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衍生-全员he

　　云弥见他们都愣着，双手拢在袖子里悄悄操控檀珠。想趁薛洋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把传送阵毁掉。
　　满村傀儡都是他的耳目，肯定知道昨晚那些小动作，早点毁掉免得为他所用。
　　佛珠刚放出去，却发现阵眼只剩一小撮纸灰。灰中还残留点新鲜血腥，像是薛洋的气息。

　　这人…怎么自断退路？
　　云弥惊异，疑惑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终究不敢大意，还是把佛珠安放在村中各处，使灵力笼罩整个村落，以防万一。

　　薛洋对此毫无反应，只是眼也不眨地盯着晓星尘，连个余光都没漏给旁人，压根儿没拿她当回事。
　　这般无视让云弥顿觉尴尬，讷讷地布好珠子，才想起打招呼。
　　上前一步冲晓星尘作揖：“师兄好，在下云尘凡，从‘南山’来，有劳师兄指教。”

　　晓星尘意识混沌，根本没听清。只模糊看到面前站了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喃喃自语：“阿菁…阿菁…”

　　宋岚听他这么一念，回过神来。解下身上的另一只锁灵囊，请求地递给云弥。
　　云弥接过来感受片刻，却没打开，直接收进衣襟里：
　　“这位姑娘散魂前，接触过太多活人。按佛家说法，添了因果业报。要先‘消业’才能聚魂，还需从长计议。”

　　晓星尘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晕乎乎地点点头，眼看就要倒，宋岚和薛洋赶紧扶住。宋岚见薛洋伸手，冷冷地把他推开。
　　薛洋没防备也没抵抗，摔个屁股墩儿。宋岚自己也刚变回活人，哪有力气，推过薛洋便站不稳，连带着晓星尘一起要倒。
　　云弥两手各扶一位兄长，看了眼地上的薛洋。又见晓星尘认出薛洋正浑身发抖，有点手忙脚乱。

　　修士们面面厮觑，一个推一个，指望谁上去说点什么。
　　世间禅修极为罕见，据说是因为佛家讲究‘无常’，而修仙求的就是长久，天然相冲。
　　佛门弟子除非学蓝氏先祖还俗，抛却信仰修俗家之道，否则几乎不可能有建树。像云弥这样俗家打扮，还能使禅门术法的修士简直闻所未闻。
　　而且正常修士的灵力，都是修炼而来，存于内府丹田。像人的力气一样，总是有限的。她却整晚施法都未见颓色，仿佛用之不竭，实在诡异。再加上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眼馋，小心伺候准没错。
　　可惜之前大家都当她是个菜鸟，态度多少带点傲慢。贸然讨好未免显得前倨后恭，惹人厌恶就得不偿失了。

　　众人推来推去，绛色长衫的男子想要上前，却被拦住。最后人们视线落到了同行的蓝氏弟子和那位佩长刀的聂氏女修身上。
　　蓝氏弟子不为所动，对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聂氏女修撇撇嘴，上前轻抚云弥后背，以示宽慰：
　　“道长们还虚弱，只怕得在这休养几天。小云姑娘不如先施法救些村民，也好方便安顿。两位道长这边，我们应该帮得上忙。”
　　说完眼神在人群中一扫，示意他们想讨人情就自己上。

　　几个修士争抢着站出来，陪笑道：“愿尽微薄之力。”
　　说罢，凝神聚气，往宋晓二人身上注入灵力。

　　云弥见师兄两人脸色好转，感激地点点头。结印把薛洋收进玉莲，怕师兄再受刺激。随后左手向下结“象鼻印”，右手向上施“无畏印”。
　　领口飘出一颗舍利子，空中似有无数僧人吟诵。金光淡淡，傀儡体内的死气怨气通通度化，生气与魂魄回归。全村的村民就这样起死回生了。

　　众人再次惊异于云弥手段，越发小心翼翼，可又不想让黄毛丫头吃独食，终于有人嗫嚅开口：“姑娘，这薛洋…”

　　“嗯？”云弥眼带警告地看过去，生怕被师兄听到这名字，“下次清谈会，我会亲自押他过去，仙门百家共同裁决。”

　　她说得公正，实力功劳又摆在那，就算谁有私心也不敢说什么，就这样定下来。两个月后不净世清谈会，由她亲自押送，到时候一起裁决。

　　村民们渐渐恢复意识，见各位仙长议事，不敢置喙。等他们说定了，几个族老才恭敬上前，请各位赏脸吃顿便饭。
　　庄稼人手脚很快，几乎场面一铺开就有热食上桌。
　　云弥坐在两位兄长旁边，小心照顾着。晓星尘身心都还虚弱，对周围的一切恍如隔世，只配合着喝点茶水，愣愣的看向众人，眼神没有焦点。

　　村长注意到这边沉默的三人，端了碗刚出锅的扣肉，笑呵呵地带人来给云弥敬酒。
　　云弥笑容乖巧，说出的话却不大中听：“修士除祟，与樵夫砍柴本没有区别，不过挣钱糊口而已。照常结算就好，爷爷不必如此客气。”

　　“这…这该如何结算。”村长听说要钱，有点紧张。

　　“咳～”晓星尘见云弥朝人要钱，胸腔一股浊气翻涌，轻咳着制止，“师妹！”

　　云弥没意识到，随手给兄长续杯，接着村长的话：
　　“一条人命，一两纹银。不过这几千两…一时半会儿你们也未必凑得齐，这样吧，我在各地钱庄都有户，户名“无尘”，两年内，每人往里面存一两现银。各家亲自去，也免得谁贪谁的。各位道友呢？你们怎么收？”

　　虽然修士和百姓的关系实质上就是这样，可这种赤/裸/裸谈钱的行为太不优雅，为仙门所不齿。云弥这么一说，修士们为了气度不好要钱，现实考量又不好不要钱。各自报价，当着云弥的面现结现清。
　　宋岚和晓星尘看不惯，又不好说。心里堵着，身体就更不舒服。托村里大娘找间空屋落脚，看不惯不看就是。

　　钱财结清，气氛反而轻松起来，吃喝聊天，又有人吹拉弹唱，也算其乐融融。
　　云弥心不在焉，两位兄长什么都没吃，总想过去看看，可惜作为人群焦点根本脱不开身。
　　聂家那女修很有眼力见，招呼人替她分散注意，渐渐带云弥远离人群，找到厨房：
　　“王家婶子说，她给道长那屋送吃食，送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怕不合口味。你们渊源深些，自然比寻常人了解。来看看，怎样合适？”

　　云弥觉得体贴，乖巧点头：“嗯，我来。”

　　“那你慢慢做，锣鼓响了，我再回去看会儿。”女修无意多留，顺手抓个桃子，转身就要回去看热闹。临出门又退进来，侧身往北遥遥一指，“忘说了，从这儿往北数第三家正房，最宽敞那间就是，好找。”

　　“嗯。”这种自然的分寸感让云弥倍感舒适，软软一笑，“多谢静笃姐姐。”

　　“小事，走了。”女修啃着桃子，脚步不停。

　　云弥对着土灶思索片刻，从乾坤袋里翻出一瓶姜汁。各打两碗鸡蛋，加上清水，姜汁，红糖还有炒香的花生芝麻碎，上锅蒸熟。
　　抱山散人爱姜，总说“家有小姜，胜过参汤”。山门常备生姜榨汁，做什么都要放点。这种蒸蛋，正是师门口味，又不会太冲，两位兄长应该都能吃。

　　趁热端过去，路过窗沿，就看见晓星尘躺在席上，枕边搁着霜华。宋岚坐在床边，拉起晓星尘的手，在他手心里比划，无声讲述着十几年的岁月。
　　见晓星尘昏沉沉的就要睡着，宋岚渐渐停下，给他盖上毯子。
　　晓星尘感觉不到手心里的动作，瞬间惊醒，晃晃胳膊示意继续。宋岚轻笑，拉过对方手掌继续书写。晓星尘惬意地闭上眼，接着昏昏欲睡。
　　场面太舒适，云弥踌躇不前，生怕打破这气氛。

　　她不想打扰，托盘里诱人的姜香味却飘进屋里。
　　晓星尘惊喜地吸吸鼻子：“千帆师姐？”

　　“是，”云弥推门进屋，“师兄鼻子好灵，正是千帆师姐教的手艺。”

　　闻到熟悉的味道，晓星尘觉得十分亲切，刚才那点意见不合的陌生感荡然无存，语调温和：“师妹。”

　　“嗯，”云弥放下托盘，摆好调羹，“姜汁是从山上带下来的。不知道宋大哥吃不吃得惯，多少吃一点，恢复些气血。”
　　说完才想起宋岚舌头还空着呢，哪里尝得出味道。把两人扶到桌边，掏出些同门师兄做的麻丸，让宋岚含在嘴里止疼，结个手印帮他接好舌头。

　　宋岚张张嘴想要道谢，怎奈麻劲儿没过，只能发出些乌鲁乌鲁的声音。
　　晓星尘吃着蒸蛋，不禁莞尔：“劳烦师妹，多谢。”

　　“应该的。”云弥托腮看着晓星尘，欲言又止，沉默地呆坐一会儿，又换一边手托腮看着宋岚。

　　她这不尴不尬的表现，晓星尘想不注意到都难：“师妹…有事？”

　　“想和师兄讨一缕生魂，不知方不方便。”

　　晓星尘还没回应，宋岚先急了。嘴里麻，说不清话，呜呜两声表示反对。晓星尘又想笑了，安抚地拍拍他手背，看向云弥：
　　“一缕魂魄而已，师妹救命之恩，不必客气。”

　　“我如今练得很好，不会痛的，真的。”

　　晓星尘轻笑：“好~”

　　云弥被笑得不好意思，抿抿嘴不再说话，拈指结了个“转法/轮印”。
　　晓星尘只看到金光穿过，还没反应过来，一缕生魂已经到了师妹手上。云弥变换“说法印”，直接把生魂原模原样复制了一份。复制后打上“与愿印”送还到师兄体内。
　　手法太快，晓星尘还没感觉到缺失魂魄的落空感，事情就结束了。

　　把晓星尘的生魂打进自己体内，云弥双手结“禅定印”诵了会儿经。
　　远处，“南山”，抱山散人桌案前的魂灯忽然飘出一串卍字纹，金色的火焰剧烈闪烁，分离出一束白色火苗。一金一白缓缓跳动，展示着主人平稳健康的生命力。

　　做完这些，云弥放松脊背，略微骄傲地摸了摸手腕上的檀珠。
　　师傅不可能后悔收她的，这不是把星尘师兄找回来了吗？师傅说过，她是优昙花一样三千年难遇的好苗子，可宝贝呢。

　　晓星尘注意到她小动作，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师父脾性你该知道，心疼才要骂你。又爱脸面，不愿松口。其实许多话都是无心之言，不必放在心上。”
　　云弥被戳中心思，腼腆地抿嘴笑了。

　　说笑一会儿，云弥似有所感，忽然一顿。
　　“师妹？”晓星尘拍拍云弥手腕：“怎么？”

　　“啊？没事。”云弥摇摇头，兴致低落下来，想想还是决定告辞，“师兄，宋大哥，我先回去了。”

　　宋岚含混不清地说了句“再会”。
　　晓星尘目送云弥离开，笑盈盈地看着宋岚不说话。
　　宋岚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吃蛋羹。
　　晓星尘险些笑出声来：“好了好了，不笑你了。”

　　宋岚含着蒸蛋，感受味觉渐渐恢复，确保舌头灵活才肯抬头理他。
　　晓星尘吃完，收拾好回床，又开始犯困了，却撑着不肯睡。
　　宋岚到床边坐下：“在想什么？”

　　“师妹似乎有心事。”

　　“小云累了。”宋岚灵力一指，把窗上草帘放下，“你也休息。”

　　晓星尘显然没放心，但在宋岚的坚持下还是听话闭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宋岚确信晓星尘已经入睡，起身出去，打听到云弥的住处，轻轻敲门。
　　云弥对着日志正在冥想，听到声音，把宋岚让进来：“宋大哥？”

　　宋岚见她脸色仍然蔫蔫的，开门见山：“有心事？”
　　云弥摇摇头。
　　宋岚觉得对女孩心事刨根问底实在难为情，食指不自在地划过茶杯：“不方便说？”

　　“没有。”云弥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我怕节外生枝，一直外放着修为，五感比较敏锐。方才…忽然听到静笃姐姐在往宗门传音，心里不舒服。小事而已，害你们担心了。”

　　“静笃？”

　　“嗯，聂静笃，就是那位佩长刀的女修。”

　　“聂氏，”宋岚严肃起来，自从观音庙之变，五年来聂家势力越来越大，“难道别有所图？”

　　“还不至于。”云弥摇头，“我暴露身份，又显示了修为，有这状况是必然，我明白。其他人都在传讯，我不介意。可…静笃姐姐，本就对我很好啊。现在好好的真心人，却变假了。”

　　宋岚了然点头：“身为宗门中人，为家族着想也无可厚非。人生于世，有该做的事，有想做的事。两种事未必水火不容。你既叹真心里掺了假意，又焉知假意里没有真心呢？”

　　这话很有道理，云弥神色又生动起来，看向宋岚茶杯上的食指，举一反三：
　　“就像…宋大哥为了让师兄安心，才与我聊心事。虽然是为了师兄，但也确实关心我。”

　　“小云悟性很好。”宋岚被云弥这过于直率的风格尬住了，干巴巴地收回手指，“只是凡事说得这样明白，不可爱了。”

　　“唔。”云弥小脸略沉。

　　宋岚觉得她这样很孩子气，心便不觉放松了：“明天如何打算？和我们一起吗？”

　　“还没想好。”
　　云弥神情有点茫然，还没权衡好利弊。她觉得师兄没完全恢复，需要照顾。又担心自己昨晚做事太招摇，惹人注意，反而不利于师兄静养。

　　“心静人自静。”宋岚请求地看向云弥，希望她不要顾虑太多，“有同门在，星尘很踏实。”

　　云弥点点头，心里开阔不少，托脸感慨地看着宋岚。
　　宋岚被看得不自在：“怎么了？”
　　“就是觉得，宋大哥跟传言中，不大一样。”
　　“哦？”宋岚好奇，“传言什么样？”
　　“傲雪凌霜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岚听到这四个字，神色竟有些伤感。

　　云弥赶紧补充：“听起来好严肃，眼里揉不得沙子似的。可见到真人，比想象中柔软通透好多啊。”

　　“这么大岁数，再不长进，岂非白活一场。”宋岚也生出点感慨，轻笑着摇摇头。

　　“啊？”云弥作为老幺，对岁数很敏感，“宋大哥不才二十来岁吗？”

　　“那是做凶尸前，这都多少年了。”

　　“做凶尸…也算岁数的吗？”

　　宋岚理所当然：“当然算，皮囊虽死，心智却清醒。”

　　“这样啊…”云弥觉得牵强，但又似乎很有道理，“那师兄呢？师兄总不能这么算吧。”

　　“当然不能，死而复生，性命已然中断。”宋岚忽然想到什么，眼睛顿时亮了，嘴角笑意压都压不，“总之，宋大哥多活许多年，实在不小，便是星尘，也该叫一声兄长。”

　　所以呢？云弥不理解宋岚笑什么。

　　“一夜没睡了，好好休息。”
　　宋岚不顾洁癖，揉了揉云弥发顶，咀嚼着‘宋大哥’三个字，身心舒畅地走了。琢磨着什么时候让星尘亲口叫声兄长，想想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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