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ALL日向]春日以外的十分之一世纪

　　第二章

　　十七年蝉

　　2013年7月，东京。

　　七月的东京分明该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合宿的几日却赶上了难得的晴天，体育馆内充斥着难以消弭的燥热气息，少年们的汗水滴落在木质地板上，很快便蒸发殆尽。
　　日向翔阳甚至有些听不清教练下达的指令，因为蝉鸣聒噪得几乎要振穿他的鼓膜，直到孤爪研磨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上午的训练已经结束，目前是午休时间了。气温过高会影响食欲，即使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消耗，他们也无法立刻就吃得下午餐，于是两人便坐在体育馆门口的台阶上稍作歇息。这几平方米的阴凉已经是日向翔阳目前能寻觅到的最佳庇护所，音驹体育馆里的空调系统出了问题，屋内几乎密不透风，而一旦离开那里，灼热的日光就会在顷刻间侵蚀他们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并蒸干每一滴水分。
　　虽然夸张了一些，可是看到孤爪研磨那副毫无生气的样子，他想，果然还是应该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再考虑别的事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身后的体育馆内不断传来排球与地板、与身体相互碰撞摩擦的声响，日向翔阳并没有回过头，他知道影山飞雄还在那里。
　　“……升上三年级之后，打游戏的时间都变少了。”孤爪研磨的神情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日向翔阳凑近了一些，真心实意地发问道：“那研磨最喜欢玩什么游戏呢？”
　　“最喜欢……是吗？”孤爪研磨托起下巴，陷入了思考之中，这个过程显然不太顺利，“……你最起码……指定一个游戏类型好吗？“
　　“类型？”日向翔阳眨眨眼。
　　孤爪研磨撑着自己的额头，手指插入发丝中烦躁地抓了抓，他纠结得快要疯掉了：“比如动作游戏、格斗游戏、角色扮演游戏之类的……要从所有游戏里选出最喜欢的那一个，这也太要命了吧！”
　　“……对不起，我错了。”日向翔阳无奈地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
　　“那如果我问你，地球毁灭前的最后一顿饭想吃什么，你回答得上来吗？”孤爪研磨看向他，唇角弯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日向翔阳对此毫不犹豫：“鸡蛋盖饭煎鳜鱼和滑菇汤！”
　　“哦……这样啊……”完全不会选择困难呢。
　　日向翔阳往自己的身后看了看，影山飞雄并没有呈现出疲态，也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在小腿发力起跳的同时，他肌肉线条紧绷的手臂高高扬起，而后开出了一个漂亮的跳发球。可日向翔阳却听不见这一球落地的声响，他的感官几乎全部凝聚在了视觉，影山飞雄的一举一动都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而仅剩不多的听觉神经只能感受得到蝉鸣，那如同沸汤般翻滚着的蝉鸣。
　　孤爪研磨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用微凉的手背轻轻触碰了他纤细的小臂：“我知道一个凉快的地方。”
　　日向翔阳因此回过神来，或许是由于正午的阳光太过耀眼，他看见孤爪研磨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道竖线：“……要一起来吗，翔阳？”
　　“啊，好啊……”研磨真的好像猫咪一样哦，他想。

　　鉴于刚刚离开体育馆没多久，日向翔阳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两人还是先转道去吃过午餐，才来到这间已经废弃了很久的器材室。
　　“这个地方是小黑以前发现的。”孤爪研磨打开了房间的吊扇，“我经常会来打游戏。”
　　日向翔阳站在缓缓启动的吊扇下方，清凉的风包裹了他的全身：“好舒服！活过来了！”
　　“那里有一些体操垫，你可以搬过来坐……躺着也可以。”孤爪研磨指了指墙角，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PSP。
　　日向翔阳相当自觉地为他也搬了一张过来：“我可以在这里午睡吗？田中前辈打鼾实在是太吵了！”
　　孤爪研磨冲他笑了笑：“当然。”
　　两张体操垫并排放在一起，中间没有留下空隙，日向翔阳挨着他坐下，看他打开了《God of War》。
　　“CERO给这款游戏的分级是18+哎，难道研磨已经十八岁了吗？”日向翔阳注意到了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红色标识。
　　“还没有，要再过三个月。”孤爪研磨转头看向他，“所以我是拜托小黑去买的来着。”
　　“也就是说，研磨还是十七岁对吧！”日向翔阳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我现在也十七岁哦，和研磨一般大。”
　　“我的十八岁生日和今年秋季合宿的时间很近，大概率会重叠在一起。”孤爪研磨凝视着他蜜棕色的双眸，“翔阳会来的吧？”
　　“当然！”日向翔阳小鸡啄米般点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一定会来陪研磨过生日。”
　　坐在孤爪研磨身侧旁观了没多久，训练所带来的疲惫感就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日向翔阳的身体，他的眼皮和四肢有些发沉，可这并不是一种不适感，他的胃也被填饱得刚刚好，今天的午餐很美味，除了被月岛萤嘲讽饭量太大之外没有发生任何令人不快的事……逐渐放松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橘色的脑袋瓜，于是这份重量和温度就过渡到了孤爪研磨的肩膀上。这使他左侧的身体僵了僵，然后他的手指尽可能轻地按上音量调节键，将游戏机静了音。
　　少年几缕翘起的头发擦过他的面颊，惹得他皮肤发痒，发烫。
　　天气真的好热，他想。
　　这间器材室是由教室改成的，因此天花板上才安装了吊扇，墙壁上也有玻璃窗，阳光会从那里照射进来，孤爪研磨微眯着眼睛，他看到了灰尘在光中起舞，也听到窗外的蝉正吵闹个不停。
　　如果它们的聒噪能够减去几分就好了——这样就无法惊扰他身旁沉沉睡去的少年，悸动而燥热的一刻才能得以延长。
　　孤爪研磨侧过头去看他，就好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的目光从日向翔阳的睫毛游走至鼻尖，再到饱满的，色泽瑰丽的嘴唇。在充满试探性地凑近了些许之后，孤爪研磨的瞳孔放大了，他停下来，不敢再前进半寸，否则吵醒少年的就不是蝉鸣，而是自己难以抑制的心跳。
　　他抬起右臂，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自己滚烫的面颊。
　　“糟糕……一定是红透了吧。”他心里暗念道。
　　窗外仍旧蝉鸣阵阵，孤爪研磨忽然想起在之前的许多个夏天，他曾见过的无数只翅膀断裂的蝉，它们藏在枝叶之间不安地鸣叫，透明而残缺的蝉翼颤动着，却不能再飞起来。
　　他随口问道：“为什么还要叫呢？会引来天敌的吧，又逃不掉。”
　　那大约是高一的夏天，因为他还能与黑尾铁朗在放学路上结伴同行。身材颀长的少年叼着一支冰棒，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领带也扯得松松垮垮：“求偶啊，它们只能活一个夏天，所以要尽快繁衍后代。”
　　“但真的很吵。”孤爪研磨低头浏览着Twitter上的内容。
　　“那你要庆幸自己生活在这里，而不是北美东部之类的地方。”黑尾铁朗耸了耸肩。
　　他抬起了头：“为什么？”
　　“那里有很多周期蝉种群，会隔十三年或者十七年破土而出一次，最大的种群好像有几十亿只，屋子外面到处都会落满蝉。”说着，就连黑尾铁朗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
　　孤爪研磨对此的接受程度似乎还要更高一些：“如果是十七年一次的话，也不是不能忍受……”
　　“别太天真啊，研磨。”黑尾铁朗拍拍他的肩膀，“周期蝉大概有十几个种群，所以几乎每年都会有一个种群泛滥一次，只不过是在不同的区域罢了……而且那里又不是只有周期蝉，像这种普通的蝉才是更多的吧，一样吵得人头昏。”
　　“小黑知道得好多。”孤爪研磨的手指在屏幕上灵巧地跳跃，他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他们刚刚所提及到的关键词，排在第一位的还是一条2004年的新闻，那是北美最大的十七年蝉种群，X群结束了蛰居之后，羽化而出的一年。
　　之后的记忆早已随着那个夏天的远去而模糊不清，而孤爪研磨却始终无法忘记那些生活在地下十七年，见到太阳三个星期之后就会死去的周期蝉。
　　PSP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让他感到愉悦，距离下午的训练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以此来让日向翔阳睡得更舒服一些。金色的发丝与橘色的纠缠交织在一起，他因睡着而升温的脸颊与自己的肩膀只隔一层薄薄的布料，就好像是他与他共享了体温。
　　孤爪研磨并不觉得他重，却也不觉得很轻，毕竟这是十七岁夏天的重量，是不可说的怦然心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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