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晚风拥着庭院里的一簇簇的花，香气袭人，院内四处寂静，石墙瓦顶将并肩坐着的一对儿男女与外面吵吵闹闹的卸岭众人隔了开来。
　　身着深灰色道袍的男子身形高大挺拔，他微微低着头，一双深邃的眉眼看向身边的女子，头顶两盏灯笼散发出柔和的淡黄光晕，显得他平日里绷着的面容也柔和了许多。
　　这……这不是鹧鸪哨吗？
　　红姑娘愣了一下，视线随之转移到他身侧。那个和他挨得极近的女人，肤白唇红，一头乌黑浓密的发，编成辫子搭在肩头，桃花瓣般的眼眸里浮动着浅浅的笑意。
　　这个女子，是自己？
　　红姑娘皱起眉头，试图凑近些，好听清楚“自己”和鹧鸪哨在说些什么。然而她的身体仿佛根本不受控制，杵在原地动不了，凝神半天只能隐约听到什么“珠子”“黑水城”。
　　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她身处的世界一阵炫目的白，那对男女慢慢淡出视线。等她再能视物时，看到的却是一条林荫驿道。
　　她看到“自己”和大哥陈玉楼一起送别鹧鸪哨，鹧鸪哨不知道要去往何方，身上只背一个小小的包裹，孑然一身，渐走渐远……
　　别走，别走！
　　红姑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不安，忍不住喊道，可是不管她喊得多大声，鹧鸪哨和立在原地的众人都恍若未闻。
　　他要去哪里？他为什么丢下了自己？
　　熟悉的白光闪过，她的世界又变了一副模样，这回，她看到的是躺在床榻上的自己，原本丰润的脸蛋竟然变得枯瘦，面庞灰涩，眼神涣散，红姑娘被骇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她惊疑未定，试探地往那床榻走去，床上的“自己”看起来病得很重。就在她快要走到时，一个人匆忙跑了进来，口中喊道：“红姑！总把头他……有消息传回来说，总把头在云南，没了！”
　　“什么？”
　　女子听到消息，双目睁大，根本不敢相信总把头陈玉楼葬身滇境。她强撑着自己从床上起身，颤声问道：“消息哪来的？”
　　“总把头和手下弟兄们进了迷阵，当地人……”
　　那人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人闯了进来说：“红姑，城东疫情没控制住，现下也找不到大夫了！”
　　瘟疫又一次爆发，城中之人都如待宰羔羊，她被这两个消息震得神魂破碎，又气又急，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撒落在床褥上，人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了，猛地倒了下去。
　　来报信的二人顿时慌了，往外跑去喊人。
　　红姑娘被“自己”口吐鲜血的模样吓得忍不住倒退几步。
　　她是死了吗？那自己这是孤魂野鬼飘荡在人世间吗？
　　一种难以言明的痛感从胸腔爆发，蔓延到四肢，她的视线被涌起的泪水挡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满盈睫……

　　“鹧鸪哨，鹧鸪哨，鹧鸪哨……”
　　红姑娘口中喃喃着这个能让她心安的名字，柳眉越皱越紧，浑身也在颤抖，就在她苦苦挣扎，让人担心她是否永远被困于梦魇之际，红姑娘突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眼角泛红的桃花眼，满是恐惧和后怕，几个呼吸间，她的意识才逐渐从刚才的梦里回笼。
　　一种久睡之后的惺忪之感，还缠绕在她周围，现在的她，到底处在现实之中，还是仍在虚无缥缈的梦里？这个梦实在是太过真实，就好像…好像未来就是会如此发展下去，鹧鸪哨听了她含糊不清的话，远走异乡，陈玉楼不知为何率众南下，而她身染重疾，吐血而亡！
　　红姑娘抹干净自己脸上留下的冰冷泪珠，静静坐了一刻钟，感到一股深深的后怕。她摇了摇头，心想，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绝对不能令这些事情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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