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九命

　　方舟没有待多久就走了，他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尴尬倒不至于，就是苏远一个人忙着，他在那里没事可做觉得挺无聊的。而且这新舍友长了一副冷冰冰的脸，一点儿让他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他也不好意思凑过去。
　　他离开之前还是很礼貌问了下，用不用自己带他去学校逛逛，认识一下学校的建筑什么的，但遭到了苏远的拒绝。方舟也不勉强，戴上帽子和口罩就出门了。
　　苏远对方舟的离开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暂时的舍友，短暂到他两待在一个宿舍的时间连一百天都没有。
　　他没有和对方有紧密联系的打算，三个月的时间一眨巴眼睛就过去了，到时在路上见面就是陌生人了，交往纯属浪费时间。
　　他收拾好了床铺，把东西摆出来，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把几件换洗的衣服挂进衣柜里。
　　一开始他以为会长住在学校，就把冬天的衣服也带了过来，现在只打算放几件必要的，省得到时再收拾一遍。
　　苏远以为方舟会像选床铺一样挑里面的那一个，直接打开了靠外的衣柜，没想到里面挂着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十分单调，清一色黑白灰三种颜色，几件衬衫都是长袖的，还有外套，都是秋冬天才用得上的，只有两三件夏天穿的短袖放在里面。
　　苏远关上柜门，心想，“看来这次老头没瞎扯，这博士生是经常不回宿舍的。正好，能不见面就别见面。”
　　知道方舟回宿舍的次数很少以后，苏远的心情变得好一些了，连着这书架看着都觉得顺眼多了。
　　他收拾东西流了一身汗，就去冲了个澡，准备参加下午的开学典礼。
　　A大学校大，学生也多，加上主要是为了缓解新生初到陌生环境的紧张感，顺便和学长学姐们混个脸熟，都是各个学院自己准备节目，各自在自家的小礼堂举行的。
　　一般流程是主持人在上面讲一大段学院的历史啊传统啊牛人之类的，然后邀请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最后就是各种表演活动了，规模不大。
　　典礼并不要求每个新生都要到场，但基本都会到场，一来同学之间相认一下，各自找到自己的组织；二来这可是跟学长学姐混熟的好机会，千载难逢。
　　苏远就不这么认为了，他不喜欢这种集体活动，一大堆人挤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烦都烦死了，但实在扛不住某人的死缠烂打就答应了。
　　他还在吹他那乌黑柔软的头发时，电话就响起来了，苏远看了一下手机，摁掉，继续吹头发。
　　可电话那头的人就像个追债的，一个接着一个，那股劲简直感天动地，一点放弃的念头都没有。
　　苏远比对方还狠，直接静音。吹完头发他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早也不饿，想想还是去睡了个午觉。
　　*
　　中午的太阳十分的毒辣，地面一片火气腾腾，沥青铺成的地面散发出一阵阵臭味，更是让人难以接受。路面上的汽车比早上少了许多，人们都躲在屋里吹空调喝饮料。
　　整条马路都没什么人，除了冷饮店，里面简直是爆满了，客人排了一条条长长的队伍。
　　前台的服务员不停地摁着机器让客人点餐的、呼喊号数的、还有帮忙整理网络订餐的，后厨更是忙得乱成一团，无数的饮料从里面运出，工作人员看着逐渐减少的订单还没松口气，又有新的订单被拿进来。
　　这么热的天，大家伙都使劲地想法子凉快些，穿着短衣短裤，有的还外加一双拖鞋。要不是怕影响公共形象，让人误认为是流氓，有些大老爷们都想敞着个肚皮。
　　而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方舟，依旧整整齐齐地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给病人看病。
　　他从学校出来后就回了医院，本来今天没有他的班，但从学校出来后又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来到了这里，帮同样在实习的学长分担一下任务。
　　方舟学的是临床呼吸内科，他当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A大医学院在全国设立的30人本硕博连读计划。
　　A大作为全国最顶尖的学府，自然是想要培养出最优秀的人才。
　　医学这一科目本来就难学，加上他们是八年制，学习安排更是紧凑。为了不让学生有浑水摸鱼，得过且过的心态，A大每学期都会有期末考试，如果有两科及以上不及格就会被劝退到本科学院去，没有商量余地的那种。
　　对于他们来说，进入学校并不是美丽的大学生活开始，而是新的“炼狱”篇章。
　　但方舟就像林老说的那样，学得比谁都拼命，整天不是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就是教授办公室。再加上有这方面的天赋，他每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还仅仅只用了五年的时间提前完成了前三个阶段，在林老的推荐下进入中心医院实习。
　　同期的其他同学都只在医院实习一年，而方舟就已经待了足足两年。可别小看这一年的时间，这不仅是对学生能力的认可，而且这一年积累的人脉、经验都是用钱买不到的。
　　方舟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一点半了，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还没吃中午饭，挣扎了一会，想想还是算了，太累了不想动。
　　“嗡嗡嗡～嗡嗡嗡～”方舟感觉到手机在震动，他在上班时间都会将手机静音，但避免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还是调了个振动。
　　他摸出手机一看，是沈圳。
　　“喂，沈大少爷，有什么事啊！”
　　对面的人喊到，“方大校草，请救‘狗命’一条。”
　　方舟: “我治病不救牲畜，你另请高明吧。”
　　沈圳: “不行，非你不可，兽医也没你好使。”他在内心默默补了一句，你比兽医还禽兽。
　　……这话，怎么听着就觉得怪怪的呢？
　　方舟: “那你说说，我看看是红烧狗肉好呢，还是煮成狗肉火锅好。”
　　沈圳: “……” nmd
　　沈圳: “你在哪里呢？学校吗？图书馆还是宿舍？”
　　方舟: “医院。”
　　沈圳: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又去医院了？”
　　方舟: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沈圳: “别别别，那个，今天不是入学时间吗，我们学院的小学弟找到我，让我给新生们做个演讲，我答应了。但是现在我这边有个项目着急赶工，老头死活不让我离开。所以，我想……”
　　“所以呢，你想干嘛？”方舟眉头微皱，“你该不会妄想我去给你救场吧！”
　　沈圳：“……”什么妄想，他就是想这么干的。
　　不行，有求于这位大爷，不能爆粗口。沈圳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默背了一遍，狰狞地笑道：“方大校草，我缺席小学弟小学妹一定会很伤心的，整个学校里能让他们开心起来的，非你莫属啊！”
　　沈圳这话倒没有夸大，别人一提A大的学霸，肯定要说到方舟；说到颜值，必须提到方舟；谈论八卦，更少不了方舟。男生可以讨论他的成就，女生可以……那可就多了，简直就是“男女通杀”啊。无论请谁救场，都没有方舟好使。
　　不过沈圳听对方一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继续絮絮叨叨，“你没参加过这种活动，我跟你说，表演节目可好玩了，现场还会有互动，说不定还会碰到什么有趣的小学弟呀……”
　　“而且啊，学妹们看到你，就像沙漠里的迷路人看到水，草原上的饿犬看到肉……你想想，台下的人都为你欢呼的场面，多爽啊……”
　　沈圳讲了一大篇夸奖的话，对面半句声响都没有，他停了下来喊到，“喂，喂，hello, 方舟，你还在线吗？hello……”
　　“闭嘴，”方舟揉了揉太阳穴，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稿子发给我。”
　　沈圳愣了一下，这剧情不太对吧！平常这个时候，方舟该叫他滚了，然后他去跟学校那边道个歉，赔个罪，答应录个视频安慰安慰学弟学妹们幼小的心灵或者以后补上，这才是正常套路吧！
　　“你答应了？我没听错？”
　　方舟笑道：“你确实听错了。”
　　“别啊～”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沈圳简直想扇自己两巴掌，嘴那么贱干嘛，右手抬了抬，又舍不得自己这帅气的脸。想想还是算了，下次再一起打吧，还是赶紧哄好这尊大佛要紧。
　　方舟挂断电话就收拾一下，去跟学长说一声走人了。
　　他最后一句当然是在跟沈圳开玩笑，他知道沈圳这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还是很负责任的一个人。
　　沈圳打这通电话之前应该没想到他会答应，只是习惯性的行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沈圳应该打算跟校方道歉赔罪，录个视频或者以后补上。
　　明明知道对方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自己也不喜欢往人堆里扎，完全没有必要答应，可他还是点头了。
　　方舟到停车场的时候，沈圳发了几条微信过来。
　　[大哥，我错了，是我嘴贱，你就原谅我吧！]
　　[求饶.jpg]
　　[上级大人，我刚才已经深刻检讨我的行为，并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惩罚，求大人救我“狗命”一条]
　　方舟狡黠一笑，回了一句，[请客三天]
　　沈圳看了这句话，左手捂着心脏，肉疼地回道，[成交] 还发了个表情包，[合作愉快.jpg ]
　　沈圳回得十分爽快，但内心却是血滴成河。方舟这大混蛋，吃的东西要求十分精致，宰起他来更是毫不留情，一顿没个几百块钱根本不会收手。
　　这一下子就是三天，要死了，这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稿子]方舟因为要开车，就发了个语音过去。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带着点疲惫的鼻音，却又有点期待。
　　沈圳回得很快，马上发了个文档过来。
　　方舟打开看了一眼，两三千字左右，来得及脱稿。
　　他退出来的时候，看到沈圳撤回一条消息，有点疑惑但懒得问。
　　路面车少，一辆白色保时捷驰骋在马路上，扬起一片沙尘。阳光透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的手臂上，白色透明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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