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安

　　她窝在家里的沙发上，一边啃薯条一边郁闷。
　　果然那些被称为禁地的地方是不应该去触犯的。
　　她如此倒霉。
　　去了天台两次，两次和大老板碰个正着。
　　第一次被撞见的时候，她吓个半死。
　　生怕他让人拎着自己的脖子去人事部。
　　可是他竟然也没怎么样，还好心地提醒她。
　　第二次她学乖了，爬到了楼梯口的上面。
　　好像离天空也更近了。
　　坐下来的时候没留神，脚后跟碰到了一颗巧克力球。
　　结果就杯具了。
　　她看一眼自己被纱布绑得厚实的右脚踝。
　　忍不住又是一阵哀嚎。
　　不过同事来看她的时候，带了许多各式的巧克力球。
　　她剥开一颗，整个丢进嘴里。
　　喀拉一声咬下去。
　　唉，算了算了。
　　现在也没有接到解雇通知书呢。
　　大老板又放过她了。
　　她努力地、努力地，不去想那架相机。
　　她再也不敢去天台了。

　　她回去上班，刚坐下没多久。
　　便有同事过来告诉她，在失物招领橱窗看见她的相机。
　　她马上箭一般冲了出去。
　　然后眉飞色舞地捧回办公室。
　　经过每个人的办公桌时，都风骚地丢一颗巧克力球。
　　办公室里便笑成一团。

　　此后她便也渐渐忘了天台这件事，本来就是一时兴起。
　　直到某天晚上，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您的朋友苏先生在敝店喝醉了。’
　　当时她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敷着海藻泥，昏昏欲睡。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还在努力搜索着是哪个姓苏的小子。
　　等到下了车看见目的地，她暗暗飙下一滴冷汗。
　　该不是没带够钱，被人扣下了吧。
　　这种事情，她那帮损友不是没有过前科啊…

　　她说明来意，立刻有带着经理胸牌的人过来带她去了一边的包厢。
　　她眼皮一阵抽搐，果然是吃了巨额王八餐，连经理都亲自出马了。
　　经理为她推开包厢门，躬身站在一侧。
　　她默默捂上口袋，昨天刚打进卡里的工资，还没焐热乎呢。
　　眼一闭走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了。
　　她很想先暴搓一顿这个姓苏的…

　　一个饿虎扑食，她两只爪搭上了那个伏在桌子上的姓苏的…
　　大老板？
　　一阵静默后，她轻轻地将他的脑袋放回了原先枕着的胳膊上。
　　然后猫着腰蹭到了门边，光速完成开门放狗关门三个步骤。
　　餐厅经理竟然还在外面，看她出来，便问询是否需要帮助。
　　她压低声音，‘搞错了，不是这个姓苏的。’
　　这个姓苏的哪用得着她擦屁股。
　　‘您是时安小姐吗？’
　　她迟疑地点一点头。
　　餐厅经理便笑眯眯地也点一点头，‘是这位苏先生。’
　　‘那找我来干吗啊。’她囧了。
　　大老板家里肯定仆人如云，外边想必也是佳丽三千。
　　为什么找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只是在天台偶遇过两次的小职员啊？
　　‘您是时安小姐吗？’
　　这经理被按了复读键？
　　她更加迟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是苏先生指定通知您来接他的。’
　　还指定，苏长河唯一指定酒后接送员吗？
　　‘…那个，你能不能打电话给苏先生家里…’
　　她搓着手讨好地笑，大老板一定是醉糊涂了。
　　经理面有难色，正要开口，看向了她身后。
　　她顺势转过头去，一个阴影罩下来。
　　好熟悉的感脚…那一瞬她的心里如是想。

　　‘带我回去。’
　　他贴着她的耳朵喃喃出这句话，就无尾熊似地趴在她背上不吭声了。
　　她耳朵微微发痒，脸上不争气地红了薄薄一层。
　　靠得太近了！
　　身后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源啊。
　　她可还是纯洁无暇品质保证，响当当老叉女一枚啊。
　　她只好强制镇定地望向餐厅经理求助。
　　对方却完全没有搭把手的觉悟，‘我去替您叫车。’
　　说完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独留她一个弱女子身负重任。
　　她默默流下两行泪，太没有和谐精神了。

　　身后的人动了动。
　　她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揽上他的腰。
　　‘…老板，你付过钱了吧？’
　　静默。
　　‘…呵呵，呵呵，那我们去门口吧。’

　　坐在车上，他枕着她的大腿。
　　她摸着他的头发诱哄了半天，他就是装死。
　　最后她只好在司机兜了大半圈后，咬咬牙报了自己住的地方。
　　付车费的时候，她想着这应该是可以报销的吧？
　　还有今天这一出，是不是也得算加班费啊？

　　吭哧吭哧地把大老板驼进门，再轻手轻脚地放进沙发。
　　正想去拿个枕头给他垫，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我渴…’湿润润地看着她。
　　‘知道了知道了，乖，去给你泡蜂蜜水。’
　　她拍掉他的手，去一边的柜子上拿蜂蜜罐子。
　　盖子上厚厚一层灰。
　　她想起自己买来后尝了一口就再也没碰过了。
　　瓶身上的生产日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她心一横，还没听说过吃了过期蜂蜜死翘翘的，再说也未必过期了…
　　这一刻，小市民精神附体，她忘了外面躺着的是身价金贵的苏大公子。

　　其实他应该是酒品好的那种人吧。
　　喝完蜂蜜水就乖乖地躺着，从头到尾也没有跟她闹。
　　就是有点黏人。
　　她看看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轻轻叹一口气。
　　弯身把一边的毛毯勾过来，盖在他身上。
　　她无事可做，又不敢开电视。
　　目光无目的地瞟了一圈，便落在他脸上。
　　她伸出空着的右手，虚虚地戳了一下他脸颊边的空气。
　　‘你干吗找我呀？仗着我好欺负吗？你说啊你说啊？’
　　‘姐姐我当年，那也是混遍某某街道某某小区无敌手的…’
　　‘现在为了点破钱，整天给你做牛做马，你很得意吧得意吧…’
　　回应她的只有满室静默的空气。
　　‘算了算了，姐也睡了。’头一歪，眼一闭。
　　‘…如果老板你能听见我刚刚说的就当我放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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