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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一)
(一)
贺连悯跟着导航走到了处居民楼前,在确定前面确实无路可走后,他关掉了一直重复着“请直走”的导航,从单肩包里摸出了张印有“明光市欢迎您”的地图看起来。
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实习第一天会连报到的地方都找不到,刚刚还问了路人确定了方向,不过现在看来,那个路人睡不定是随意一指……
“嗯……警署在城北……我现在在……”
贺连悯举着地图,尝试在周围找一些能确定自己位置的地标,地图上的附页印着一栋高楼,下面的注释写着“不管从城市哪里都能看到的高楼”,于是他想向上看,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高处有什么东西猛地从摔下来,不等他反应过来,直直落地发出一声巨响,一瞬间贺连悯脸上被溅起温热的液体。
他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离他不远的人群先爆发了一声尖叫,随着尖叫,越来越多的人脸色开始变化,于是贺连悯用手指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液体,是温热的红色液体。
在人群的一片混乱中,贺连悯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的第一想法居然是:
不用找路了。
……
“队长,死者是名fork,从现场的初步勘察来看,推定是自杀。”
年轻警员讲手中记录着信息的笔记本递给警车旁边正吃着面包的男人,男人脸色不太好,眼下有重重的黑眼圈,长相不算出众,但是却很有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他只是瞟了一眼报告,将手中的面包两口吃完:“自杀?哈……如果没什么重要发现,就通知队员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年轻警员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不远处正在用毛巾擦着自己脸上血的贺连悯道:“队长,今天来我们队报到的实习生也在这。”
“实习生?他不去城北的警署,跑这来干什么?”
“据本人说是迷路了。”年轻警员道:“人落地的时候就在他面前,身上贱了一身血和脑浆。”
“这么倒霉?”男人把面包的包装袋随手丢进了警车里,站直了身子,用手拍拍年轻警员的背部:“走吧,去看看他。”
贺连悯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尸体上,尸体的左脚处戴了着贴身的智能脚环——那是fork的标志,因为从高处落下撞击出现故障的原因正闪着红光。身上穿着一件沾了油渍的白色T恤,贺连悯闻到了一丝油炸物的味道,就像学校门口卖油条的味道一样,看来是从事相关行业的人。
“早上好。”
贺连悯被打断了思路,抬头,面前站着刚刚给自己录口供的警察,还有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男人长得还算英气,但是精神却不算很好。
“我是陆启渊,FAC的队长。”
男人伸手,贺连悯下意识也伸手过去握住男人的手,他在警校时见过陆启渊,在某次校庆上,陆启渊作为特邀嘉宾进行讲话,和其他嘉宾空洞的讲话不一样,陆启渊说:“我是一个fork,但我解救了无数的cake。”贺连悯唯独对他的演讲印象深刻,也是从那时起,他有了一定要来这里工作的目标。
“您好,我是贺连悯,是今天报到的实习生。”贺连悯回过神来。
“我是林易阳,副队长。”
年轻警员对他笑笑。
陆启渊收回了手,低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尸体,突然开口问:“你刚刚一直在看尸体,你有什么发现吗?”
贺连悯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下意识点点头:“有,但是不多。”
“说说。”
“他身上没有手机,但是耳朵里却有蓝牙耳机。”
陆启渊从林易阳的包里拿了副手套,在林易阳无奈的目光下带上手套,蹲在尸体旁边,凑近去看尸体的耳朵——的确有蓝牙耳机。
“尸体身上没有发现手机吗?”
“没有。”
“老陆,怎么说?”林易阳拿着笔记本在写着什么:“是继续调查还是收队?”
“……等法医验尸报告出来了再说……你们再去找找其他地方有没有手机。”
“行,我去通知其他人。”
林易阳正要走,陆启渊又开口补了一句:
“你们一会直接回警署,我送这位回家换个衣服……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通知我。”
“诶,好。”
林易阳合上本子便走了,陆启渊摘了手套,从上衣口袋里面拿了包烟递给贺连悯,贺连悯摆摆手,于是他自己拿了根点上:“走吧,上车。”
……
车上,陆启渊递了瓶矿泉水和一条毛巾给后座的贺连悯,一边开车一边找话:
“我看了你的档案,第一,不错,按理说,你这个成绩,找个更高层的实习工作不是难事,怎么会选择来FAC?”
“进入FAC是我的梦想。”
FAC,警方的特别行动组,负责但不仅负责fork与cake的恶劣案件,而陆启渊正是FAC的创始人,他是唯一一个以fork身份进行案件调查的人。
毕竟……这个世界对fork有着没办法消失的歧视,于是大部分fork都选择隐藏自己,目前主动坦白自己是fork的,至少在贺连悯知道的人中,陆启渊是唯一的。
对方的回答让陆启渊不禁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他,但是贺连悯脸上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FAC都几年没来新人了,特别是像你这种,心理素质强的新人,我从来没遇到过。”
陆启渊说的是实话,普通的新人要么就是被强制分配下来,做几个月就跑了的,要么就是避开选岗位的……毕竟FAC面对的案子基本都属于命案,大部分与吃人有关……
贺连悯闻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才想起来刚刚那个人是死在他面前的,这么看来,他的心理素质的确很强。
“这份工作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希望你在为期一年的实习期里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
贺连悯听见对方“哈”了一声后,猛踩了一脚刹车:
“好,到了,去回家换身衣服,之后我们再去警署。”
贺连悯下车前,看见陆启渊又点燃了一根烟。
fork……能尝到香烟的味道吗?他回头看了一眼陆启渊,对方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玩手机。
拖着行李箱的贺连悯硬着头皮向保安解释了来龙去脉,之后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回了家。
家里人早听说他要到明光市实习,提前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包括他在这里的“家”,进门后,里面的布置和另一个城市的家一模一样,他只需要放好行李就能回归生活。
……
等贺连悯再上车的时候,陆启渊正在翻看着一份资料。
见他上车,陆启渊便缓缓开口:
“准备好了?”
“嗯。”
“路上把这个看了。”陆启渊将手上的资料递给他。
贺连悯接过,第一眼就看见了一张照片,一张少女的证件照,照片旁边写着相关的信息,有人用笔将几个信息进行了勾画,使人一眼便能注意到那些字:
李佳薇,18岁,cake,已失联超过28小时。
“陆队长……这个是?”
“目前我们组手上的案子。”陆启渊道:“因为她是cake,有被fork绑架的嫌疑,于是移交给我们的案子。”
……
陆启渊把车停在了正门口,不等贺连悯说话就自己解了安全带下车。
林易阳正站在大厅门口,一见着陆启渊来了,先是不慌不忙地吐槽了了一下陆启渊停车的位置,随后才把手中的资料递给陆启渊:
“老陆,关于李佳薇失踪的案子……”
“嗯,我知道,家属来了吗?”
“来了,家属说她是前天晚上失踪的,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小区门口,监控显示,她是被一辆黑色轿车接上去的,车子遮了车牌,我们正在想办法通过调取监控来还原它的轨迹……”
陆启渊皱眉:“一个大活人,被绑上车,没有人管管吗?至少应该有人报警吧,小区门口人不少吧?”
“老陆,她不是被绑上去的,监控显示,她是自己上去的。”
“自己上去的?”他草草翻阅了一下资料,这些资料和贺连悯刚才在车上看的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更详细地写了李佳薇失踪当晚的情景。
“监控拷过来了吗?”
他将资料塞给了一旁的贺连悯,对着林易阳道:“让我看看当晚发生了什么。”
……
李佳薇在晚上九点的时候站在了小区的门口,戴着口罩和墨镜,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大约过了十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李佳薇只停顿了一会,便自己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轿车扬长而去。
“的确不是被挟持的。”
陆启渊按着后退键,不断重复看着李佳薇上车的片段,确定的确看不出什么苗头后,一抬头就看见贺连悯也跟着看得挺认真,便开口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有一些小问题。”贺连悯答,目光仍是没有离开屏幕。
林易阳看向陆启渊,见对方微微点头后,说道:“说说看。”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挡得那么严密?”
贺连悯抬头向林易阳。
“哦,你不知道……”林易阳拉长了尾音,似乎是在想怎么和他解释,陆启渊打断了他。
“三年前,她的父亲因为袭击一个cake进入监狱,她有参与的嫌疑,但是还是因为证据不足没有判刑,当时网上吵得挺厉害的,她之前是叫……李檬,那件事情之后,被迫和她母亲隐姓埋名,在这边开了家早餐店,结果前几周,被人发现了,在她们门口贴‘公告’,把三年前的事情捅出来了,以至于她现在出门戴口罩,怕被认出来。”
陆启渊道:“虽然按道理说,他们一家人应该不出门在家避风头……”
“可能是有急事吧。”林易阳答道。
监控里的李佳薇很自然地上车,完全没有戒心。
于是贺连悯道:“这辆车是她什么熟人的吗?”
“是,这辆车是她爸的,估计是这两天为了不被愤怒的邻居堵所以才遮车牌的。”陆启渊又将监控往前推了些,指着画面中的黑色轿车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爸也失踪了。而且,李佳薇是个cake,而她父亲是个fork。”
”所以,现在是怀疑,是父亲绑架并准备吃了女儿吗?”贺连悯问道。
“是的,毕竟他有前科……而且fork的天性就是……”林易阳停顿了一声,这话让贺连悯皱了眉,不自觉看向陆启渊。
陆启渊却只是说着:“现在只希望人没事……?”
“不太可能。”贺连悯小声嘀咕了两句,但还是被身边的陆启渊听见了,于是陆启渊把目光从监控画面上移向贺连悯,语气带着丝好笑的语气问:“什么不太可能?”
“如果李文要吃掉李佳薇的话,不会用自己的车绑架她吧?”贺连悯答道。
陆启渊没有接话,倒是静下来认真想了想:“你的意思是,绑架李佳薇的另有其人?”
不对。贺连悯沉思着,如果按照陆启渊说的,这家人现在是过街老鼠,李佳薇不会随意跟着“熟人”离开的,如果车上的人不是万分熟悉,她在车启动前就会下车。
“要我说,就是李文绑架了李佳薇!不然为什么到现在都不露面?家属也说了一直联系不到他……”林易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贺连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似乎忽略了一个细节,他仔细回忆着自己看过的档案,以及陆启渊说过的话,“她有参与的嫌疑……”“改名换姓,在这边开了家早餐店……”
早餐店……?
陆启渊见贺连悯在一旁许久不说话,刚想拍他的肩膀,只见对方抬起头看想他:“李佳薇他们家是卖早餐的吗?”
“嗯,是,但是这个有什么问题吗?”陆启渊答到。
“今天早上自杀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油条的味道……”
陆启渊闻言一怔,和他对视,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口袋里面掏出了手机。
他按下了一串号码,还没有播出去,手机便先响了起来,陆启渊有点慌忙地接起电话 对面没等陆启渊开口,抢着先说话了:“喂?!陆队!你们现在是不是在查一个什么……李佳薇失踪案?”
陆启渊没有开口,电话那边的人又继续:“是这样的,关于今早上送到我这里化验的尸体的身份……”
“……”
陆启渊挂了电话,林易阳不知道自家队长在和新人打什么哑谜,刚要开口问,陆启渊便快步冲了出去。
“怎,怎么了?”林易阳跟上去,贺连悯也默默追上去,他大概能猜到……
“今天早上跳楼那个,就是李佳薇案件的最大嫌疑人,她的父亲——李文。”
……
“李文,47岁,三年前曾因为当街袭击一名cake而被警方逮捕过,不过当时这个案子因为恶劣程度不高,所以不是我负责的。”陆启渊已经坐上了驾驶室:“不过……他明明才被放出来半年不到吧?”
“老陆,有没有这种可能,他杀了他女儿后良心受不了,于是随便跑个地方自杀了?”林易阳阳坐上副驾驶:“你看,他的车,人没了,自己最后也没了,嫌疑不是很大吗?”
贺连悯默默坐在后排听两人讨论。
“总之,先去米茉那里看看尸体。”
陆启渊启动了车。
贺连悯也知道米茉,FAC的唯一女性成员,是个法医,很多时候关于案件的发布会都是由她主持。
“李佳薇死没死还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吃了自己的女儿,我们至少要找到凶案现场。”
“嘛……”林易阳咂咂嘴:“老陆,你难道有其他推论?”
“没有。”陆启渊回答地很干脆。
车内沉默了一会,
陆启渊忽然踩了一脚刹车,直接靠路边停了下来:“林易阳,你再去今天李文跳楼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发现。”
“不是,你让我走过去?”
林易阳满脸不相信,陆启渊“嗯”了一声后,他也只能对着陆启渊指指点点,然后解安全带下车。
林易阳下车后,陆启渊踩了油门便走,没有一点留恋。
车内很安静,两人似乎都在想事情。
李佳薇下落不明,大概率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贺连悯始终想不到李文大费周章绑架自己女儿的理由。
于是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李佳薇李文
很容易就找到了三年前的那场案子。
新闻描述的是,李文是在夜晚的一处较偏僻的地方袭击了那个cake,为了保护隐私,cake的脸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而李文认罪很顺利……
贺连悯刷到了李文指认现场的图片。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于是他想起了之前陆启渊的话。
“说是他女儿也有参与,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判刑,当时网上吵的挺厉害的……”
贺连悯看着现场的图片,他觉得有点眼熟。
于是他打开了手机地图,然后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问:“陆……队长,李文跳楼的那个小区,旁边那条路叫什么名字啊……”
“旁边?啊……”
陆启渊思索了一阵,因为那个小区属于离城区较远的老旧小区了,能被真正叫做“路”的,应该只有一条,于是他回答:“南棵路,那条路修了很久了,因为平时人啊车啊很少,所以基本只有附近居民会走那条路……怎么了?”
贺连悯按灭了手机,开口:“那,不是和李文伤人的地方是同一个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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