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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高升不同意她的看法,拧眉摇头,“霄哥不是眼光高,我看他根本就没有成家的打算。他如果真想找对象,不少姑娘来排队呢。”
话虽夸张,客观来看,罗霄确实有恃靓行凶的天赋。身高腿长,肩宽腰窄,不过分健硕却也绝不瘦弱的身材,即使穿件普通T恤也难以掩盖呼之欲出的男友力。
“诶,嫂子,你觉得霄哥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高升打断方沁竹的漫想。
她想了想,迟疑道,“爱说爱笑的姑娘比较适合他吧。”
罗霄话太少,交个同样惜字如金的女朋友,生活未免无味了些。
高升与她英雄所见略同,“嫂子有眼光!我也是这么想。霄哥平时说话太简明扼要。我进公司跟他干一年多了,有时候还跟不上他的思路。他要找对象,最好找个能逗他说话的……”
高升开始滔滔不绝,从兄弟团集体婚礼畅想到婚后家庭聚餐,还是方沁竹提醒,他才意识到已经抵达万华商场。
他不好意思地拉开车门,帮方沁竹拿下东西,再三确认晚上不需要来接后才离开。
方沁竹目送汽车驰远,抱着小满走进商场。
儿童区集中在三楼,电梯左转是生活用品区,右转是游乐区。一站式服务,对家长来说很方便。美中不足之处在于,万华是个老商场,基础设施配备不全,母婴室,亲子卫生间这些都是缺失的。
方沁竹提前做好了计划,她打算带小满玩到中午,午饭去商场快餐店解决,顺便借杯热水给小满冲奶。
买好小满的衣服,他们又到儿童乐园。正值周末,游乐场人声鼎沸,孩子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看台的家长围了密密一圈。
小满看到海洋球池,双眼发亮,牵着方沁竹往球池方向狂奔。方沁竹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席地而坐陪小满玩球。
可能他们的游戏比较好玩,慢慢有三五个小女孩围过来,学着方沁竹,轻轻把海洋球铺到小满全身,只露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
小满开心地咯咯直笑,这片角落的和乐融融吸引了周边很多目光。
玩了一会儿,为了平复小满兴奋的状态,方沁竹带他离开球池到看台边喝水。小满捧着水壶咕咚咕咚吞着水。方沁竹温声提醒喝慢点。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犹疑不定,“方沁竹?”
她闻声回头,喊出她名字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戴一幅银边眼镜,额头发际与耳廓连线齐平。穿件发黄的POLO衫。
方沁竹回忆着,却还是茫然。
男人揶揄,“认不出来了?提示你一下,高中同学,姓张。”
高中同学?方沁竹搜寻微薄的记忆,印象中是有一个人戴着银框眼镜,为了抱一些同学的大腿,自习课总是自告奋勇站教室门口放风。
张什么来着?
算了,只是寒暄几句,名字不重要。方沁竹露出标准微笑,“张同学,好久不见。”
男人满意的笑起来,毫不掩饰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圈,“听说你发展挺好的,在北都上班?”
方沁竹压下不适,后退一步,婉拒道,“我可能没有时间跟你叙旧,小孩还……”
那人却装作听不懂,继续用高分贝的声音拉扯着关系,“孩子?罗宇也来了?实在没想到你们两个结婚了。”
方沁竹怔在原地。时隔四百多个日日夜夜,再从外人口中听到罗宇的名字,恍如隔世。
她理解张姓同学的意思,毕竟上学的时候,她和罗宇交集甚少。任谁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们两个会走到一起,组建家庭,生儿育女。
就连方沁竹自己,也说不清楚生活的车轮是如何停在今天这步。
她从怔忡中醒过神,男人依旧在嘟嘟嚷嚷,“你们发达了,今儿好不容易碰见,必须得请我这个老同学吃顿饭。”
方沁竹垂睫,一只海洋球滚到脚边,在巨大空旷的地垫晃了几晃,无力地静止下来。
她弯腰捡起球,紧紧捏在手里,纤细手指下,球体被捏出凹痕。好像她胸腔中不停跳动的形状一样,突然斑驳。
张姓同学还在左顾右盼,“诶,他人呢?”
方沁竹扬手,海洋球在半空划出一道蓝色弧线,孤寂入池。
再抬起头时,擒住心脏的大手网开一面松泛了些,让她看起来从容平静,只余苍白面色暴露出她的颤抖。
“他去世了。”她说。
男同学愣住,嘴巴张得比头要圆。
“再见。”话已说尽,方沁竹转身,袖子却被人拽住。垂眼一看,是张姓同学肥厚的手指。
她猛抬起头,不再有耐心,眼眶的火星就要迸射出去。
男人急吼吼的将手机横在她面前,“抱歉啊,也没听别人说起过这件事。咱俩加个微信吧,你一人带个孩子不容易,晚上总有寂寞的时候……。”
恶心泛起,方沁竹正要施力挣脱时,一道讥讽凉薄的声音劈空响起,“你算什么东西。”
她循声望去,罗霄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他逆光而来,孤岸肩膀压制着戾气。
他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语气满是嫌恶,“拿开你的脏手,再晚一秒让你骨折。”
罗霄的面冷,声音更冷,甚至眉尾的伤疤都在彰显嗜血因子的复苏。
男人识时务地飞速放开,缩着肩膀想溜之大吉,罗霄劲臂一伸,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拖回方沁竹面前,声音冷到极点,“向这位女士道歉。然后去楼下超市买把牙刷,刷干净你的臭嘴。”
男人忙不迭地连连鞠躬道歉,惹得路人纷纷看过来。方沁竹向罗霄使个眼色,他才喊停,放人一马。
***
方沁竹连连拍着袖子,低声咕哝,“好恶心。”
脚尖勾过一把椅子,罗霄坐在她身边,拧眉看了半晌,“以后离那种肠肥脑满的男人远一些。”
被不安好心的中年男人纠缠,方沁竹起初同少女时期一般,不自觉陷入羞惭。不过她很快转回神,恶心的明明是对方,她没做错什么。
所以面对罗霄的劝诫,她也能心平气和地解释,“他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来的。我也没想到一个男人会烂到这种程度。”
停顿几秒,她坚定地说:“就算你没有出现,我也不会任他占便宜。”
罗霄有点意外。家里出事这一年多以来,没有把这具纤弱的身体击垮,反而愈加坚韧。
一如他初次见到方沁竹的那一天。
初中校门口。十四岁的少年罗霄刚结束一场校外斗殴,躲在角落阴影里抹鼻血。
清竹一样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站在夕阳余晖里,拍拍弟弟肩膀,声音婉柔,“这次我先帮你,以后别跟爸妈对着犟了。”
她的弟弟,昨天刚和他打完架的同班同学,却不把这珍贵的温柔和包容放在眼里,抹抹鼻子头也不回走远了。
弟弟的叛逆,令她无措,呆呆立在夕光里。暮春暖风吹起她淡蓝色的裙子,贴在莹白纤细的小腿。临走时看到角落的他,吃惊睁圆雾蒙蒙的杏眼。
他后退,直退到后背贴着墙壁,唯恐自己满脸带血吓到她。
却不想她走过来,翻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罗霄还记得,那包纸巾有淡淡的竹叶味道,沁人心脾。从此,他也爱上竹林湿润的气息。
“你为什么会来游乐场?”方沁竹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
方沁竹早就注意到,他的穿搭较往日有些正式。一袭黑色衬衫配浅色长裤,休闲中带点商务风。
衣服号码很正,穿在他身上熨熨帖帖,比量身定制更要合身。让人分不清要达成同样赏心悦目的效果,衣服贵还有身材好,两者哪个更重要。
方沁竹是清楚的,罗霄在个人生活品质方面不是太讲究,平日衣物均价也就两三百,重要场合对品质有要求时也不会过千。
他的公司刚刚渡过起步阶段,钱要留在刀刃使。
所以还得是人穿衣服。
罗霄懒懒伸直长腿,“听老高说了,你坐他车过来。我办完事正好路过,顺便问你要不要去公司。”
他用商量的语气——大概或许是商量,黢黑专注的眼神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方沁竹止住脚步,很快同意他的提议。公司成立初期,她经常去帮忙,也算是老熟人了。再者说,那边有热水和休息室,小满喝完奶后还可以午睡片刻。
在平日说服小满离开游乐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知道罗霄使了什么魔法,方沁竹取个妈咪包的时间,小满已经乖乖坐在凳子上,看叔叔给他穿鞋了。
罗霄半蹲在儿童椅前,高大清峻的身材衬得儿童椅可怜兮兮。大手捏起肉乎乎的脚丫,小心翼翼地往鞋子里面塞。
小满挺起小胸脯,也知道努力配合,可惜使错了劲,圆滚滚的小肚子更鼓了。
方沁竹立在出口,看得无奈又好笑,正要上前时,却见一个收银小姐姐在罗霄身边蹲下来。
游乐场的工作人员都是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活泼。小姐姐头戴兔耳发箍,热情地嗓音传到方沁竹这里。
“这位先生,宝宝鞋子不是从上穿进去的呀。我来帮你吧。”
兔耳小姐姐嫩白的小手伸出去,在触到男人手背青筋的前一秒,男声冷冷响起,“不用。”
兔耳静止几秒,又重新颤动起来。女孩收回手臂,交叉横在膝盖,半块脸窝进去,很娇憨的神态和声音,好奇盯着罗霄,“你是宝宝爸爸吗?太年轻了,我看着不像。”
罗霄停住动作,下颌线紧了紧,下巴先转向对侧再转回女孩所在方向。
方沁竹看到女孩愣了愣,然后慢慢抬起脖子,整张脸覆盖上惊艳的表情。
罗霄低声说了一句话,她离得有点远,听不清。只看到女孩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勉强提了提嘴角,然后扁着嘴飞快走远。
不用猜,方沁竹也知道他说了什么。她无声叹口气,走到罗霄身边,素手接过男人掌中的鞋子。
“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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