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棠

　　这边大丁和虎子正火急火燎的出去找人，出了窑洞顺着下山的道路便看见了几个脚印，这脚印小小的，大丁想都不想，一看这脚印便想到是那个小兔崽子，不然这荒山野岭还有谁来。
　　【娘的！等老子抓到你，好好收拾你！】
　　大丁这么想着，一边连忙动作，一不小心动作太大，扯到了腰，疼的龇牙咧嘴。却又不敢耽误，只能又动作着往山下找去。
　　另一边，男孩在山顶歇了一宿之后，已经往另一边下山的道路走去。
　　夏去秋来，知了在树杈上过完了它的岁月，坦然面对它的落幕，秋天把夏天翠绿的幕布潜移默化的换成成熟的黄色，花朵在这中间谢了打了果，慢慢把青涩换成独特的韵美，只剩下某些花草在其中保持着原本的姿态。山间的人由房屋走向田地再向林间。
　　“来，牛儿，把这个给小哑巴送去，记住啊，别欺负人家。”妇人刚把自家多蒸出来的馒头递给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一边又往手里的碗里加了一些可口的菜。被唤作牛儿的小子拿着东西欢天喜地出门，一面高声回答着：“知道了，娘，我才不会欺负哑巴哥呢。”
　　牛儿拿着东西，走到村子里最偏僻的一座茅草屋前，收起了在他娘面前皮得欠打的样子，正经起来，抬手敲了门，一边问：“哑巴哥，你在吗？我娘让我送吃的过来了。”房门被打开，露出来一张略微稚嫩的脸，一对狐狸眼很是勾人，鼻梁翘挺，嘴唇很薄，本应该是个及其妩媚的长相，但因着那双眼的深邃和那一双皱着的眉，把因着这脸产生的一点点旖旎扫的干干净净。
　　牛儿赶忙把手上的东西提起来，以证自身清白：“是真的！我娘让我来的！”
　　小哑巴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屋，牛儿就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牛儿把带来的吃食放在小方桌上，屋内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小方桌，两个凳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牛儿扫了一眼，对着正在吃馒头的小哑巴说：“嗯....哥，你要不还是去我家住吧，这屋子你住着不瘆的慌吗？我娘也想你去我家住来着。”牛儿盯着小哑巴，倒不是别的，虽然这哑巴吃饭的时候也依然好看，但牛儿还没到被美□□惑住的年龄，他盯着小哑巴，只是害怕错过小哑巴的回答，而小哑巴的回答只能是点头或者摇头，果然，咽下口中的馒头，小哑巴轻轻摇了摇头。
　　唉！就知道！
　　牛儿没办法，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提出这个建议了，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小哑巴拒绝了。这人是半年前来到村庄的，住在这屋子里，这屋里之前的主人死掉了，屋子不知道被空出来多久，本来村里人想着过段时间把东西烧掉，再把屋子拆掉，免得晦气，也让死掉的人有个着落，然后，就发现这屋里闹鬼，折腾了一段时间，村里人有一些人都搬出去了，眼见那闹鬼的屋里动静越来越大，剩下的村民都集结在一起，由男人们打头，壮胆子进了屋里，然后？然后就发现了这人。本来这小崽子是要挨顿打的，毕竟把村里人都吓得不轻，但这小哑巴被拎出来的时候，饿得都要断气了，村里的妇人淳朴，这小哑巴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大小，气若游丝的样子激起了妇人们的母性，便把这小崽子救了下来。后来问这人什么话他都不说，而且从没听过他说话，便有了小哑巴的叫法。这小哑巴虽然说不了话，但是人还是挺好，平时也不出门，但一出了门就到处帮忙，长得又好看，还乖得不像话，再加上懂事，这村庄多了个别人家的....咳，哑巴？！额，反正是个类似别人家的孩子的存在，但这村里小孩儿却并不嫉妒，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哑巴总是有让人喜欢的能力，讨厌不起来。后来，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都时间一长，也就只有小哑巴出门的时候村中的人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然后象征性的送点吃的，除了牛儿的娘，村中对小哑巴最上心的就数牛儿他娘了，隔三差五来送吃的，有一次来送吃食的时候发现这小哑巴在吃冷得发硬的馒头和有点发馊的菜，心疼得泛起了眼泪，自此之后每一天都来送吃食，忙不过来便让牛儿来送。
　　牛儿发愁的看着小哑巴，他也喜欢这小哑巴，虽然说不了话，也不爱笑，可是真的帮了他家很多忙，而且.....而且这小哑巴还给他摘果子。等到小哑巴吃完，牛儿收拾了碗，准备回家去，走到门口了，回头望着小哑巴，小大人似的说：“我明天还来的，你不要出去摘果子吃，这几天娘忙的很，但是会做饭的。”
　　然而这一走，第二天却没能如此。当天晚上，牛儿便再也来不了，牛儿娘也来不了，小哑巴也没再等。他借着模糊的月光，听着外面细小的哭泣声，看着肮脏丑恶的嘴脸，满身都冰冷了，他听见那两个人贩子在逼问孩子在哪儿，可是村里的村民本就憨厚淳朴，这一吓唬便傻了，没想起来他，牛儿和他娘早已经没了气息，是最早被杀掉泄愤的那一批。
　　小哑巴沉静起身，然后抄着小道跑，分不清方向，但是就是跑着，他不能被抓到，他要活着，他还要报恩！
　　寒风似是夹杂着刀刃扑打在脸上，刮的脸生疼，可脚下不歇气的跑着，皮肉包裹在牛儿他娘制作的冬袄里面，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滚烫了每一寸被包裹的肌肤，那脸上的寒冷和生疼也由明显变为麻木。
　　等到小哑巴感觉到冷时，大雪已经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冬袄，小哑巴忽然整个人都感觉不要一丝丝的热度。
　　一场大雪来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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