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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雪传奇

作者:墨染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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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遇


      穿过林海,眼前就是象征索耶米拉王国的艾迪法尔城,也是历代索耶米拉王国——阿特拉斯王族的居所。对于西莉亚·阿米拉来说,难以忘怀的、充满欢声笑语的故乡,是甜蜜的,但同时,这种甜蜜也伴随着丝丝苦涩咀嚼着久远的记忆。
      爱与恨、权利与名利扭曲而来的回忆,在真诚与谎言中显得那么摇摆不定,就算用生命去验证真心的牵绊都无法支撑彼此的信任,一切都显得如此脆弱,好似风中的蜡烛,犹如冰面上穿行。
      时间就是严厉的晨风,你无法阻挡它的旅途,任它带给你的冷暖凄清,都必须毫无芥蒂的接受,时间就这样存在着,六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
      可即便如此,在漂泊无依的旅途中,在辗转难眠的冷清深夜,不断浮现在头脑中的还是这充满欢笑和泪水的艾迪法尔城。当宏伟的建筑——艾迪法尔城正屹立在眼前的时候,西莉亚·阿米拉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早已坚定了决心,可五味夹杂,七情翻滚的凄楚涌上心头。西莉亚·阿米拉不觉叹了口气,难道如此的折磨而留下的痛楚还让人割舍不掉吗?西莉亚·阿米拉隐身在茂密的丛林之中,望着那厚重而坚固的城门敞开着,城门两边一身湛蓝制服、挺立不动的卫兵,还有那隐约在城内踏着方步巡逻的近卫军,西莉亚·阿米拉有种说不出的怀念。就算西莉亚·阿米拉闭上双眼,站在任何地方,里面那所有的一切,都鲜明的在脑海里回放——壮观的阅兵式、庄严的祭祀典礼、清脆悦耳的嬉笑声、各具特色的大小宫殿……很长一段时间,西莉亚·阿米拉光想到这些,心底就无比的痛苦,为此,西莉亚·阿米拉还曾经许过愿,只要能让这所有的记忆深埋在心底不再浮现,她愿意用寿命来交换。
      离乡背井、隐姓埋名、云游四海,那无尽的记忆仍缠绕在身边,挥之不去。白天,可以转移注意勉强遗忘一阵,可一到夜晚,只要一闭上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出现在梦中,每每都被那清晰的噩梦困扰,被自己啜泣的声音惊醒,夜复一夜,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乱箭攒心的难过,末了,只留下无尽的悲凉和孤独。
      无尽苍穹只留下孤身一人的寂寞感,胸口的心脏都被捆绑得无法动弹,直至冰冷。那是无尽的不堪回首的过去,可也正因为这样,现在的西莉亚·阿米拉才能像一个人一般的活下去,无法忘怀、无法悲鸣、无法控诉,过去的也只能让它过去,虚无缥缈的未来不知道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改变,既然如此,就竭尽全力的过好今天这不可逃避的日子。
      今天……
      对,就是今天,就是现在……
      在西莉亚·阿米拉看来,结束今天的同时,就是留给明天的礼物,她不希望再是无尽的痛苦回忆和折磨,不再有恨,不再后悔……,只要一丝舒缓轻松的安详,畅游深宇的宁静,就已经心满意足。
      突然一阵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把呆楞在这里的西莉亚·阿米拉惊醒了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踏上了她的路程。
      在城墙的周围是一片灌木丛,外围是一片环绕的乔木林,而簇拥的灌木丛边上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一直走,交叉路口往右,有一座小山坡,就到达了墓地的范围。这小山坡上是稀稀落落的乔木和灌木,景色宜人,在这的某个角落,沉睡着西莉亚·阿米拉的母亲——辛迪丽儿。
      在刚刚回到索耶米拉王国的头一天,顾不上疲惫不堪的身体稍微休息一下,西莉亚·阿米拉就来到墓地来祭拜亡母,这是西莉亚·阿米拉唯一真正想做的事情。

      西莉亚·阿米拉突然蹲下躲在了一颗大树的阴影处。
      在前方不远处,一个人正纵声欢呼,激情四射的朝西莉亚·阿米拉这个方向奔跑而来。从她的外表来看,年龄大概在十七八岁左右,她既不像宫中的宫女,也不像宫中的年轻女官,虽然她衣着雍容华贵,看上去好像一个典型的豪门千金,但她从她轻快奔跑的姿态来看,又不像是深居豪门的大家闺秀。莉亚·阿米拉忍不住感慨,想不到宫中如今也有如此热情奔放的女子。
      西莉亚·阿米拉不禁苦笑了一下。
      正当她感慨的时候,“艾莎,等等,你跑的真快,怎么都不等等我!”这句包含着宠溺、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西莉亚·阿米拉的微笑瞬间冻结。
      (这……)
      就在她为这熟悉的声音心脏停止的那几秒的时间的当口。那位少女转了个头,用仿佛清泉轻歌的声音,唤出了西莉亚·阿米拉埋藏谷底的名字。
      “波斯特陛下!”
      瞬间,西莉亚·阿米拉全身的血液好像被抽干一样,上到头顶,下至脚趾头,甚至连身上的每根毛发,都已失去感觉,冰冷麻木、动弹不得是她现在的状态。
      眼前这个被唤作波斯特的男子,一头柔顺而泛着光芒的金发,比一望无垠的海洋还要深邃的湛蓝的双眸,一再的显示正统的血脉般宣告此人正是索耶米拉的皇族——波斯特·坎·法穆尔·阿特拉斯陛下。
      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西莉亚·阿米拉在忤逆了龙颜被波斯特陛下好像废弃物一样丢弃在遥远的西边为止的前五年,她一直是索耶米拉王国的最年轻的女神官,而在那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母亲也因为是波斯特兄弟的乳母的原因与波斯特一起长大。
      这个突如其来的相遇,让西莉亚·阿米拉想起六年前那场噩梦般的回忆,而如今的境况却更让人扣心泣血。
      “你啊,你真是的,如果被黛莉安知道你这样的话,一定又要说你了。”
      虽然语言是有点严肃,可是语气中的不可掩饰的温柔却已然显露。西莉亚·阿米拉看到了时间的魔力。
      “不过正是你这样毫不做作的性格吸引着我……”
      女子一脸羞涩的低下了头,两颊飞起了可人的酡红。就这一个表情,让西莉亚·阿米拉的心脏好像被人用刀子一片片割去般难受。
      那一天,一边咒骂着难以入耳的言语,一边满溢着憎恨和蔑视的眼神抽打着西莉亚·阿米拉的同一个人,正温柔似水的搂着一个娇羞女子。此刻的西莉亚·阿米拉全身颤抖着,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在波斯特强壮的怀里,女子用极其幸福的微笑看着波斯特,然后缓缓地贴在了波斯特的胸膛上,甜蜜的闭上了双眼。而接着的,是充满了爱意的甜蜜的吻,这是相爱的恋人之间的接吻,也是缠绵而火热的宣告。
      西莉亚·阿米拉仿佛陷入了万丈深渊,眩晕的头一个不稳,踩到了脚底的折下的树枝。
      “啪喳”
      这个声音裂开了西莉亚·阿米拉与眼前景象的连接,也裂开了沉积在胸口不去的痛楚,更裂开那完全绝望中的一丝希望。
      西莉亚·阿米拉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听着风簌簌的摇摆着树枝的声响,苦笑了一下。
      难道自己真的还有所希翼吗?这不是早已经预知的结局吗?虽然自己也曾经想过可能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和波斯特相遇,无论是有多少的缘分,就算只有那一瞬间的回忆也好,只是这六年后的今天,波斯特那幸福至极的笑容,把那希望的碎片都焚烧得不见余尘。
      虽然说,这六年的时间,西莉亚·阿米拉已经开始习惯了完全死心,不对任何事物抱有一丝希望,也不渴求任何东西。但是那无数个彻夜难眠的夜晚都不断的在提醒她——过去——存在的事实。那是从头顶到背脊,再到脚趾的申诉。无法掩盖的痛楚吞噬着西莉亚·阿米拉那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生存在世上,人们面对无法抗拒的痛苦都会用命运来做防御,也许这就是命,必须在这种痛苦中煎熬,日复一日。可是在完全绝望的境地中,那一丝的希望吸引着众生,这就是人们在面对那无止境的痛苦的境遇能继续生存下去的根由。
      六年的时间,巍峨的城镇没有多少改变,一如既往的喧闹、一如既往的景致、一如既往的生活,而刻在这六年时间里改变了的,眼前的光景深深刻刻的告诉了西莉亚·阿米拉这无法漠视的事实。
      在这阴影的背后,西莉亚·阿米拉看着眼前的画面,深深地,深深地把这一刻的画面印刻在脑海,悄无声息,镌心铭骨。
      西莉亚·阿米拉不能再在这停留下去,她悄悄地从另一个方向转向她需要前进的路程。一声轻笑,满溢幸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西莉亚·阿米拉一边镇定自若的朝墓地走去,一边压抑着翻江倒海的痛楚。

      西莉亚·阿米拉跪在地上,倾身伏在刻有名字的石碑上面,闭着双眼,喃喃的叨念,
      “母亲,我的母亲,我亲爱的妈妈,我回来了,……回来了。”
      西莉亚·阿米拉的母亲辛迪丽儿是波塞东交给十个儿子其中之一的——索鲁的主掌祭祀的神官,而且是索鲁著名的琴手和香料调剂师。在她十六岁的时候,跟随索菲亚公主来到了索耶米拉,虽然阿特拉斯时期十国相互约定,彼此决不互动干戈、一方有难、各方支援,可是岁月就是可以让所有的承诺变得毫无轻重,为了各自的版图、财富、利益,相互之间的侵占已经是屡见不鲜。索菲亚公主也是为了两国的和睦共处而远嫁他乡,这个名为王妃实为人质的索菲亚公主,身边就只带了当时身为神官的辛迪丽儿。
      在辛迪丽儿的琴声陪伴下,时间如流水般的过了三年……
      三年后,辛迪丽儿生下了西莉亚·阿米拉,因为没有父亲的原因,辛迪丽儿给女儿取了娘家的姓。
      未婚生子,对于后宫来说,就是无尽的折磨和嘲讽,更何况是一个神官,神官——即是把生命和爱情托付给神明的职业,在执掌神官一职期间是无法谈论自身幸福的。虽然辛迪丽儿当时是随公主一起嫁到索耶米拉来的,可是当时辛迪丽儿也没有解除神官一职,在索耶米拉一直以神官的身份呆在索菲亚公主的身边。
      无尽的嘲讽和尖刻的语言充斥在辛迪丽儿的生活环境里,如果不是苏菲亚公主正好在同一时期又生下了双胞胎兄妹萨特殿下和凡伊丝公主,需要人来哺育乳汁的话,辛迪丽儿肯定带着西莉亚·阿米拉离开了皇宫。
      没有人知道西莉亚·阿米拉的父亲到底是谁,西莉亚·阿米拉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母亲临终时,也没有告诉她,她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话虽如此,西莉亚·阿米拉说不好奇自己的生父是谁,这不可能,就算自己不好奇,后宫的闲言碎语都会让人不断的猜想父亲的真实身份,可是她也不怪自己的母亲,无论自己的父亲是谁,她在母亲的关爱中成长,并不缺少爱的关注,而且,在母亲因病去世前的十二年里,作为波斯特陛下、萨特殿下和凡伊丝公主的乳兄妹来说,西莉亚·阿米拉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快乐的。
      西莉亚·阿米拉跟随着辛迪丽儿一起的日子,继承了她母亲所有的优点,对音乐的敏锐领悟和调制香料的特殊才能,在后宫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不过,西莉亚·阿米拉做梦也没想到,这些才能成了她后来以此为生的手段。西莉亚·阿米拉不觉苦笑了一下。
      (母亲,难道你真的就能预感到我生活的境遇吗?悉心的教授我抚琴、配制的方法,可是,亲爱的母亲,为什么我不能预见那痛苦的前兆呢?难道真的是失去了掌管神职的资格就要遭受这样的处罚吗?)
      这近乎生存在地狱之门的绝望深渊的六年,仿佛一个世纪一般的漫长,抬头看看母亲石碑周围的绿草,心里默默的祈祷着无法言说的话语,西莉亚·阿米拉不觉闭上了眼睛。
      (母亲,我亲爱的妈妈,明年夏季我还会来看你,请你一定要保佑我顺顺利利的活到那个时候为止。)
      正当西莉亚·阿米拉做完了最后的祈祷,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背后一道刺痛的视线,猛地回过头去。
      就在那一瞬间,西莉亚·阿米拉睁大了双眼,一股热潮冲向全身,跟之前一样不想再见到的另一张面孔。
      耳际的发丝用发簪编成花环状盘系在头顶,微卷的金发自然的披散在胸前,镶嵌着绿宝石的颈饰在光滑白皙的肌肤下熠熠生辉。与波斯特陛下一样的湛蓝色双眸,在柔和的脸部线条中更显出深邃与温柔,只是脱去了当年那清涩的娇羞以外,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成熟高贵。
      仿佛被抽掉呼吸的权利般,(凡伊丝……公主……)愣在当场,无法动弹。
      凡伊丝的惊愕不亚于西莉亚·阿米拉,睁大到不能再大的双眸一时间湿润开来,泪水好像两股清泉般的涌出,而纤细嫩滑的左手阻隔了那近乎惨叫的声音。
      “西莉亚……”
      凡伊丝全身颤抖不已。
      时间就这样停止在了她们身边,浮现的是比寂静更沉重的阴影。静止的凝视仿佛要撕开对方的伤口一样,啃噬着那深深的伤口遗留下来的丝丝血迹。费劲生命所有力气来忘记的过去,在心底某处正嘎吱作响,衍生出新的痛楚正侵蚀各自的思想。
      令人窒息的场面让无法动弹的西莉亚·阿米拉注意到了,散落在凡伊丝公主纤瘦的身躯下的那一大片花束,是自己的母亲——辛迪丽儿生前最喜欢的花儿。难以言喻的疼痛遍布全身,西莉亚·阿米拉低下了头,今天不是母亲的忌日,以为不会有人来到这里,没想到……
      曾经四人经常带着花束来到母亲的墓前,一起抚琴谈心,好像母亲未曾过世一般。一幕幕的画面不由自主的浮现在眼前,让原本凝固的鲜血,又一次崩裂。
      凡伊丝公主努力的呼吸着气,苍白的脸孔和颤抖的身躯再一次的显示她内心的震动。
      “……莉……什……时候……回……来的?”
      凡伊丝公主勉强从嘴里挤出的这几个字,根本无法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西莉亚·阿米拉无言的凝望着凡伊丝的眼神,让凡伊丝公主无法再继续呆立下去。
      这是因为凡伊丝公主那近乎窒息的内疚感,与西莉亚·阿米拉温柔而寂静的凝视相冲突的结果。西莉亚·阿米拉的双眸中有种说不出的透彻。西莉亚·阿米拉的大而略为浅褐的双眸与紧闭的双唇未显丝毫笑意,只是在那眉宇之间夹杂了少许孤独寂寞之感,可是却一点没有阴沉晦暗的感觉,更没有愤怒与憎恨交织的姿态。
      而现在,凡伊丝公主才深刻体会到,如果说有什么表情比死亡更加冰冷而温柔的眼神的话,也莫过于此。
      如果面对苛刻的指责,畅所欲言的数落,痛快淋漓的咒骂,凡伊丝那仿若垂吊了千金枷锁般的内疚可能会轻松许多,而自己深知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有多么不可饶恕,此刻的眼神就好像把那枷锁的重量增加了千百万倍般。让凡伊丝公主僵在当场,面部表情也因为无法言语的痛苦而扭曲。
      最终,西莉亚·阿米拉行了一个平民礼,还是未开口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
      凡伊丝目送西莉亚·阿米拉渐渐淡出了视线,可是自己好像被施了魔法般楞在当场,甚至连呼吸的方法都被抹去一般。
      树林簌簌作响,凡伊丝望着那消失的身影还是一动不动的钉在那,仿佛过了千百年,凡伊丝那消瘦的身躯“嗖”的一下垂落下来,无力的躯体跪倒在那一大片花束之上,那大片的花束好像凡伊丝奔腾着的感情一般,淹没了那脆弱无助的身影。
      不远处默默注视着一切的莫里走了过来,扶起了瘫软在地上的凡伊丝公主,“公主,我们回去吧。”
      凡伊丝公主低垂着脑袋,费力的抽泣着,
      “莫里,我愿意跪在西莉亚面前,请求她的原谅,可是我连她的发丝都没碰到,这一切就这样完结了,我……嘲笑我吧,嘲笑我吧……”
      莫里看着已经接近崩溃的凡伊丝公主,嘶哑的声音诉说着心中沉重的内疚,不忍心地把头偏向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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