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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磕明歌的糖(二)
叶小水早被一圈人围住,情形比她还要严峻。
他没有坐以待毙,抡起重剑原地转圈,飞沙走石,剑意逼人。但一人之力难敌众人之手,货物还是被抢走大半。
杨知知心一凉,迅速脱战奔去,朝叶小水扔过缰绳,“你换我的马带着货先走,我拦着他们。”
说罢,她凭空弹起徵音。山崩般的琴音震得众人捂住耳朵。
叶小水喊了声“多谢”,纵马离开。
“快追!”
劫镖人还欲追击,杨知知抱琴截下他们,恶狠狠,“还我货来!”
“可恶,那就先解决你!”
千万道刀光如大网,朝杨知知扑去。谁知那仅只是个虚影,她本人早已闪到半空,啧了一声,“真下狠手啊,现在人劫镖都这么猖狂了吗?”
她看不出这群人的武功路径来自哪个门派。但看他们方才的功夫,无疑是想置杨知知于死地。
江湖上明明有规矩,无论劫镖、打擂,还是阵营大战,都不得害人性命。他们这是搞哪一出?
杨知知觉得很不爽。
她穷追猛打,抓了几个人疯狂弹琴,弹得他们耳朵聋了,隔壁的野猪也快疯了,她还不停手。
劫镖的人比明教弟子逊色得多,几十招后,还是被她用琴压制住。他们一边喊着“饶命”,一边踉踉跄跄地小树林跑。
杨知知乘胜追击,身后传来大喊:“杨知知!”
一来一回的功夫,叶小水早已送达了剩余的物资。他左手牵着她的马,右手牵着受伤的霸红尘,往官道上一站,发丝有些凌乱。
杨知知很固执,“你等着,我把货抢回来。”
“别抢了。”叶小水道,“你再过去,可能有圈套。”
“可是......”杨知知望着大片大片被踩乱的野花和菜地,“可是货还在他们手上。”
“我说别抢啦。”
杨知知没办法,踩过乱糟糟的花甸和草地,低着头回到他身边。
叶小水把缰绳给她,叹气抚慰着受伤的霸红尘,“我去附近找找马医。”
杨知知浑浑噩噩地跟在叶小水身后。
春风凉飕飕的,她看着少年凌乱的背影,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当着喜欢的少年的面,失手了。
好似她用尽所有心血造了一个宝贝,兴致勃勃地拿给心上人展示,发现是个劣质品。
杨知知沉默了一路。
“杨知知。”
将霸红尘交给兽医后,叶小水抛给她一锭金子,“你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小少年挨了打,也打了人,衣上早已不再是艳丽的明黄色,灰扑扑的,蹭了不知是谁的血。他哎了一声,像是有意舒缓她的情绪,“今天真不走运啊。”
“我?”
杨知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模样——精心编排的头发散了,梅花簪不知落在了哪里,胳膊上留了很多刀伤,像个刚从地里面爬出来的小可怜。她抹掉了刀伤上的血,很奇怪,竟然没觉得疼。
“我没护住镖。”她还回钱,“不用给了。”
叶小水啧了一声,十分不满地把金锭又扔回来,“那么多人来劫镖,和疯狗一样,换做谁能护住?”
“什么?”
“没什么,好歹咱们不算全盘覆没,而且你功夫确实挺好的。”
叶小水一本正经说完,杨知知的脸色红了。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羞愧。
不仅因为丢脸,更因为对镖师而言,没有护住镖,是一种耻辱。
她看着少年略有些狼狈的模样,忽然掉头,“你等着,我会让他们把货还回来的。”
她朝着巴陵狂奔而去。
-
江湖上有很多马贼,专抢粮草商货,逢人便杀。
而“劫镖”的性质,与马贼不同。
他们运送的货物不是百姓生存的物资,是阵营物资,譬如石子、砖块、干草等等可以修筑防御工事的物品,为阵营攻防而用。
天下分成了两大阵营,一为浩气盟,一为恶人谷。两大阵营的人水火不容,见面眼红,为了扩充各自实力,争相拉拢刚下山的小弟子,抢夺地盘。
但,阵营众人也都是江湖门派出来的弟子,不会伤及无辜,只会在约定的期限和地盘内打架,平日可以友好相处,甚至可以联手参加擂台赛和名剑大会。“劫镖”的行径,也仅仅针对敌对阵营的人。
至于马贼,则是江湖上的“毒瘤”。他们不守规矩,欺负百姓,是两个阵营的弟子都排斥的对象。但马贼极少抢阵营物资,更不会招惹会功夫的江湖弟子。
自己是浩气盟人,对方如果不是马贼,大概率就属于恶人谷了。
杨知知走上巴陵小道,牵着马躲了起来。
她吭哧吭哧挖陷阱,眸子里有火花。
她才不是好欺负的。
非要把货劫回来不可!
那群人迟迟不现身。
但在一队人马狂奔而过时,明教出现了。
杨知知绕到离他不远的身后,指尖微动,弹起了《平沙落雁》。
《平沙落雁》是莫问心法下最为著名的招式,施展成功后,目标对象能受到长歌弟子短暂的控制,变成他们的“傀儡”。
杨知知死死地盯着明教,纵着明教朝着她的方向跌了几步,成功了!
“你们快走。”
她冲跑商的几人唤了声,十分缺心眼地让明教踩中了她布置的捕兽夹。
那捕兽夹是唐门弟子造的,能把梅花鹿的腿折断,自然制服住了惊恐的小明教。他跪倒在地,一动不敢动,疼得下巴直发抖。
杨知知揪起痒痒草走过来。
“偷吃我的叫花鸡,还劫我的镖?”她捏起小明教的下巴,痒痒草离他的脸不到半寸,“把我的物资还给我!”
小明教双唇打颤,牙咬得很紧。
有一瞬间,杨知知不怀好意地察觉,拿捏他人的时候确实很快乐。
她以往弹《平沙落雁》都是为了打架,没想过折磨人。看着小明教落在自己手里,她忽然很想干坏事。
她捏着他的下巴,用痒痒草挠他的脖子,喀嚓喀嚓喀嚓。
小明教胸腔拼命起伏,气息被招惹得很乱。她得寸进尺地要撩开他的兜帽,“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叶小少爷帅。”
就在此时,平沙落雁被明教挣脱了。
她才刚刚碰到兜帽的边缘,手忽然被抓住。小明教一把别开她手腕,摁住她的肩膀想要站起,一歪身子,连带着把她压在了地上。
刀“蹭”地插在她右边耳旁,颊侧散着逼人的寒意。杨知知惊了下,要将他推开,左耳亦是“蹭”地一声——他双手撑在刀柄上,双膝跪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想要站起。
少年的吐息飘在她的脸上,像一团重重的云。杨知知不想害死他,又怕他一刀捅了自己的脖子,胆战心惊地抓住他的手,“你把物资还我,我帮你疗伤,咱俩就算两清了,如何?”
“......”
少年没说话,双唇发颤,像是在忍着什么。
杨知知掀开人,往他腿上一看。他一袭黑红看不出模样,自己的外裳早被血水浸透。
捕兽夹如一张铁齿大口,咬得他皮开肉绽。许是推人的动作太重,他背身咳了几下,疼得直喘气。
杨知知还是个孩子,且是个遵循江湖规矩的好孩子。她怕他真的会葬身此处,倒竖着寒毛爬起,“你你你撑住,我帮你找人治病,但你得把货给我,知道吗?”
小明教虚弱地倒在地上,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杨知知捏着他的脸,“听到了吗?”
“......”他喉中发出痛苦的声音,哼哼唧唧,模样无辜。
杨知知的心里像是被小猫拱过,一腔怒气被后怕浇灭。她抛下句“我就当你默认了”,翻身上马,朝城镇疾驰而去。
她找来了中立阵营的医者,蹲在旁边看医者疗伤,“他没事吧?”
“没事,习武之人身体好,恢复很快的。”
杨知知大松一口气,换上恶狠狠的神色,捏他的脸,“货物在哪里?”
“......”
“我都给你疗伤了,你得告诉我,不然叫你好看。”杨知知怕色厉内荏地吓唬他,“我可以把你的耳朵震聋,还可以平沙你,让你光着身子去扬州丢人。”
小明教“呸”了一声,吐出不知何时咬下的草根,杨知知手揪得更紧了,“我还能让你自绝经脉,信不信?”
“好啦,杨姑娘。”医者一抹汗,朝杨知知点头,“伤治好了,给十两银子就行。”
他出口的一瞬间,失去禁锢的小明教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如兔子一样跳起来就跑。杨知知大叫声“给钱”,他的身影却一闪而过,看不见了踪迹。
满地飞花凌乱,止不住簌簌的春风。
“杨姑娘......”
杨知知抱着琴,气得脸色涨红。
“算了。”她把刚赚来的钱拍到医者手里,“我再等等,我就不信他不出来。”
那天,杨知知在小路旁蹲了一整天的人。一看见有人劫镖,她立马挖陷阱平沙,外加单方面暴打。
“货呢?”
“当我文化人好欺负是不是?当我平沙落雁不存在是不是?”
“还有!把那只明教找出来,我非得让他自绝经脉不可!”
那天的商路,因为有了杨知知,格外太平。
跑商的人格外高兴,唯独杨知知,到最后都没找回她的货,成了全世界唯一一个受伤的人。
她的心情,也由一开始的“我好恨”,变成“为什么会这样”,再到“累了,毁灭吧”。
夜色低沉时,杨知知垂着头沮丧回程。
行过巴陵官道,她发现路旁蹲着一大团黑影,半信半疑地下马查探。
那居然是阵营物资。
上面写了个“叶”字,个数不多不少,正好是遗失的那几个。
谁送来的?
杨知知惊疑地打量周遭。
天被银河洗过,星辰璀璨;地上繁花开得正好,溪水奔流,她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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