵释哈哈笑道:“太子竟只带些人便敢潜来?果然好胆识!赵释就为你在山上把风。”太子呈草草致谢,便急匆匆地带领着手下冲入庄园。
      卞鹄以及跟着他进入庄园的十人该已凶多吉少,青未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不论如何,侯建也没有理由会把先入庄园的他们放过。太子呈要搜索庄园,大概也只是想找到尸体。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找遍了整个庄园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更别说尸体了,先行进去的十个人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为什么会没有人?卞鹄究竟去了哪里?”青未茫然地环视庄园。
      “他可能在任何地方,……除了我的身边。”太子呈漠然道。
      青未一震。这种情况只能用一种可能来解释,可是这个解释连她也难以接受,何况太子呈?青未心情沉重地扫了太子呈一眼,然而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和怨恨,只有平静。
      “难道卞鹄他……”青未犹豫地开口。
      “从侯建突然出现时我就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太子呈苦笑起来,目光投向茫远的天空。“究竟我希望卞鹄忠于我而死去,还是背叛我而生呢?我原本对他毫不怀疑。”他的唇角绽开无奈的微笑。
      “殿下,请看那边!”
      听到手下激动的声音,太子呈望向赵释兵马把守的山头,只见骑士对他们打出警戒的信号。
      “难道是侯建去而复返?”青未警觉起来。
      “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太子呈立刻命令手下和他一道赶到山头与赵释的兵马会合。
      赵释的神情凝重:“来者人数不会少于五百,而且行动非常小心,绝非一般兵马。”
      太子呈凝视着不速之客在山林中迅速行进的身影,忽然露出喜色,道:“皋候放心,这是我太子府的亲卫。”
      赵释露出惊讶之色,尚未来得及发问,太子呈已一阵风般驰下山峰,往他的亲卫会合了。
      太子府的亲卫个个骁勇善战,此时来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冲在最前带领着他们的,赫然是身披软甲的公子光。
      太子呈驰到他马前不远处立定,笑道:“光公子来得太迟了!”公子光面上浮现出气恼之色,道:“此非光之罪过!我们本来按计划与太子同时出发,孰料半路上突然遭遇拦截。若非提前发现敌踪,大哥吩咐我绕道赶来,他带人引开敌兵的注意,否则我们午时也未必赶到!”青未一震,既然对方能够知道太子呈带人夜探庄园,为何推想不到他也会安排援兵?可他们都偏偏忽略了敌人派兵拦截援兵的可能性,实在是大疏忽。
      “咦……”公子光忽然露出惊讶神色。“青未,你脸色不好啊,受伤了吗?”他急匆匆地跳下马来到青未身边:“我早就应该提醒你,那家伙用不着你保护,反而你是应该受他照顾的!你果然又逞强了吧?”
      “没事……我没有受伤。”青未脸上神色慌乱而窘迫。
      “光公子,我们必须尽速赶回新郑。”知悉内情的太子呈岔开了公子光的注意力。“若我所料不错,王衍在新郑的把戏该已经上演了。皋候是和我们一道看好戏呢,还是留守此地?”赵释此时恰好来到他们身边,傲然道:“当然是看好戏,这么精彩的场面怎可没有我的份儿。太子若不反对,我便为太子开路。”说罢昂然去了。
      公子光随即也驱马跟上,走时还令青未一起,关心地问这问那。青未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她的大脑被今天的经历塞满,再没有余地去应对公子光的盘问。
      她无意中回头看了落在后面的太子呈一眼,惊讶地发现他自怀中取出温热的玉佩,沉默地看了好久。青未默默转开脸,眼眶湿润起来。

      不过是一个早晨的功夫,新郑城中的气氛已大不相同。
      城门被封锁,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不过当他们浩浩荡荡近千人驾到时,守军仍给他们开方便之门,因为城墙仍在都卫军的掌控之内,而在城中巡视的都骑军恐怕已沦为王衍手中的棋子了。若他能控制的是都卫军,那么整个新郑城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即使禁卫军能够稳守王城,切断了与城中的补给,要坚守只是一个笑话。好在这个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因此王衍仍然只能在一个较小的范围伸展手脚。
      “太子殿下!”忽然一人冲到路中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目前情况如何?”太子呈显然认出这人是他的手下,喝问道。
      那人神色焦急道:“自今早起,宫城东门忽然聚集了百多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门外写血书要求还晋长子储君的名分!王上可能快要顶不住压力出宫城安抚他们了!”
      太子呈听得神色直冷沉下去,大喝一声道:“去东门!”一抽马鞭,马儿飞一般向前奔去。
      “不妙呢,跟上我们!”公子光随着他的背影追去,提醒青未道。“嗯!”青未振作起来,爽快答道。
      王衍的计策着实巧妙,他为了避免自己控制力不够的缺陷,就想出这么一个简单然而有效的法子!这样不仅可以避免与禁卫军正面冲突,而且还能够动摇禁卫军统领韩车,最坏的情况,韩车可能会倒戈向……韩迈,那样太子呈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青未咬紧嘴唇。
      转眼间已能远远看见宫城了。东门外果然白茫茫一片跪了百多个老人,枯槁的面容和散乱的白发触目惊心!他们面前摆了一幅刺目的血书,上书四个大字:“还储于晋”!
      怒火中烧的太子呈正要喝斥,忽然像定住了一般。只见韩王在禁卫的簇拥下从东门走出来,显然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安抚民众。
      太子呈再也顾不得许多,一边催马向前,一边大喝道:“父王小心!休要中了王衍的奸计!”
      在场所有人身体一震,韩王愕然向他们一干气势汹汹的人马望来。
      异变突生。
      韩王身边的禁卫军瞬间将韩王团团围住,其余人迅速结成阵形挡在他们前面。太子呈一行人不得已勒马立定,隔着黑压压一层禁卫向喝道:“韩车何在!你想谋反吗!”
      长相清瘦的韩车悠然自重重禁卫中步出,远远对着太子呈道:“韩车在此,殿下带兵冲来又是何意啊?”
      太子呈怒道:“韩车!你挟持父王,意欲何为?”
      韩车淡淡道:“殿下何须动怒,韩车只是保护韩王罢了。”
      “哼!”太子呈冷冷一笑,“本太子在此,你可以退下了,父王交由本君保护!”
      韩车面上浮现起一个嘲讽的微笑,道:“殿下如今已非太子,真正的太子乃是二十多年前失踪的晋殿下,请太子立刻解兵回府静候王室决定。”
      太子呈一愣。“可恶!”公子光低声骂道。“韩车竟然决定放弃现在这个册立多年口碑良好的太子,反而支持流落匪窝的晋,实在是太愚蠢了!”
      青未心里一阵绞痛,低下头去。王衍事前肯定已经将证明身份的玉佩给韩车看过,并且争取到了他的支持,所以韩迈才会毫无顾忌地把玉佩交给他。现在在韩车眼里,恐怕晋就是归家的浪子,是真正意义上的储君,王衍则是找到太子忠心护主的大功臣,而太子呈才是不肯放弃太子之位,率兵逼宫图谋不轨之人吧!
      “禁卫军也落入王衍的掌握,事情就很棘手了,而且父王也在他们手中!哼,事先苦心安排的一着棋都没用了。”太子呈的手紧紧攥着马缰,用力得手指发白。
      青未记起她的职责,警觉地向他身边靠了靠。谁知道赵释会不会见风使舵,突然偷袭他以博得新太子的欢心呢!这种因为权力关系临时结成的同盟根本不可靠,刚才还是盟友,下一刻却突然变成仇敌的例子比比皆是。
      从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被动,直到现在处于无可挽回的下风。
      “韩车。”忽然一个柔和的嗓音响起,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宛如一阵微风拂过各人紧张的心灵。
      “王上请吩咐。”韩车恭恭敬敬地来到韩王面前垂首听令。
      韩王柔和中不失威严的嗓音自重重禁卫中清楚地传入太子呈的双耳:“立刻撤去禁卫,分配人手把守宫城,不许任何人出入。让内史大人把这些老人家暂时安排在宫内,寡人必定会给他们一个说法。呈儿,”他转向太子呈,柔声道:“你和你的人也一起入宫,寡人倒要看谁敢动你分毫。”这等于韩王当面表态绝不会废他,青未欣喜地看了太子呈一眼。
      韩车剧震道:“王上请三思!臣下可以担保丞相找到之人的确是晋殿下,有阴符玉佩为证!”
      韩王回头注视着韩车,淡淡道:“你好像还不明白寡人的意思,呈儿是寡人十年前就册立的太子,不论他上面还有多少个兄长,他终究都是韩国储君,寡人百年之后王位就由呈儿继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记住了?”他无论表情或声音都云淡风轻,但话语里却有着难以仰视的压力。韩车汗如雨下,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忽然一声长笑从对面长街传来:“大王为奸人所迷惑,竟有此长幼不分之言!禁卫统领护主忠心可嘉,请按照你认为对韩国社稷有好处的方式行事吧!”
      太子呈喝道:“你这逆臣,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王衍在众多家将的簇拥下出现在长街口,哈哈笑道:“我王衍只是忠心为国罢了,何来逆臣之言!倒是太子此举大大不妥。”太子呈像没听见他的话般扫视他那边的人马,道:“晋在哪里?父王在此,他为何不出来觐见?”
      王衍笑道:“殿下太心急了,晋殿下怎可驾临这危险之地?”
      “和他说什么话都没用,他已经下决心在此将你和舅父一举清廓!”公子光喝止受惊后退的“石蛟”,向太子呈大声提醒道。“殿下要见机行事!”
      青未心中同意,现在牵制着局势的关键人物就是禁卫统领韩车,他倒向哪一边,哪一边就会获得决定性的力量。
      “统领大人!这正是清君侧的时机啊!”王衍暴喝一声,韩车浑身一震,面上现出挣扎的神色。
      “韩车,你究竟服从何人的命令?”韩王面上不见一丝波动,不动声色地道。
      韩车默然半晌,猛然向着韩王跪倒在地,道:“王上请恕韩车无礼!”青未心叫糟糕,只见韩车一挥手,围在韩王身边的禁卫立即抽刀出鞘,在韩王身边交织起一片白森森的刀光。
      太子呈眼中惊骇之色一闪而逝。赵释凑过去低声道:“太子勿忧,我们仍有都卫军的优势,只要退回城墙,早晚城内仍会回到太子手上。”他观察着太子呈的脸色,顿了顿道:“韩王陛下……已经没有办法,太子应以大局为重。”太子呈的嘴唇被咬出血来,死死盯着刀光中仍然风度优雅的韩王,说什么也不点头。
      “太子若不能割舍亲情,今天死在这里的就是我们。”赵释沉声道。
      “不可。”一直默不作声的公子光忽然道。
      太子呈讶然向他望来。
      公子光直视着他,琥珀色的明亮双眼闪着坚信的光彩:“我们不能让舅父的命断送在他们手上,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压低声音:“太子要尽量拖延时间。”
      太子呈霍然醒悟过来,点点头道:“多谢光公子,我刚才太不冷静了!”公子光笑笑,轻轻道:“想要挟未来的一国之君,他们还未够资格。”
      说得对呀!青未心里忽然因为公子光的话而轻松不少,不由得微笑起来。敌人有什么可怕,他们可是有太子在呢!
      “皋候与此事无关,请立刻离开,以免惹火烧身。”王衍扬声道。
      赵释露出不屑神色,粗豪的笑声震动全场:“丞相差矣!赵释只不过跟随呈太子讨伐逆贼罢了,何言引火烧身呢!”
      王衍目光中射出阴毒之色,重重道:“如此莫怪王衍不顾情面了!”
      “都给寡人闭嘴!”蓦然间韩王大喝一声,全场立即安静下来,针落可闻。韩王朝向王衍,面无表情道:“你我君臣多年,感情早就超出一般,你的做法着实令寡人心冷。”王衍冷冷道:“天下唯有能者居之,王上请勿怪我不念情谊。”
      韩王长叹一声,转向太子呈,柔声道:“呈儿,你确实长大成人,足以独当一面,寡人非常骄傲,一直以来寡人都对你冷淡,希望你不要记恨你不称职的父亲。”
      太子呈呆了一呆:“我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父王……”
      韩王截断他道:“不必多言,寡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他抬头望天,双目中射出缅怀的神色:“自从你母妃逝去之后,寡人度过的每一天都像是一种酷刑,恨不能追随你母妃而去。但寡人惟一的顾虑就是你……呈儿,因为你。你是寡人此生惟一深爱的女子为寡人生下的孩子。你既已经成熟,寡人就送你一件礼物。”
      青未隐隐觉得不妥,公子光已经脸色剧变大喝出声:“舅父切勿如此……”话音未落,事情已经发生。等到禁卫觉察,已经无可挽回。
      韩王渐渐冷却下去的身体颓然垂落在宫门的石阶上,唇边还带着一丝安然的微笑。
      “父王!”清醒过来的太子呈发疯一般向韩王的尸体驰去,赵释想拦住他,却已经差了一线。
      重重的禁卫向太子呈冲来,他却视若无物。拔出佩剑,疯了一般乱砍乱劈,谁敢阻挡,他就像劈开拦路的树木一样毫不留情地斩杀。他的眼里仿佛只看得到父王失去生命的身体。
      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发疯猛兽,所向披靡,无人能够阻挡他混杂着悲伤和愤怒的脚步。
      太子呈跳下马来,缓缓走向韩王的尸体,脸上是不能置信的表情。愣愣地守着父亲的遗体,仿佛他已失去一切,茫然未发觉禁卫已经重新将他围困起来。
      王衍催马缓缓走近,默然半晌,对侯建做了一个“杀”的手势,便调转马头离开。
      侯建会意地点头,拔出佩剑,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叛臣韩呈拿下?”
      远处的赵释和公子光脸色剧变,偏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刀光向韩王尸身边的太子呈挥去。
      “不——”青未绝望地大喊出声,却阻止不了即将发生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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