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械元

　　罗恩区的贫民窟周围，一堆堆废铜烂铁堆积成山，里面的垃圾大多属于上个世纪的遗物，蒸汽机，内燃机等一些过气的械类随处可见。
　　在贫民窟最边缘的垃圾堆旁，有一间由飞船改造而成的房子，除了一层锈迹斑斑的合金外壳，已经辨认不出飞船原先的模样。
　　男孩一直有个疑问，如果一艘飞船所有的零件都被替换翻新，那这艘飞船还是原来的那艘飞船吗？如果再把原先替换出来的老旧零件组装成另外一艘飞船，那两者中到底谁才是原先的那艘飞船呢？
　　废弃的飞船外壳爬满了管道和线路，内部零件被替换后勉强可以供暖，房间里四处可见低等的燃料设备，大部分是经过了男孩的改造，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由于地方狭隘，房间略显凌乱。
　　一张原木色泽的书桌靠着房间唯一的窗户，正中央放着一本摊开的笔记，纸张粗糙而泛黄，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公式，墨迹深黑，醒目欲滴。
　　笔记本右侧靠桌子边缘，有一叠整整齐齐的书册，大概七八本的样子，它们左手边的的墙上嵌着灰白色的管道和与管道连通的机械钟表。这台钟表很有古典风味，约有成人半个脑袋大小，内层是结构复杂的齿轮和链带，外层是透明的玻璃，里面设有照明装置，也可以作台灯使用。
　　滴答滴答走着的钟表斜下方，一个黑色墨水瓶笼罩着一层红色光晕，表面的浮凸构成了模糊的天使图案。
　　墨水瓶之前，笔记本左侧，一根肚腹圆润的深色钢笔静静安放，笔尖闪烁着微光，笔帽掉在了地上。
　　原木桌左边的墙角摆放了一张自制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奇怪的机械装置，少许地方裸露出齿轮和承轴。
　　一位女孩正趴在工作台上熟睡，偷偷溜进房间的光线勾勒出她的轮廓，竟是绝美。
　　“白，你回来了！”
　　女孩缓缓睁开双眼，睡意朦胧的站起身。她叫黛珂，和男孩年纪相仿，是小男孩的同学。黛珂皮肤白皙，端庄优雅，金发碧眼显现出贵族气质，一举一动流露出谦卑优雅。
　　不同于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她穿着初级械师学院的校服，蓝底金边的合金制服光鲜亮丽，每一寸都结合着亚特兰蒂斯上等的械类科技和最先进的仿生技术，柔润贴身，防火耐寒，韧性更是达到了六级，足以防御寻常的刀砍剑刺。这套制服可不便宜，价值百金，如此奢侈，也只有械师方才有福享受。在亚特兰蒂斯，械师的身份是至高无上的，就算是贵族也得礼让三分。
　　然而黛珂并不是贵族，她是牧勒亲王的私生女，身份一直不被承认，如今借住在初级械师学院不远处的教堂，和小男孩是最好的朋友。
　　男孩单名一个白字，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他没有生日，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别人都有父母，哪怕是黛珂，她都知道自己父母姓名，只有他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唯一和他身世有关的，可能只剩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紫金水晶了。
　　在亚特兰蒂斯，男孩只有两位亲人，一位是黛珂，一位是教堂的老修士。
　　八岁时他在老修士的举荐下进入了初级械师学院，正因如此，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了白眼前。
　　这是一个机械的世界，任何器官都可以被机械替代，任何货物，都基于机械，甚至于记忆，也可数据化，只要你足够聪明，你就可以长生不死！
　　白牙欣喜若狂，第一次觉得活明白了，以前他的世界只有脏乱的贫民窟、堆积成山的垃圾、以及灰蒙蒙不知昼夜的天空。他想过，靠着替人维修械体的绵薄收入，浑浑噩噩的过完此生。
　　然而步入械师学院后，他豁然开朗了，尽管学院的生活并不令人满意，但他有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他非常感激连姓名都没有的老修士，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个机械的世界光怪陆离，一切皆有可能。
　　“珂，你怎么来了？我正打算找你呢！”
　　白不小心吵醒了黛珂，脸颊醺红，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女孩静谧祥和的睡容让老旧的房间充满了温暖，恍惚间，真像一个家啊！
　　他竟然打破了这种和谐，多么不可饶恕。一个家是什么样的？白想，可能就是一间小房子，和一个等自己回去的亲人吧。
　　“你看，这是什么？”
　　白把今天收获的乌石掏了出来，由于乌石具有稳定而又几近源源不断能量输出，一直被当做能量载体，在很多领域成了小型核反应堆的替代品，然而乌石珍贵程度远不止如此。
　　关于乌石的机械革命已经进行十年，十年中，乌石的开发有了许多的进展，犹如可以承载一定的数据，犹如植人体不会受到系统排斥等，它的潜力越来越被重视，现在械师学院所学，大多是以乌石为能源体的械类科技。
　　这样一类物品，简直是近乎完美的械体原料。
　　其实许多年前就已经出现了机械器官，但由于其稳定性差，工作效率低等一系列问题没有得到推广。乌石的出现无异于给这类科技指明了一条新的道路，是啊，械体器官并非行不通，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
　　现如今最热门的研究已经开始触及意识械体领域，用乌石替代人体器官，其中包括大脑。试想一下，当人体大脑死亡后，用乌石替代大脑承载记忆，移植进入人体维持运作，那是不是就可以实现起死回生呢？
　　然而新事物的出现无疑会给社会造成一定的冲击，有人发文质问，当一个人全身上下都被械体所替代后，那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这篇文章引起了社会舆论大爆炸。
　　是啊，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肤，没有一个细胞是属于自己的时候，那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如果人的意识被机械所承载，那他是属于械呢，还是属于人类？
　　一场被历史学家称之为百家争鸣的科技争论就此展开，直至今日还未得出结论。
　　“乌石！”
　　黛珂张开小嘴，一脸震惊的模样，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仔细看了看乌石后长长叹了口气。这是一块低级乌石，蕴含的能量不多，按照《乌石科技》报道的数据来看，它的寿命只有十年。
　　“你要用它做什么呢？”
　　低等乌石一般只会出现在实验室，就像被贵族压榨的贫民的存在一样，为械体科技进展做贡献，可能是这种低等乌石存在的最大意义了。不过在白的手里，说不定可以发挥出它的最大价值。
　　白是初级学院的学霸，已经连跨三级，成为了最年少的六年级学员。他的头脑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已经是谦虚的说法了。
　　只要白愿意，白银级的械类肢体也是信手拈来。只不过白有自己的好恶，他偏爱械体器官领域，新型的乌石械体科技才是他的追求，把时间浪费在过时的械类肢体领域简直就是浪费生命。
　　“造一颗乌石心脏。”
　　一语惊人，将乌石改造成心脏？这种技术还在开发阶段，目前还不成熟，整个亚特兰蒂斯也没有出现成功的案例。
　　“如果按照书上所说将乌石冶炼成心脏的模样，嵌入记忆金属制作的仿生肌，使其以心脏的机能在人体工作，那确实有点难度。”
　　白举起透亮的乌石，仔细观察。以前在实验室可没见过这么大块的乌石，每次学院进行实验，学员只能分得手指盖大小的乌石碎片，实验内容也是枯燥乏味，无非就是检测乌石的能量波动，对白来说，这般侮辱智商而又暴殄天物的行为，简直让他忍无可忍。
　　这可是乌石！它该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这种只把乌石当做能量载体的械体技术，其实无比粗劣，科学家们被所谓的见识与经验蒙蔽了双眼，他们已经看不清械类科技的走向。”
　　白走近窗台，把半开的窗帘拉得大开，无数光线映入房间，驱散了黑暗。
　　窗外苍白的天空透出恒光，照亮了这片区域，久违的恒光啊！亚特兰蒂斯的雾霾终年不散，远近闻名，连年不见恒光是常有的事。
　　人们追求科技的创新，却遗忘了历史，他们的历史已经无从溯源。三百年前，历史芯库系统故障，尘封在芯库系统的历史一夜间蒸发得无影无踪，现如今可考证的历史山下只有五百年。
　　五百年前，亚特兰蒂斯便是这般模样了，科技进步缓慢已经成了这个国度的顽疾，资源掠夺愈发严重，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环境也是不断的被破坏着…
　　由于科技一直被限制于外物的制造，所以对于人体的研究，仅仅限于仿生机械肢体的开发，人造器官的技术依旧具有许多弊端，不被人们看好。
　　就算是掌握了最高炼金科技的路西法，也仅仅是炼金续命而已，无法做到真正的永生。而乌石革命，带来了新的希望。
　　“我们不能以所谓的正常人思维来思考如何开发和利用乌石，因为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资源，或许它能帮助人类实现——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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