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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斜街,鹿氏医馆-----
鹿郎中独立于鹿老爷子灵位前,捻了几支香,点燃拜了几拜,满脑子的忧思,呆呆地望着那香烟飘的四散,直到眼睛被熏的酸疼,方才将几支香插进了老爷子灵前的香炉内。
鹿郎中已然请了鹿笙的乳娘花婆子带他先回乡下去避一避,生怕那白家找上门来;鹿氏医馆也闩上了门,遣散了抓药的学徒们;只余下鹿郎中独个儿在这医馆里,本该是如日中天的年纪,那身影却佝偻着足像个花甲老人,更兼鹿郎中满脸的皱纹难看的挤在一起,愁思满腹,尽显残烛之态。
鹿郎中绕去了前院,踱步于骄阳下,不一会儿,额前、颈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心里焦闷,身上也不大爽利,鹿郎中便卸下腰间挂着的烟袋,就着光擦燃了烟末,便答着烟嘴儿嘬了起来,心里想道:要怪便也只能怪自己了,千不该万不该生养了如此聪慧有灵气的孩子;千不该万不该带了他在鹿家医馆日日夜夜望闻问切,引得鹿笙求了自己学医;千不该万不该教会了鹿笙这许多本事,千不该万不该纵了鹿笙惯常趁自己出外诊时在医馆冒头应诊;千不该万不该眼见鹿笙名声大噪,却仍不加以管制,反是鼓励了他从医;最是千不该万不该没有拦下那日循名声而来的白相家仆。
“唉。”鹿郎中叹道,烟草雾自他口中氤氲而出,遮住了他的眼睛,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竟不知是水汽,还是眼泪了。
就在此时,一声猛烈的撞击,鹿氏医馆的门闩应声而断,闯入者着软甲,仰着脑袋,满脸的不屑,正要开口耍威风,便被身后的西州轻轻送力拨开来,只得乖乖地侍立在旁。
西州入了门,横竖扫了一眼医馆,便晓得鹿郎中乃是独身在此,遂说道:“想必您也猜得到小老此番为何而来。”
“知道。”鹿郎中答道,却不见他有何表示。
西州便继续道:“那劳烦您抬脚随我走一趟吧。”
鹿郎中不急不缓的又嘬了口烟嘴,咂巴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日头,眼睛被刺的酸疼,道:“东方不亮西方亮,日头还长呢。”
说罢,便潇洒的随着那武侯出了门去。西州也循着鹿郎中的视线抬眼望了望天,午初刻的炎炎烈日,烫得人汗流洽背,原本处于热闹西市的西斜街此刻却荒无人烟。西州迈出医馆门来,身后的木门撕扯着滞涩“吱吖”的刺耳声音,“嘭”一声,重重的合上了。
西州心里随之一震,不知从何涌上来一趟不适,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直喘不上气来,猛吸了一口气,竟搅得胸口抽痛,眼前蓦地一黑,七尺高的身板便直直砸向地面,闷响过后,只见西州的胸脯已经没有在上下起伏了。
-----永济山,普救寺-----
“咚~咚~”
子时的钟声敲响,一声声地犹如鼓槌重重的击在白思安的心上,震碎了她的心,震空了她的情。
月下的普救寺静如水,众僧人过了晚课便洒扫休憩了,只余下三两位照看佛前香火的学徒尚在大殿堂内。
白思安已然在此处跪了整整两天两夜,两日来亦是滴水未进,喉咙里干渴不爽,难以发声。
“思安现坐禅于佛前,不求名利,不计得失,惟愿佛祖保佑...”
思安顿了顿,却不知至此她还再奢望着些什么,那人就像脱了线的风筝,用劲向回扯着,倏然间,只感到手间与他唯一的连结,那根已经无数次割破了手掌的线,那根被抓的太久太紧的线,软弱无力的落了地,除了眼睁睁看着他越飞越远,她无可奈何。
思安嘶哑着嗓音道:“便佑他平安顺遂吧,思安此生都可以不再见他。”
“女施主这又是何苦呢?”老方丈的声音自白思安身后传来,言语里尽是心疼与无奈。
“阿弥陀佛。”老方丈言,“女施主,您已然生了执念,这不合佛道。”
听完这话,白思安流下了两行珠泪,合眼道:“执念不执念的,何必在意...不过想来思安此生,倒是活得不值得,不若…”
不若终此残生,你我今生缘尽于此。
“小娘子可别胡吣,吓坏了我。”一位公子踏着款款夜风闯了进来,身上携了些许冷意,惹得白思安纤细白皙的后脖颈泛起点点红晕来。
白思安被打乱了思绪,略一侧身,瞥见来人,本不堪疲惫的一双眸子竟似燃起了星火一般,炯炯有神,一寸秋波流转,美景良辰尽收眼底。
“苏羡!”思安颤抖着声音温柔唤道。清墨画就得烟柳眉间蹙春山之姿,娇美之极也。
“方丈大师可否许我二人单独聊聊。”苏羡唇角含笑,挥袖躬身一礼,口气却不容置疑。
老方丈犹豫的看了一眼此时竟有些痴的白思安,循着她的视线,看回到面前这位身姿修长的俊美男子,着一身雪白袍服,一尘不染,月光洒在上面,更漾出些许情/欲的意味来,似雕刻而就一般棱角分明的面庞,一双剑眉下嵌有一对狭长的桃花眼,溢满着多情,教人多看上一眼,便要沦陷其间,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丝刺痛人神经的精光,教人不可小觑。
老方丈遁走,脚步都显得虚浮了许多。
苏羡目送老方丈走后,才回身过来道:“白小娘子等许久了吧。有些事我还需谨慎些,故才耽误了些时刻。”
“我不在意,羡公子快坐下说话。”白思安语毕,这才发觉殿内除了莲花软座外,并无一张桌椅,连自己都是跪倚在软座上的,便皱了皱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苏羡道:“无妨,我是来传话的,说完就走。”
白思安心里一酸,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看在你我旧情面上,予不矣追究。”苏羡冷冷地道。
白思安早已想过这种结果,却还是被他语气里的凉薄刺得鲜血淋漓,深入骨髓的痛。
“还有呢?”白思安低下脑袋,如瀑的青丝落下来,遮住了眼帘,藏起了最后一丝尊严和倔强,镶碧鎏金簪在头顶,清冷月光洒在上面,活像给白思安整个人淡淡渡上了一层金色光晕,比一只路边垂死且无力挣扎的小兽还要可怜,却又比肩神祇的高贵,教人无法直视之。
“就这些了。”苏羡在心下叹了口气,答道。
白思安默不作声,半晌,才道:“我是有多卑微,才会这般满足于他的一切凌/辱。”
苏羡缓缓蹲下身来,附在她耳边,用微弱且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道:
“最是凉薄,帝王心。”
白思安蜷了蜷僵硬的身子,手抚过尚还平坦的小腹,道:“但求佛祖佑我腹中子此生得以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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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羡不是小女主的亲生爹爹,但一样宠~
每天八点更新呀~小心心送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